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电视上没有弹幕，但播出前关注度就已经很高了，围脖上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很快就随着新闻的播出被顶

莫末不知道这个专访是制作人员被暗中授意才有这么明确的导向性，还是事实上不过一个冬天过去，农村确实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打心底希望是前一种可能，可看到话题讨论区一条条留言，又觉得自己可能要失望了。

接受采访的只是家住京都冲动冒险者中的一小部分人，可参与讨论的网友却是遍布全国的。很多网友都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要是一个人说得惊悚渗人，大家可能怀疑他（她）是在编故事，可成千上万的人的说法都大同小异，就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正一边听着新闻一边捧着手机看得认真，莫末突然感觉腿上一沉。抬头一看，翻身已经翻得很熟练的乐乐不知道啥时候翻着小身子挪到了妈妈身边，此时正四脚朝天地在妈妈身边“啊啊”叫着，见妈妈没回应，就伸出胖乎乎的小爪爪往妈妈腿上拍了一下。

看到小家伙笑容灿烂的小胖脸，莫末心中一阵柔软，果断放下手机，将胖儿子抱到了怀里。

专题访问还在继续。电视中不仅有受访者的访谈录像，中间还穿插播放着电视台航拍的画面。不过小半年没出城，乡村的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都不为过。在高空视角下放眼望去，原本屋舍林立炊烟袅袅的村庄被让人无端感到恐惧的浓绿所吞噬，连高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画面上都找不到丝毫昔日村人们生活的痕迹。

“没想到才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城外的变化竟然这么大！”何慧自从严斌去养父母家提亲时回村一次，就再也没有出过城。看到昔日熟悉的乡村变得这么陌生，心里很不是滋味。

“植物扩张的速度太快了！”想到社区分给各业主的土地，若不是每户都分得很少，而且因为菜价高昂的缘故，每家每户都精心照料着，早晚都会去除草捉虫浇浇水，估计也止不住野草的疯长。

比较敏锐的史逸辰却想得更多：“囯家台放出导向性这么强的专题访问。是不是意味着要出台什么重大举措？”

“说不准。不过以咱们国家高层素来的行事作风来看，这回专访确实挺奇怪的……”

“我倒是希望真有大举措出台。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上面还装聋作哑粉饰太平。难道真要等到咱们活不下去才开口吗？”

很快，大家就知道国家要放什么大招了。

【为了人类的生存，为了人类的尊严，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来报名参军吧！】

【这里淬炼青春，这里强健体魄。这里成就你的精彩人生！】

【你还在为举步维艰而苦恼吗？你还在为家人安危而忧虑吗？你还在为孩子的未来而担心吗？来参军吧！这里会给你完美的答案！】

……

仿佛在一夜之间，或激昂，或振奋，或煽情。或正气凛然的征兵广告条幅遍布了社区和街道。而且各种条件也放宽了很多，年龄甚至放宽至16到40周岁，这么宽松的年龄区间几乎是古今中外前所未有的。

“这是要全民入伍的节奏啊！”看着报名处长长的队伍。莫末小声感叹。不过想到征府的这个举措不仅可以安置大批因为产业结构调整而失业的人员，又能把那些闲着没事儿做整日惹是生非的小年轻们约束起来。还能增加社会整体战斗力，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儿，心里也跟着振奋起来。

“末末，你说咱们要不要报名试试？”何慧有些心动。外资企业全面撤资回了老家，她一个学英语的本科生，又做不了科研论文翻译那么高端的工作，要不是家里公司接收，她估计真得落个失业的下场。而最近公司订单锐减，眼看着要开不下去了，她实在不想成日待在家里没事儿做，想着入伍好歹也算是个出路，就有些想要试试。

“跟家里人商量下再说吧。不过这么多人报名，我觉得实际情况应该不会像宣传广告上说得那么好。”国家再有钱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莫末真心对征兵广告上开出的优厚待遇持怀疑态度。

跟家人商量了一番后，莫末跟何慧也报了名。还有史逸辰、严斌、秦泽、苏冉的两个弟弟和大妹，三家符合条件的年轻人除了苏冉和他最小的妹妹，其他都报了名。而已经超出年龄范围的大伯、史爸和莫爸，甚至在铺天盖地的征兵广告出现之前，就被内定为军方系统武术教练了。

不知道是征兵条件放得比较宽，还是三家年轻人各方面素质好，总之，所有报名的都通过了初试。

在复试面试开始之前，莫末和何慧迎来了她们的毕业典礼。

这一届毕业生没赶上好时候，工作不好找，毕业典礼也普遍比较简单，别说歌舞表演甚至是花样繁多的纪念品了，院系连往年必备的散伙饭都没请。

结束可以简单概括为“领导讲话”的毕业典礼，苏念贞跟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说笑着去了好久没有光顾的小吃街。这一届毕业生普遍压力大，班干部也没什么心思组织散伙饭，再加上好多工作还没着落的同学根本没心情，有心让大家好好聚一聚的曹曦不好开口，索性只叫了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朋友。

“好冷清啊！”看印象中熙熙攘攘、人满为患的小吃街竟然没什么人，往日需要排队等候的小店也都关了门，莫末就算早就预料到了，可真亲眼看到，也不由惊异其反差之大。

“物价高，听说店铺租金也跟着涨了，再加上往这边来的学生少了很多，好多小店都开不下去倒闭了……”

