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这次点名耗时突破了历史新高，从下午两点钟开始，一直到晚上六点钟才结束。实际上，与其说这是次集中点名，倒不如说是思想教育讲座。院系领导轮番上阵，全方位多角度剖析了“末世论”的荒谬，在他们口若悬河的“洗脑”下，要不是之前做了很长时间的研究，又从史逸辰那儿得到了只言片语的佐证，莫末都要相信他们的话了。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教授们说得也不算错。他们只说网上流传很广的那些有丧尸、有异能、有各种地质灾难的末世是胡说八道，却没有正面否认“邪雾说”，更没有说出白雾完全无害的话来。甚至，当有个同学不顾辅导员阻拦，站起来用整个阶梯教室学生都能听得到的音量大声问“白雾到底是好是坏”时，他们八面玲珑的院长顾左右而言他，向来和蔼可亲的副院长也装作没听见。

后来，还是向来亲民的當支部书记干笑着打了个圆场，说白雾究竟是好是坏，甚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全世界范围内的科学家至今都无法下论断，他们恐怕就更无法给出准确答案了。

听他这么一说，之前被“忽悠”得头脑发热的同学们顿时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冷水，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意。

是啊，丧尸、异能什么的都是大家异想天开，可也不代表末世就百分之百不会来啊！毕竟，末世本就是个广义词，并没有跟丧尸、异能画上等号！

阶梯教室热烈的气氛一瞬间消退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实质般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和沉重。一时间，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迷茫和彷徨。不知道继续背井离乡留在这个城市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很多人可能感觉心灰意冷，觉得没有了奋斗的动力。可是，我想对你们说，被未知的恐惧击败，可比努力奋斗后坦然面对结果丢脸多了。你们还年轻，还有漫长的人生。何必早早给自己的未来判死刑？”

台下的同学们若有所思。虽然依旧垂头丧气，可到底还是把院长的话听进了心里。很多暗暗下定决心马上定火车票回老家的同学不由有些动摇，不知道是该坚持一下拿到毕业证再说。还是不管不顾地走人。

莫末本就是有些情绪化的人，如今怀着身孕，情绪上更是有些敏感，坐进爸爸车子里时还有些闷闷不乐。

真不公平啊！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往届无数学姐学长们一样。顺利毕业之后，开启人生的新篇章呢？明明他们才不过二十出头。从记事起就开始读书读书，有些甚至还不知道真正的快乐是什么滋味儿，就要直面他们可能无法承受的残酷现实！

真是不公平啊！怎么就让他们给赶上了呢？

“末末饿不饿？要不要吃块儿巧克力垫一垫？”莫爸见女儿一脸不开心，试图用食物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有点儿饿了。”

美味的食物总是会带给人满足和快乐，一块巧克力下肚，莫末觉得好受多了。才想起爸爸在外面干等了她一下午，肯定特无聊特辛苦。不由面带愧色地说：“爸爸，下午在外面等得挺无聊吧？我没想到这次点名竟然耗时这么久……”

“没事儿，我难得有空过来，正好顺便在你学校逛了逛，还能站在后门听你们学校各院系领导讲话，一点都不无聊。”

“其他院系也今儿集合点名？”莫末有些吃惊，她知道好友所在的外语系在同一时间的隔壁教室集合，还以为只是碰巧呢，没想到竟然都赶一块儿了。

“嗯，上下几层楼教室里都满满的，你早早进了教室，结束得又比较晚，正好错过了别院系的学生。”

“他们都讲了什么啊？”何慧比她还晚，刚刚发短信说还得一会儿，让她先走，待会儿严斌会去接。她正好有些不舒服，就没等好友，跟爸爸先回了。

“我也就听了几耳朵，不过大概都是辟谣跟鼓励学生的。不过，好像有些院系领导在极力说服让学生留在京都发展，说什么京都各方面配套设施好，留这儿更安全，囯家有征策下来，对于优秀的毕业生给予住房等各方面的优惠。还有的院系领导却鼓励学生回乡发展，又说囯家对于愿意回乡的优秀学生提供很好的工作岗位和机会……”

莫末安静地听着，思忖了片刻，有些疑惑地问：“我们院怎么没提这茬啊？难不成我们专业这么没价值，留下或是回去都无所谓？”不用多问，是尽量劝服留下还是鼓励回乡，估计都是囯家在宏观调控着，院系领导不可能擅作主张，毕竟，他们就是说出儿来，也没办法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啊！

