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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归抱怨,到下晌,罗真还是陪着锦绣去了趟成国公府,一进大门就遇见成国公,成国公看上去心情很好,摆手免了小夫妻俩的请安,叫他们跟着去厅上说话,自顾问罗真上次给他的茶和酒,还有没有?有就再拿来!他那些老袍泽旧友们品尝过的,个个叫好,没尝到的,天天跑来找他吵闹!
老国公神情得意,笑着道:“老家伙们,平日总说他们有这样那样好东西,只管藏着掖着,给看不给吃的,小气巴拉!靖安侯那老鬼年前进宫哭穷,皇上给了他不少赏赐,其中一坛子西山酿,他倒是肯给我们尝,一人一筷子头!他奶奶的,谁稀罕!咱们成国公府向来大气豪爽,才不干那种丢脸事儿!真儿孝敬的美酒香茗,我那天忍不住,就拿出来让他们一个两个地尝了,老小子们直喊是仙酿绝品!之后一个跟着一个往我这儿跑!这不,才几天功夫全吃光了!还叫嚷着说我生得这样个好孙子,就合该多请他们几顿!哈哈哈哈!当年大伙生死相顾,到如今也就剩下这么几个老友了,总要公平对待,每一个都得让他们吃上一顿够的才成!”
罗真面无表情,默然看锦绣一眼,锦绣腹诽几句,微笑说道:“儿孙孝敬长辈们是应该的,但有,自当都拿来!给祖父的那两坛酒,原是我们赤州酒坊的老师傅费了心思,偶然研制出来的新品,还不敢大量酿制出来卖,先派人送了十坛进京问名,阿真本身也不懂酒,只让他几个会喝酒的朋友品尝过,都说极好,这才敢拿来孝敬祖父,如今侯府仓库里好像还剩下两坛!至于香茗,是两位下江南看货的掌柜带回来,说是常德一带的名茶,也还有两三斤,我和阿真品不出那茶有什么好的,觉得很寻常,原想着要拿去送人呢!”
成国公瞪眼:“送人?不准送!你给我留着!小孩儿喝茶只为解渴,牛饮一般,再者你们现在口味淡,是还不能品出茶的特别味道!这茶啊,也是绝品!你们不懂,别给我糟蹋了!赶紧回去,都给我拿来!”
锦绣道:“我们今天本是要过来给长辈们请安的,我……孙媳还没进内院看望祖母呢!”
成国公大手一挥:“不必了!明天就是端午节,你们早些过来吃个团圆饭!到时再顺便给你祖母、伯母婶婶请安问好就成了!”
锦绣暗想这倒也便宜,难怪罗真这么勤快往他祖父这儿跑,原来老头子是受贿体,得点好处就不管规矩了!
罗真牵了锦绣要离开,成国公却又问了句:“那赤州酒坊,是我们家的?”
罗真回答:“是绣绣的嫁妆!”
成国公拈须点头:嫁妆又如何?孙媳都是自家的,那酒坊还不得姓罗!
因说道:“那酒好得很!既是送进京来问名的,得赶紧答复,让他们即刻酿制,越多越好!派大船运载到京城来卖,管保好卖,怕都不够卖的!嗯,这个你们要记得发信往赤州,再让他们先给我寄个十几二十坛来!现在回侯府去吧,看看仓库里是不是只有两坛?多了也一并拿过来!真儿不爱喝酒,白白留着占地方!”
罗真和锦绣垂头走出来,却见罗松坐着木轮椅停在厅外,轮椅边上站着个体态丰盈、五官秀美的年轻女子,等罗真和锦绣走到近前,那女子即福身行了一礼:
“三爷好,三奶奶安!”
罗真当没看见她,只朝罗松行礼请安。
锦绣给罗松请安后,向那女子微微俯身:“叶姨娘好!叶姨娘辛苦了!”
叶氏闻言,抬头凝神再看锦绣,脸上笑容温婉:“三奶奶客气,妾身惶恐!”
罗松侧头看着叶氏道:“你辈份大,原该受他们敬重,不必如此!”
又皱眉瞪罗真一眼:“她是你庶母,怎敢无礼?”