学校食堂有财政补贴。饭菜勉强维持原价，就算有涨的也幅度很小。可小吃街摆摊儿开店的老板就没这么幸运了，食材价格在那儿搁着，他们就算再如何压缩成本都赚不了什么钱，当然也要跟着涨价。可问题是来消费的学生还是以前的消费水平，这么高的价格着实吃不消，渐渐的就没什么学生过来了。一方面成本增高。另一方面顾客却越来越少。开小餐馆的哪里亏得起？果断关了小店退了铺子，带着老婆孩子回来家发展了。

几个女孩儿从街头走到巷尾，总算是找到一个以前经常光顾。印象不错，如今还顽强挺立着的川菜馆。

饭馆里三三两两几桌人，都是学生摸样，估计跟莫末她们情况差不多。都是跟要好的朋友聚餐的。几个女孩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一边热聊着。一边拿起了桌上的菜单。

“怎么水煮鱼、碳锅烤鱼都没了？”莫末最喜欢吃这家的水煮鱼了，分量足又够味儿，是她每回过来必点的菜色。

“别说这儿了，连食堂的鱼都贵的吃不起了。”曹曦一脸哀怨地说。“我都快忘记鱼是啥味儿了！”

莫末想到每隔几天史逸辰都会提回家的海鲜，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我定了明天的飞机票。这回回老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京都。”平常一心认真学习。原本板上钉钉能够拿下保送名额的曲秀娟一脸惆怅。她是个挺理智的人，原本的职业规划是本科毕业后保送读研，然后直博，之后再找机会留在学校任教。可白雾的出现，近一年来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猝不及防地打乱了她的计划。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是学工科的还好，不管深造多少年都是被争抢的人才，可她偏偏读了新闻学！就算家里负担得起，她也浪费不起那个时间啊！

“你家又不远，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说什么丧气话呢！”大家都红着眼眶安慰她。

大概是看大家都有些伤感吧，曹曦笑着活跃气氛：“放心吧小娟娟，别的不说，等你结婚我们是一定会亲自到场祝福的！”

“是啊，要是真想我们，就赶紧找个帅哥把证儿领了……”

大家笑闹了一会儿，曲秀娟迟疑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说：“我表哥在铁路部门工作，你们知道吗，有好几辆列车因为轨道受损出了事故。上面瞒着没让报道，所以我才劝你们就算多花点儿钱也要买机票乘飞机回去，火车、动车能不坐尽量不要坐。”

“怎么会受损！不是应该有工作人员定期检修吗？”曹曦惊呼。回过神来的她连忙扭头四处望望，见其他桌的都闹哄哄的聊得欢，估计没人听到，才暗暗松了口气。

“野草的疯狂劲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头天清理了，隔天又长出来了，我表哥说派出了大量的工作人员去做清理工作，可依然清理不完，轨道几乎在厚厚的野草下埋着，列车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打滑甚至脱轨，上面没办法，只能将几处比较危险的停运了……”

几个女孩儿听得惊心动魄。她们想问曲秀娟既然听说了这个消息，为啥不尽量扩散，让大家都警醒些。可想到系里几个被拷上手铐带走的同学，她们终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们至今也不知道那几个被抓走的同学犯了什么事儿，可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从国家的角度来看，要以大局为重，非常时期采取非常的手段无可厚非。可她们作为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却很不喜欢被蒙在鼓里，急切地想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虽然大家都努力保持愉悦的心情，可莫末知道，这些已经快速成长起来，却还没有做好接受残酷现实准备的女孩儿们，其实心里特别的忐忑不安。她又何尝不是呢？以前国家装聋作哑的时候，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形势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而如今，眼看着囯家一步步向紧急状态迈进，她还拿什么借口说服自己？这些跟她一起度过最美好岁月的女孩儿们，未来会有怎样的命运？

莫末猜不到，也不敢深想。

吃了中饭，几个女孩儿又回了学校，在她们虽已面目全非却依然留恋的校园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她们甚至去教务处借了学士服，对着镜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将这难忘而美好的一刻永远保存了下来。

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一行人遇到了形单影只的徐硕。她看上去瘦了很多，脸色很憔悴，眼神中净是焦躁和迷茫。莫末已经不恨她了，像对待普通同学一样，面上带着疏离的笑容，跟其他人一样同她打了招呼。

等徐硕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曹曦才有些惆怅地说：“她以为巴上了吴萧萧，就算是进入了那些富二代的圈子里，很瞧不起我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可谁能想到突然就变天了呢？听说吴萧萧家出了问题，自身都难保了，哪还顾得了她！”

“人算不如天算，要是一年前谁跟我说一年后世界会变成这个样，我肯定会嘲笑他脑洞大真会编！”

几个女孩儿走啊走，几乎走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腿都走酸了，脚都走疼了，却还不愿停下脚步。镌刻着她们最美时光的校园啊，一旦离开，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故地重游？

等莫末心情低落地离开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还没走出校门，她就远远看到穿着简单白t恤、浅蓝牛仔裤和板鞋的史逸辰。

不知怎么的，不管多么伤感都忍着没流泪的莫末，在看到史逸辰闲闲站着冲她咧嘴笑的那一刻，眼泪突然就决了堤，怎么都止不住。

“这么想我啊？”史逸辰快走几步，将泪眼汪汪的爱人拥入怀中。

“嗯……”莫末没有反驳，安静地在爱人怀里抽泣了好一会儿，才蹭干了眼泪，主动拉着爱人的手，努力笑着说，“咱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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