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天气渐渐回暖后，之前就隐约有传闻的“社区绿化带改栽果树”活动浩浩荡荡地开始了。

莫末家也分到了一小块儿土地，就在他们单元楼旁边，原本是一片草坪，被分割成许多块儿分配给各业主们。家里人商量了下，最终决定栽种两棵比较省事儿的枣树，然后在树下套种些辣椒。他们全家都嗜辣，几乎顿顿都离不了辣椒，家里暖房种的勉强能供应上，却没有多余的做腌辣椒、辣酱或是晒成干辣椒调味。辣椒对阳光的需求不是太高，种在枣树下正正好。

严斌家和秦泽家都是紧挨着的，他们对栽种果树也没什么经验，干脆学着莫末家，也分别栽种了枣树。不过树下的空地却准备栽一些番茄、黄瓜、茄子之类的，到时候三家相互换着吃，估计能省下不少菜钱呢。

这天天气不错，又是休息日，莫末也推着婴儿车带两个越发活泼好动的小胖子下来凑热闹了。

看家家户户都干劲十足，连之前抱怨小区绿化不好，背后嚼舌头说有些人家在阳台上种菜土鳖的几个阿姨，都毫不心疼地挖掉了绿茵茵的草坪，不仅请教着在分到的土地上栽了果树，还十分接地气的锄好田垄撒上了蔬菜种子。

没办法，不知道怎么搞的，如今天气都渐渐回暖了，可蔬菜肉奶蛋的价格却没有跟着回落。更糟糕的是，很多行业都不景气，收入没跟着上去，物价却一直没有落下来的迹象。别说背着房贷的了，就算是有些家底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小区内多是私营企业主、金融业高管或是高知分子，受国内急剧调整的产业结构影响，大家日子都不太好过。私营企业主和高知分子还好，前者就算是公司不挣钱甚至是倒闭了，好歹还有些家底；后者拿着高工资，稍稍降低些生活标准。日子还不算太难过。金融业高管就比较惨了，金融界整个行业都在不断地衰落，很多人直接丢了工作，有存款的还好。赶紧转行还来得及；而那些往日挥霍无度，一直靠卡债维持奢侈生活的就惨了，小区里有好几户因为还不起房贷而卖掉房子搬了出去。

在日益艰难的生活和前景不明的未来面前，往常再有范儿的人也高雅不起来了。草坪什么的有没有都没太大影响，蔬菜水果却是不能不吃的。既然上面给他们提供了“自给自足”的方便，大家当然乐见其成。

莫末看大家欢笑着忙碌着，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不管未来怎样，生活总要继续下去的，与其成日提心吊胆地担忧未知的将来，倒不如好好享受现在。

三家分到的土地不仅连成一片，还都挨着路边，莫爸怕熊孩子或是宠物溜进去祸害，特地将之前不舍得丢的边角料锯一锯钉一钉弄成了漂亮的篱笆，把三家的地那么一围。还刷上透明的防水漆，看着美观又充满了乡村野趣。

“真漂亮啊，怪不得都说老莫手巧呢，这做出的活儿就是精细！”说话的中年女人也是跟莫末他们家同一栋的，她家儿子在武馆学了将近一年，后来武馆关了又跟着史大伯他们去了武术教习中心。家里装了暖房，她参观了一番后，当即就找上了家里公司也装了个。甚至热情地主动帮忙宣传，小区里不少单生意都是她帮忙从中牵线介绍的。

“小吴你要不？我们家还剩下不少……”老太太虽精明，可该大方的时候也不会小气。小莫做了不少，用不完搁家里也是吃灰。倒不如做人情送人。

“那敢情好，我正琢磨着啥时候去买呢。”吴阿姨本就是个直爽的性子，见状也不推脱，当即就开开心心地接受了。

其他人估计也受到了启发，只是跟莫末家不熟，不好开口要。就心里暗暗琢磨着待会儿去建材市场买。却没想到小区物业公司工作人员都挺敏锐，当即就说可以帮忙团购，有需要的去报名，啥都不用操心，他们直接租车拉到小区来。

价格便宜又不用自己操心，大家哪会不心动，纷纷凑上去报名，一时间，往常挺安静的小区闹腾得跟菜市场似的。

不过几天的功夫，小区原本定期修剪整理的绿化带就成了一块块儿栽着果树的菜园子，一个个充满野趣的木栅栏矗立着，让人看了就心情愉悦。

今年不同往常，阴历正月还没过完，气温就开始稳步回升，一直到三四月份，都没有出现大家预想中的倒春寒。天气好，小区新种下的果树和蔬菜成活率也高。只是雨水不多，那些蔬菜不比野草，要人精心照料才行。因此，每天早上和傍晚，小区里的住户多数都会提着喷壶下楼去浇水。

最初大家相互之间不怎么熟悉，见了面点点头笑一笑打个招呼就擦身而过了。可碰到的次数多了，总那么不尴不尬的大家都挺别扭，一方忍不住主动开了口，另一方自然也不会冷漠以待。于是，一来二去，大家渐渐熟稔了起来，每天浇水、捉虫、照料小菜地的时候，从最初闷不吭声各干各的变成了偶尔交流经验心得，聊些有的没的，最后实在兴趣相投交情好的，甚至亲密到相互串门儿或是相约逛逛街聚聚会之类的。

老太太那一群“菜友”就是这么发展来的，一群老太太大阿姨的不仅天天约着一起去菜市场，还经常聚个会喝个茶逛个街啥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可没多久，社区和乐融融的气氛就被凝重忧心所取代了。

