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哥

第一章

“怕毛啊？进去干他，只要不出人命，出了事我帮你摆平。我摆不平还有我哥，小杰，我把你当兄弟，少唧唧歪歪，你要不想上，也成。这网吧我熟，经常在里面混的兄弟们都仗义，进去报我哥名号，保管那些人尽心尽力帮你踩人，但让一个外校的小子把你女人抢了，你不动手，裤裆里的鸟不难受？”

傍晚七点钟左右。

华亭市，开发区一家门面中规中矩的网吧门口，一道异常飞扬跋扈的声音响起，很霸气，江湖味十足。但网吧门外说的跟火拼一样的一群人跟这番话对比之下却并不和谐。大概五六个孩子聚集在一起，天蓝色的小学校服，平头，平均一米六估计还不到的身高，虎头虎脑，拎着刻上拆迁超人奥特曼或者蝙蝠侠图案的书包，就这么堵在网吧门口不足五米远的地方，形成一副足以引人瞩目的诡异画面。

说话语调匪气十足的孩子站在最前方，这一小伙人中，他个子算是最高的，姓王，叫王复雨，一米六出头，在小学年代绝对算是出类拔萃的水平。个子高，拳头硬，胆子大，这种资本，只要稍微有点不成熟的手段，也足够在学生时代成为统领一方的带头大哥了，更何况这个孩子言语中似乎还有一个能上天入地的哥哥，这就更加有底气了。平日里在小学里面就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义字当头，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小弟，学校中横行霸道没事撩开女生裙子的事情没怎么做过，但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欺负到自己头上，只不过今天情况似乎有点特殊，牵扯到了外校的另一处江湖，原因也是小学甚至初中年代最常见的争风吃醋。用王复雨的话说，就是兄弟的妞让校外的孙子给拱了，必须要找回场子，于是几个义愤填膺的孩子在掌握了对方的行踪后空降过来，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作为老大的王复雨，自然要做一个战前动员了。

被王复雨叫做小杰的孩子长相还算英俊，但一张脸上此时却满是退缩姿态，犹豫道：“雨哥，对方我打听过，点子太硬，他在附近的海港中学有个干哥，在这一片混的很开，硬干的话，今天我们占到便宜，没准明天就会被人打回来，我跟李文佳已经分手了，这事算了。”

“算个屁。”王复雨眼睛一瞪，小学年代还稍显瘦弱的身板此时却有种很清晰的攻击性，他咧开嘴，微微一笑，略显稚嫩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狠辣意味，冷冷道：“你的马子跟别人跑了，你和我说算了？今天兄弟们过来给你出头，你却不敢上了？草，那小子有个牛.逼的干哥，我就没了？他在牛.逼能有我哥牛？附近十条街都姓王的，怕他个鸟，报上我哥的名字，我看谁敢堵你。”

不得不说，在这个上学还会认真听课，对老师还会有一定敬畏心理，与同学打交道也不需要太过计较利益得失的岁月里，人脉广，就是能横着走的象征，谁要在高年级认识一些很跳的学生，是绝对能让同班同学都敬畏的。

性格软弱打算息事宁人的小杰依然在犹豫，王复雨瞥了他一眼，扯了扯校服领子，不耐烦道：“速度点。放学那会咱们几个一冲出来，估计就有不长眼的人去楚老师那里打小报告，按照楚老师的情报搜集能力，估计很快就能找到这来，咱们速战速决。小杰，你带人上，我进去打通关节，跟网管保安说一下，踩完人赶紧闪，一会晚饭算你的，不然楚老师找到这里，人没踩成，女朋友跟别人跑了，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批评，你说悲剧不？”

性子软弱的小杰终于被激起一丝火气，握紧稚嫩的拳头，咬了咬牙，猛然向前跨了一步，道：“那就上吧。”

无论说话还是神态都很早熟的王复雨丢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拍了拍小杰的肩膀，说了句这才够爷们，然后直接转身，一马当先迈进网吧。

