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回到家后，莫末换上拖鞋，一溜儿烟快步走到窗边往下面一看，果然，史逸辰被邻居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脱不开身。

不过，等大伯史爸和严斌下去后，也不知道笑眯眯的史爸说了些什么，那些热情的奶奶阿姨们倒是主动让了路，让他们开着车顺利离开了。

见人群没一会儿就散了，莫末没了“偷窥”的兴致，坐在沙发上伸伸懒腰蹬蹬腿，等一身的劳累渐渐消解后，才打电话向史逸辰打听情况。

“……爸爸早料到了这个情况，临走前他就叮嘱我了，说要是凑巧没人看到就算了，若是邻居正好碰到了，也说了要买的话，只要不过分的就尽量答应。毕竟，都是一个小区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不知道要做多少年邻居呢……”

莫末见爸爸没觉得勉强，她当然也没有任何意见。横竖今年红薯长得特别好，爷爷说估计亩产得上万斤，她家种了一亩多，除开家里自留和严斌家的，应该也剩下不少。好在当时还不知道自家具体要留多少，爸爸只上交了玉米和黄豆混种的那三亩地的申请表，红薯地还有自主调控的空间。

莫末不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清楚她心底隐隐的猜测是过于悲观还是太过乐天，可她相信，在一定限度内与人为善，跟邻居搞好关系总是没坏处的。当然，前提是不会让自家人为难。

傍晚的时候，何慧带着严家的两位老人来莫末家帮忙做晚餐。两家人最初因为史逸辰和严斌两个年轻人的友谊而相互结识，后来见对方家人合眼缘对脾气，再加上利益方面的牵扯，倒是处得越来越好了。

特别是前些日子，也不知道双方怎么谈妥的，史逸辰往严家父子新开的建筑公司投了不少钱，跟严家父子成了合伙人。两家的联系因此而更加紧密了。史逸辰甚至说服了莫妈进了建筑公司财务部，跟严斌妈妈一起管理公司财务。

实际上，与其说是公司，倒不如称呼它为建筑队更妥当些。除去成天呆在工地忙活的建筑工人。常驻办公室的，不过严斌妈妈和莫妈两人而已，就连老板父子俩，也是成天跟建筑工人一起在工地上呆着。至于另一个大老板史逸辰，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并没有辞职的打算。不知道是想留在单位里当卧底，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而建筑公司办公室，是原本花店开不下去，严斌爸爸趁机租下来的，就在武馆和儿童诊所隔壁，莫妈和严斌妈妈上班倒是挺方便。

被两位老太太撵出厨房后，莫末跟何慧在客厅聊了没多会儿，就隐约听到楼下乱哄哄的，连忙凑到窗台边往楼下看去。

果然，是自家人回来了。不过。除了自家的车子和严斌下午开过去的小货车外，还有两辆带着大车厢的货车。

在路灯的照耀下，莫末能清楚地看到顺着车厢一路排起的长龙，不由感叹道：“咱们小区的住户都还挺有素质的~”虽然七嘴八舌乱哄哄的，可到底自觉排着队伍，并没有趁乱一哄而上。

“但愿大家能一直这样。”囤货潮那会儿，何慧陪婆婆去抢购过，亲眼见识过人在疯狂时的可怕，至今还心有余悸。

“是啊，希望大家能一直这样……”

不多会儿。莫妈几个提着大包小包上了楼。她们一到家就进了厨房，可很快就被俩老太太赶出来休息了。她们都是闲不住的人，将之前史逸辰和大伯搬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归拢好，该收库房的收库房。把有些杂乱的客厅整好了，才去浴室好好清洗。

等莫妈她们洗干净换了家居服出来，楼下还没忙活完，大家就坐在客厅聊天。

“……今年的收成绝对翻倍都不止，咱老家的地八百块一亩包给人家，亏死了！”想到自家那十多亩地。史妈心里跟被针扎了似的，抽抽的疼。

大伯娘小心往厨房的方向瞅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可别搁妈跟前说啊！”以老太太那一点儿亏都不愿意吃的性子，肯定心疼得连饭都要吃不下了。

“嗯嗯！”史妈连连点头，她婆婆是自己不好受别人也别想舒坦的性子，老太太要是想起这一茬来，他们家可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莫末看她们使着眼色噤若寒蝉的模样，被逗得差点笑出声来。虽然不敢肯定，可她总觉得以奶奶的精明，早想起这一茬了，只是为什么好像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她就不得而知了。

眼看着快八点钟了，莫末又去窗台边往楼下看，见三辆货车已经开走了两辆，排起长龙的邻居们也散得差不多了，估摸着爸爸他们很快就能上楼，就去厨房告诉奶奶可以摆饭了。

果然，没多会儿，家里几个壮劳力就肩扛手提着大袋小袋上楼了。

带回来的东西不少，几个壮劳力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搬完。

十月中下旬的晚上已经挺冷了，不过他们又是卖东西又是搬东西的来回活动着，每个人都累出了一身汗，顾不得饥肠辘辘的胃，先去浴室好好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服才围着餐桌坐下。

“……那几筐水果哪来的？”奶奶喜笑颜开地问。孙媳妇挺着大肚子，正是需要多补充营养的时候，听说多吃水果生出的孩子水灵。可如今只要跟吃有关的，都贼贵，每回去菜市场她都要肉疼一阵儿。好在家里儿子媳妇儿孙子都能挣钱，亲家两口子手里也宽绰，要不然她真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

“跟驻军换的，人家原本不给换，说本来就不多，要让别个知道了不好。还是逸辰说家里孕妇喜欢吃，说了不少好话，那兵哥才松口，还叮嘱说别说出去，要不然闹起来他们也为难……”