原来，起初只是在网上小范围流传的什么“动物园里有凶猛野兽逃走”的流言终于在电视新闻上被证实了。而且情况比大家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饲养员及动物园相关领导怕担责任在最初隐瞒不报，企图瞒天过海的举措让相关部门错过了消除隐患的最佳时机，逃亡的猛兽已经造成了好几起伤亡事件。最糟糕的是，即使警方在全力搜捕，可依然有不少猛兽没有“缉捕归案”，市民们的生活依然存在着重大的安全隐患。

因着这个新闻，莫末几个的办公地点都暂时改在家中了。好在只要有网络，有电脑，有电话，她们在家里办公也没有任何问题。

“咋有空出门啊？”

“好不容易才把那俩小祖宗哄睡着。希望他们一觉到天亮吧！”家里两个乖宝儿自从开始认人后越来越粘自己，莫末开心又痛苦，得意又煎熬，等他们一睡着，立刻脚底抹油溜了出来。

莫末家和严家都有长辈。她们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总要有所顾忌，虽不至于觉得不舒服不自在吧，可也真心不够畅快。于是，自从秦泽买下六楼后，他们家就成了年轻人们的大本营，莫末、何慧甚至史逸辰和严斌有事儿没事儿都爱往秦泽家跑。

等莫末和何慧到的时候，史逸辰他们已经横七竖八或盘腿席地而坐，或没骨头似的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上，或直接在地毯上躺倒打滚儿了。

看他们磕着瓜子儿，吃着卤肉。喝着饮料聊得正热闹，两人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脱了鞋换上新买的特意搁在秦泽家玄关的拖鞋，拿了吃的找个地儿随意坐下，边看电视边听他们聊着。

“瞒着什么？”莫末敏锐捕捉到了重点，顾不得啃完手里的卤猪蹄，忍不住插嘴问道。

“这个。”盘腿坐在茶几边的苏冉示意莫末跟何慧过去看他面前的电脑屏幕。

莫末凑上去瞄了一眼，顿时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卧槽！”

图片大概是深夜拍的，像素也不太高，看上去有些模糊。可即使如此。莫末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这就是新闻上说的那些逃出动物园的猛兽？”看到几只在黑暗中绿油油的眼睛，围着一个隐约看上去有些人形模样的血肉模糊的东西，何慧也被吓得够呛，好一会儿才喃喃问道。

“应该是的。”苏冉是京都科技大计算机专业毕业的。比史逸辰还要早一届，如今供职于国内最有名的搜索引擎科技公司技术部，计算机水平自然不一般，能够查到很多一般人轻易无法知晓的事。“这人生前是饲养员，我查了他的档案，有虐待动物的前科。因为克扣猛兽肉食导致一只怀孕的母熊饥饿过度营养不良而死。不过后来花钱找关系掩过了这事儿……”

“也就是说，这些猛兽是来寻仇的？”莫末很快回过了神。她挺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那人虐待母兽致死却没受到应有的处罚，肯定不会收敛，这些年在动物园不定做过多少腌臜事呢。万物皆有灵，仇恨可不是独属于人类的感情，那些动物真是出来寻仇的也说不定。毕竟，市里这么多人，那家离动物园又不是很近，为什么在逃的猛兽偏偏就找上了他？

“也不是没可能。”苏冉点点头。因为能看到一般人无法看到的东西，他对如今世界的了解比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深刻。也许跟他自小的生活环境有关吧，他跟一般人想法不太一样，性子也更冷漠些，他不在乎世界这样的变化会给人类带来什么后果，他只觉得妙趣横生，甚至对诡秘斑斓的未来充满了期待。“最近还是尽量少出门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猛兽已经见了血，估计已经生出了凶性，攻击人的几率很高……”

之后几天的新闻验证了苏冉的说法，又爆出了好几起伤亡事件，但除了专家猜测可能是在逃猛兽的几起，还有两起的“嫌疑犯”却是流浪动物。

其中一起恰好在路面监控范围内，事情发生的始末被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录像中，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拎着木棍追着一只流浪狗进了小巷子。初开始，流浪狗只是夹着尾巴可怜的躲闪着，可那男子却不依不饶，一棍子比一棍子狠，最后棍子都打断了，捡起一块砖头就想狠砸。流浪狗大概被逼到了绝境，突然暴起咬了男子的腿，在男子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儿的时候步履蹒跚地逃跑了。

很快，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个被咬的男子看上去受伤并不严重，一开始还生龙活虎地抱着腿疼得在地上打滚儿。可很快就没了动静，等听到求救声的好心路人打120救护车到的时候，男子竟然已经断了气。

专家说男子是感染了狂犬病毒，因呼吸肌麻痹与延髓性麻痹而死亡。

莫末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因为男子的死，有关城市该不该容留流浪动物存在，甚至家里能不能养宠物的争论却成了连续刷屏好几天的热门话题。

监控录像上很清楚，要不是流浪狗被暴戾的男子逼到了绝境，肯定不会伤人，甚至在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时候，也仅仅是咬了男子一口就赶紧逃跑了。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流浪狗流浪猫并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只要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就不会伤害到你。可也有部分人对此说法表示质疑。他们不讲什么人道不人道，只要那些流浪动物和家庭养的宠物可能对他们及他们的家人造成危害，他们就觉得征府部门有责任也有义务帮他们消除隐患。

“这些人都是疯子吗？竟然因为一个没有任何切实证据支持的可能而叫嚣着要杀光所有的动物！”莫末很是气愤。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毛豆、黑煤球、大毛毛和小毛毛的！

“放心，大多数人都很理智，我相信征府不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