罗真淡然道:“三叔父弄错了吧?我不是罗方,我是罗真!罗真父亲生前不曾纳妾室,所以这位庶母,是罗方的!”
锦绣举起衣袖掩饰地挡着嘴唇轻咳: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罗方如今也不在三房了,他是大房嗣子,同样没有庶母!
成国公着急他那两坛酒,听见罗松在厅门口拦着罗真夫妻不放行,就快步走出来,说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让他们快回侯府!”
又顺着廊庑走去找他的长随,一路唠叨:“那呆货跑哪去啦?赶紧给我出来!跟着三爷和三奶奶去那边府里,把东西取回来,仔细着点,弄坏了不饶你!”
罗松让罗真噎住,想发火又被他爹打断,顿了一顿,看向锦绣道:“绣儿,那玉雪膏方子确是你卖给你……婶娘的?”
锦绣答道:“那方子可不是我的,原是我一位旧友的,她家从祖辈起就开药铺药堂,收集得不少好方子,这个玉雪膏是分给她的嫁妆,她觉得拿着张纸没多大用途,不如卖了换些产业还好些,因此就托给我了!”
罗松道:“听说你也会制?”
锦绣忙摇头:“我可是遵守约定的,做为中间人,确实收藏过看过并曾试制,但绝不会制这药膏出卖赢利!我可以发誓!”
“不是要求你做出来卖,是我自己要用。嗯,就做个十几二十瓶即可,府中仓库药材任你选用!”
锦绣还没回答,罗真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身边:“你看清楚了,她是我的妻子,保定侯夫人!不是你家使唤丫头!”
罗松道:“放肆!不管你们现在什么身份,一个是我生的,一个是我儿媳妇!事实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罗真:“……”
罗松渣就算了,还变身无赖,他一时间没辙了。
锦绣说道:“三叔父这又何必呢?制作玉雪膏手续烦杂不说,还要搜集百多种药材,而且有诸多要求,总之挺难的!记得我去年在赤州老家,无聊时试制了一次,身上累了三天,那药的效果也不算好,只因不太懂药性,也掌握不了火候!而世子夫人自己有药铺,各种药材齐全,又有专门的制药作坊,全是老药师操作,他们做出来的玉雪膏才是真好,与赤州城里老字号出的毫无二致!世子夫人请我做鉴定时,曾送我两瓶,我是知道的!三叔父想要,只管问世子夫人就是了,自家铺子里卖的贵,若只算成本的话也没什么的!”
罗松眼角往叶氏身上斜了一下,微叹口气:“我如今与你婶娘――只因她对你两个妹妹管教不当,我们说不到一块,她心里别扭不搭理我,我还不好去问她!药铺里又太贵,原本还只是八十八两一瓶,不知为何这些天玉雪膏忽然不够卖,每瓶涨到一百两!我的银子,都是你婶娘管着……”
见此情形,锦绣大致也明白怎么回事了:想要玉雪膏,而且还想要很多,定是叶氏的主意!
至于她为什么一口气要十几二十瓶,那还用说?自己美容,还想给姐妹送礼啊!叶氏原本可能以为那家卖玉雪膏的药铺是罗家的,殊不知其实是金氏的私产!
新婚燕尔,罗松肯定宠着叶氏,叶氏搞不掂的事,他就得出面喽!可惜的是,金氏不会痛快给他,而他长久瘫在床上,三房钱财抓在金氏手里……他现在是一千两银子难倒英雄汉了!
居然要求自己替他制玉雪膏,讨好他的妾室,真难为他想得出来!
罗真启动冰块脸模式,眼神冷厉恨不得刺杀了罗松!
锦绣心里暗笑,面上不显什么,只装作拗不过罗真,“顺从地”被他牵走了!
罗松见罗真拒绝的态度如此坚决,也不执着于玉雪膏了,却在后头喊过来两句,成功地又激怒了罗真:
“你们孝敬祖父和我的酒和茶,下次再送进京,给我留多些!那酒的名字我给你们想好了,就叫‘东山雪曲’!”