普通的网吧内，似乎永远都少不了乌烟瘴气人声嘈杂的环境。在这里上网的大都是年轻人，或者各个年龄段的学生，王复雨五个人闯进来，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走在最前面的王复雨趴在吧台上，拍了拍台面，同时给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会意，分散开来在人群中寻找目标，行动有条不紊，显然平日里没少做过这种勾当。

“东哥，今天你这场子来了几个不长眼的牲口，我哥让我带几个兄弟过来看看，对方要是不识趣，说不准就会在这解决，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吧？”

王复雨笑呵呵道，他不抽烟，看到旁边有盒白塔，于是借花献佛，抽出一根扔给坐在吧台内百无聊赖的收银员。

被称为东哥的收银员哭笑不得，接过烟瞥了王复雨一眼，玩味笑道：“你哥叫你带着你的小学生兄弟过来踩人？”

王复雨嘿嘿讪笑了下，没有说话。

貌似王复雨的哥哥在这一片确实有些非凡影响力，收银员直接笑骂了声，卖了他个面子，挥挥手指了指厕所方向，没好气道：“那边人少，我跟网管打个招呼，你们把要找的人拖过去招待就是了，动静别太大，还有，以后别没事就拿你哥当挡箭牌，你哥的名声，迟早让你败光了。”

王复雨笑着说了声成，转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小弟对自己使劲挥手，似乎发现目标，也不客气，跟收银员说了声，直接走了过去。

绰号叫东子的收银员眯着眼睛静静看着，冲着网管招招手，无奈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个小兔崽子。

王复雨过去的速度不慢，踩人速度更是迅雷不及掩耳，没两分钟的时间，厕所方向就传来一阵闷响。千万不要小看现在学生踩人的场景，年少轻狂，没多少法律意识的孩子，一旦下手，那是真狠。收银员东子坐在吧台上，等厕所方面的响声告一段落，这才换了首歌，跟两个面面相觑的网管使了个眼色，对方收到信号，立刻走向厕所方向开始劝架。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两个浑身满是肮脏痕迹的半大孩子就狼狈窜出网吧，带头的一个，似乎已经一脸鼻血。

东子撇撇嘴，暗自感慨，现在的小孩子，真有意思。

网吧的帘子再次被掀开。

随后，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女人很漂亮，长发披肩，带着一副很小巧的白色无框眼镜，素颜，清纯的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她抱着一本小学教材的教科书，骤然间踏进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是厌恶，相反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柔弱味道。

这样质量出众的女子，就算放在每天都人来人往的华亭市，依然是不常见的娇嫩花朵，独自在某一个角落中，安静的绽放。

东子懒洋洋坐在吧台椅子上面，扫了一眼年轻女子，眼神猛然一亮，刚要露出自己最亲切的笑容，眼神余光却瞥见了年轻女子旁边的男人。

几乎下意识的，东子猛然站起身体，刚才懒洋洋的态度一扫而空，看着面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恭恭敬敬喊了一句：“王哥。”

被称为王哥的年轻人乍看上去并不出彩，一米七多的身高，不壮不帅，单纯就人的第一印象来看，就算审美观在怎么普通的人，充其量也只会给出顺眼这么一个评价，绝对不会有能让花痴一见钟情的脸庞和阳刚气势，每一个动作都很随意，却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满不在乎，很奇特的一种感觉，唯一让人注意的就是这个男人的气质干净，近乎纯粹，这是个一眼看上去并不出奇但却能越看越顺眼的男人，用闷骚一点的词汇来形容，就是内秀。

很难想象一个网吧的收银员会对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人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敬畏神色，就连年轻男人身边抱着教科书的女人眸子都透出一股疑惑神采，只不过却统统被男人无视，他扫了一眼旁边的东子，随意接过对方双手递过来的香烟，点上，淡淡道：“我弟弟在你这？”