两家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本就有些迟的晚饭一直到九点多才结束。

大家干了一整天农活，都累坏了。吃完晚饭略微消了消食儿，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你都累一天了！”看史逸辰小白脸都晒黑了一个色儿，莫末心疼得不行，见他还要坚持给她按摩。不由劝道。

“没事儿，给你按摩又不费啥劲儿。”史逸辰跟孩儿妈聊着天，还不忘照顾肚子里那俩小东西的感受，“乖宝宝们，今天去乡下开不开心？妈妈出生的地方是不是特别美？……”

莫末笑着看他跟傻瓜似的对着自己的大肚子自言自语。感觉心里特别踏实，甚至冲散了因亲眼看到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不复存在而生出的伤感和愁闷。

那些过往就留在美好的记忆里吧，从今以后，有爱人亲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转眼间秋去冬来，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大四生为期四个月的实习正式宣告结束。而按妊娠月算已经快八个月的莫末，不得不重返学校，开始她大学生涯最后的学习。

比较幸运的是，她总共就那么三门儿课。而且都不是专业课，一周最多两大节，还有两门恰好集中在一天，也就是说，她每周只要去学校两次就行了。

只是她怀着双胎，八个月左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家里人哪会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于是，会开车，又在关键时刻能抱得动重了好几十斤她的莫爸，成了莫末的专业陪护。

时隔多日再次回到学校。却像是过了很多年，感觉特别陌生。学校变了很多，她跟史逸辰谈恋爱时留下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都不见了，反而多了不少跟学校整体古朴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新建筑。昔日朝气满满。让人忍不住回想起学生时代美好时光的恬静氛围也没有了，一张张还略显稚嫩的脸面无表情，来去匆匆，脚步疾驰地往返于教学楼之间，每个人都似乎绷紧着神经，连刚入学的大一学生都不复天真烂漫。

莫末觉得有点儿伤感。也有些庆幸。她很同情还没开始享受美好的大学生活，就被这个古怪的世界逼得不得不赶紧长大的学弟学妹们，同时，也庆幸自己“抢先”一步度过了人生最懵懂也最快乐的时期。

在这无忧无虑的三年里，她不仅从懵懂的小女孩儿成长为有一定思想和坚持的青年人，还找到了感情归属，成了家。

莫末想，也许自己不应该再抱怨命运不公，老天对自己已经够仁慈了。

“……听说我们系强制让一部分大一学弟学妹们转专业，十个班缩成两个班，课程也变了很多，对计算机技术要求提高了不少……”正好何慧这天也是上午下午都有课，感觉回家怪麻烦的，跟莫末莫爸约好了在食堂一起吃中饭。想到系里那些传言，她无奈地说：“大概我们系才是传说中的废柴系，听说大二、大三也在进行调整，很多理论性的课程都撤了，增添了不少实践课，而且大多数都跟英语没太大关系。只有我们大四的，连‘抢救’下的机会都没有，毕业之后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别这么悲观嘛，最近不是有很多推介会？你有没有投简历试试？”莫末安慰道。

“今年跟我们专业对口的企业少了很多，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在准备公务员考试，说要响应国家号召回家乡支援地方经济建设。咱学校牌子响亮，在小城市是个挺大的优势，可在京都就好像不那么管用了。我犹豫了很久，觉得自己也不是做官的料，索性也不做无用功浪费时间了。”何慧顿了下，想到长辈的建议，有些迟疑地征求好友的意见，“严斌和爸爸的意思是让我毕业后去公司帮忙，末末，你说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觉得挺好呀，我妈跟你婆婆做些后勤工作还行，其他的就不太擅长了。听史逸辰说严斌现在身兼数职，啥都要他操心，你过去也能帮他分担一些。”

“可我对建筑啥的一点儿都不懂，万一搞砸了咋办？”

“谁不是慢慢学的啊？而且，叔叔让你去帮忙，又不是让你当技术员，懂不懂建筑应该都无所谓。别多想，先去试试，觉得不喜欢再重新找呗，反正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呢。”莫末劝道，“我觉得吧，要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在自家公司做更好些。”

“好吧，我考虑考虑。”

拖着日益沉重的身体坚持到学期末，等终于交了结课论文，无事一身轻的莫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当天晚上肚子一疼羊水就破了。

莫末一直健健康康的样子，谁都没想到她竟然在离预产期还有十来天的时候突然发动。而且好死不死地，正赶上外面下大雪！

“我不要去医院！万一不小心在路上生了咋办？我不要在车上生孩子！”莫末坚决不要去医院，她心里怕得很，既怕不小心在半路上生了，也惧怕冷冰冰的医院。

“好好，咱哪里都不去。乖啊，不怕，先冷静下来……”

好在家里有个兼职接生好几年的儿科医生，家中也常备着简单的医疗设备和物品，再加上莫末定期做产检时状态一直不错，大伯娘认真看了看，也说胎位挺正，索性就在家生了。

不知道是莫末本身身体素质好，还是史逸辰这些天坚持给她按摩的缘故，莫末原本怕得不行，还以为要像电视剧里的孕妇那样，疼上三天三夜才生出来。却没想到，在念念叨叨给自己打气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老大就出来了。而完全没反应过来的莫末，在看到大伯娘捧着手里的那个红通通皱巴巴还有些湿漉漉的小怪物时，正要“啊啊”尖叫，老二也出来了。

“这就完了？”莫末一脸迷茫地摸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有些无语地说，“怎么比上大号还容易？”

“这丫头，咋说话的！”莫妈瞪了自家傻姑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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