锦绣紧紧拉住罗真的衣袖,才免使他回头去朝罗松撒气。
回到府里,锦绣没让管事和丫头动手,自己走进库房去翻找,罗真守在外头,过一会,锦绣才唤了香枝香茶进去,指着架子底下的木盒子,教她们把茶叶翻出来,另行包装好,两个酒坛子倒是随意从墙角拎过来就行了。
等成国公的长随把东西抱走,夫妻俩才走进书房去歇歇气,香茶端上热茶,退出去时顺手把门给掩上。
罗真把锦绣拉到里间,一起坐在罗汉床上,说道:“过年国公府用的酒,还有我们侯府补请喜宴所用,全是赤州美酒,大家都喝得爽快高兴,祖父也曾问我,我只含糊说赤州有个酒坊,朋友引我去看过!你倒好,一口就承认那是自家的!看着吧,勋贵人家用酒如用水,他们又不会给银子,到时候你……”
锦绣笑着抱住他手臂摇晃:“放心吧,我有那么小气巴拉?我的嫁妆是你给我置办,国公府的面子也还有你一份,既然酒坊的酒要卖进京来,能瞒得过他们吗?咱们可以先礼后兵,定个数量给国公府,超过数量,就得给银子,怎么样?”
罗真想了想,点头:“就该如此!省得他们贪得无厌!”
“三老爷说的那个‘东山雪曲’?”
罗真一口否定:“不用!赤州酒早有名字,‘赤州老窖’,就挺好!上次送来那三坛,是我练功之余在木屋书房看了云逸道长的笔记,跑去作坊里自个儿酿制的,用了五六种粮食掺合在一起,觉得特别香,味道清爽醇厚,甘甜绵长……因祖父好酒,就想给祖父品尝品尝,不意被罗松拦在前头拿走一坛!要起名字我自己不会想么?用他的作甚?”
“可是他说的‘雪曲’二字,我喜欢!你不觉得这俩字很形象很……美妙么?你那渣爹,看来比你多几分文采呢!”
罗真无语,自己小时候那样情形,能有个老师教导,会识字懂算个数就不错了,还妄想什么文采:“随你,喜欢就用吧,不过那‘东山’就算了,我可不愿意人人都知道我岳丈家在东山村!”
“为什么啊?嫌我村姑呢?”
罗真气笑:“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不想他们过安稳日子了是吧?”
“倒也是,要是这名字被人挖出来历,个个慕名而去,我家岂不是鸡犬不宁?”
锦绣靠在罗真肩膀上转着眼珠子:“不用东山,那找个什么字配雪曲呢?让我想想啊!”
罗真道:“这酒是真好,却是……你真想大批酿制?”
“有何不可?我们把方子给赤州酒坊的师傅们去酿制,他们能做出多少是多少,葫芦……那里头,我们得闲也做些以真充假,放在各地精品店里出卖!反正有粮食,不是么?等什么时候不想做了停了,理由也现成:缺某种粮食,做不出来了!”
“嗯,你自己看着办,作坊里酿酒很容易,我会做了,外头生意我可没空管!”
“以后,孝敬祖父要先找好借口,东西出自哪里,日后还有没有,都得想好再说。比如那高岭香茗,我就那样说了,要是有人果真千里迢迢跑去常德找,不是害他白跑一趟吗?”
罗真笑道:“一个什么‘雪曲’就把祖父那班老头儿迷住了,幸亏你把‘猴儿酿’都给了舅父,不然,又得让他抓住你不放!”
“‘猴儿酿’么,那是从东山村带来,杨家人从深山老林里寻到的,去年舅父在东山村尝到过,所以他深知其中美味,知道我手上有两坛,都给他哄走了!连朱迷那几个跟着我的侍卫,也都每人藏有一瓶呢!此酒美味滋补,醉不上头,对老人挺好的,本想给你祖父一坛的,现在没了!不过我在里头制作了‘百果酒’,是仿效猴儿们的法子酿造,想封存一段时日再取出来――到时再看吧!”
罗真感觉有些头痛:“到底要不要给祖父呢?我真怕他会天天跑来纠缠,还带着一群老头儿,那些老头有的对我还有恩!绣绣,要不我们就不那么孝顺了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忍不住一阵好笑。(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