她对如今的形势只有大概方向性地猜想，自然猜不透囯家想让什么人才留下，而又想让哪些人才回乡支援，可不管怎么说，那些或被劝或被鼓励的院系学生，肯定都是有一定价值的。而他们院系领导却对此只字未提，这个，真有些尴尬了。

她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废柴专业学生！

“也就几个教室里有提到这事儿，很多跟你们系一样，也没怎么提。”莫爸不是没见识的，连莫末都一下子就察觉到了真正意图，他怎么会猜想不到？见女儿嘀咕着嘀咕着就没声儿了，知道她可能心里不好受，连忙劝慰道。

“我们学校本就是理工科比较强，那些学科教育出来的专业学生也确实比我们只会动动笔杆子的人有用。爸爸，我没事儿，等毕业了真找不着工作，我就呆在家里带孩子。”

“净瞎说，你一个华大毕业的，怎么可能找不着工作？”莫爸怎么会听不出女儿语气中的不甘？这孩子，不是事业心十分强的人，可也不会甘愿呆在家里，不过是一时郁闷说气话罢了。

“唉，生不逢时啊！”莫末叹气。要是没有白雾该多好，世界一如既往地安宁，她也能像千千万万的大学生一样，顺利毕业后进个不错的单位，过着平平淡淡却踏实开心的日子。

可终究，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都被白雾毁了个彻彻底底！

晚上跟史逸辰说起这事儿，那家伙竟然没一点同情心地管她叫废柴，气得莫末嗷嗷叫着要揍他，自己身子笨重追不上就指挥毛豆和黑煤球母子仨一起上，好好收拾了没眼力劲儿的某人一顿。不过，也正是史逸辰这一番笑闹，驱散了她心中的失落和无奈。毕竟，任是再没有事业心的人，废了老大劲儿考上大学读了四年毕业后，却发现自己所学的专业没有任何用处，都要落寞伤心很久的。

“跟你开玩笑呢，新闻学怎么可能没用？引导舆论，鼓舞士气，在什么时候都是很重要的，你们系的学生绝对要被用人单位疯抢的……”

“可是，为什么我们院长什么都没说呢？”莫末还有些耿耿于怀。被当做天之骄子捧太久的人就是这样，矫情又自恋，总觉得自己是无比重要的。

“兴许是出于某方面的考虑，不能明确留你们在京都还是尽量鼓励回乡，所以就将选择权交到了你们自己手中，让你们自由选择……”

没过几天，莫爸接到了村长让回乡收属于他们的最后一茬庄稼的通知。最近中小学几乎都正常上课，肆虐一时的流感也销声匿迹，再没有家长死活不让孩子出门了，武馆跟儿童诊所都没什么人，史妈他们商量了一下，干脆休息一天，一家人一起去村里把庄稼收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全家人吃了早饭，就分乘两辆车，浩浩荡荡地前往村里了。

莫末本想最后去看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一眼，可惜，驻军效率很高，整个村庄已经被夷为平地，并播种了肥田的草，看样子要尽快开垦出来种上下一季的庄稼。

莫末有些失望，意兴阑珊地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就被史逸辰牵着手向村民们集合开会的地方走去。

“……乡亲们好，我们给大家以下几种选择，各位同家人商量好后前来领取表格。一是乡亲们自己做主，粮食自家收，买卖也都自己处理；二是将田里的庄稼交给军队，换成现金或是兑换成面粉、大米等精粮及红薯粉、生油、芝麻油等副产品，兑换价格表格上有清晰说明，待会儿大家可以认真看……”

“可以一块地兑换，一块地自己收吗？”

“现在粮食可金贵，长官你们这兑换价格可给的有点儿低啊……”

不同于其他人吵吵嚷嚷费尽心思想要占便宜，莫爸领了表格后，全家人却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因为知道就算提了也没用），老老实实地凑在一起商量怎么处理。最后决定：玉米直接交给军方兑换成面粉和几壶生油；红薯挖一些留作自家吃，剩下的都兑换成大米和红薯粉；大豆本就种得不多，都留着拉回家；芝麻也是一小片，都兑换成芝麻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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