东子恭敬点点头，在看抱着书的年轻女人，心里大概猜测出对方的身份，犹豫了下，苦笑开口道：“在厕所那边，要不王哥你歇会，我去叫他过来？”

年轻人微微摇头，笑道：“我过去就好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东子点点头，也没废话，小心翼翼坐下来，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年轻男人跟抱着书的知性女人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笑道：“你以后还是喊我复兴吧，或者王复兴，都可以，王哥王哥的喊着，别扭。”

东子讪笑着说了句应该的应该的，这一刻，就连不远处的两个网管都可以作证，东哥在面对网吧老板的时候都没有这份近乎虔诚的表情。

王复兴没有勉强，转过身，跟旁边着实出彩的女人转了个弯，径直来到厕所的走廊里….

学生时代除了考试考出一百分的成绩外，最爽的是什么？肯定是把一个个跟自己看不对眼的牲口都踩在脚下的事情最有成就感了，拎着那个外校的小子来到厕所门口，五六个人轮流踩了一顿后的王复雨神清气爽，毕竟还是孩子，没太深沉的城府，这时候难免有点得意洋洋，很正常的心态。

“那傻逼，还敢在这里上网，这些被咱们踩了一通，肯定舒坦了。哈哈，别怕，改天咱们去会会那小子认的干哥，看看能牛叉到哪去，整片华亭咱不敢说，但这一片区域，我拍胸脯保证，提起我哥的名字，不会有人敢动你们，放心吧，就算那小子在叫人来，一样不好使。”

王复雨嘿嘿笑道，面对着自己的一群小弟，背对着走廊方向，顿了一下，继续洋洋得意道：“早就说过了，方圆十条街是姓王的，打听一下，谁不知道王家两兄弟的名号，说我狐假虎威无所谓，但我哥，是真猛。你们也别不服气，改天让你们见识下，估计全都得跪下来膜拜了。”

“雨哥，难道你哥真是黑社会？跟哪个老大的？”

一个身材矮小的眼镜男扶了下眼睛谨慎问道，学生时代争风吃醋打架斗殴再怎么严重，对黑社会这三个字，大部分人也都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绝对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招惹或者攀附关系。

“黑社会？你才是黑社会，你全家都是黑社会。”王复雨愣了一下，随即瞪着面前的眼镜男怒道：“兄弟，刚入行的吧？跟我没多久？怪不得这么没水准的话都问得出来，我哥绝对是大好青年，狗屁的黑社会。”

“不是黑社会，还能霸占方圆十条街？那真正的黑社会干嘛去了？”

眼镜男撇撇嘴道，看了看王复雨的眼神，下意识的拉了拉肩膀上的书包，有些紧张。

王复雨歪了歪脑袋，一张看上去很憨厚的脸庞顿时浮现出一丝阴阳怪气的笑容：“不信？我说我哥杀过人，你信不信？！”

眼镜男没有说话，眼神略过王复雨身后，落在一个跟在一名年轻男人身边走过来的女人身上，猛然张大嘴巴。

王复雨没有细想，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出来的消息所震撼，继续得意洋洋，笑道：“我哥是什么人，有多猛，你们不懂的。”

话音刚落。

尚且还在得意之中的王复雨身体就猛然一个踉跄。

他的众多小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哥被自己班主任楚老师身边的男人接近，笑眯眯，然后抬起脚，一脚揣在王复雨的屁股上面。

毫不留情。

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寂静。

大概三秒钟后，一群小学生全部反应过来，见鬼一般盯着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更多的眼神却放在抱着书的年轻女人身上，终于，不知道谁大喊一声：“楚老师来了。”

一哄而散。

只留下屁股上被狠狠踹了一脚的王复雨挣扎着起身，这犊子也够狠，直接从地上爬起来，一副要拼命的狰狞表情，只不过看到出脚揣自己的男人之后，一脸乖戾的神色立刻老实下来，垂头丧气，喊了一声：“哥。”

王复兴。

在诸多认识他的人眼中，这个男人，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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