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房配药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这样的过失,哪怕是失察之责,也绝不会被原谅。所以他们三人被逐出药膳房。”靳齐说。
“很合理。”白礼说。
“因为合理,所以不会有人还想着深究这件事。”靳齐说。
“所以有什么隐情呢?”白礼已经听出靳齐话中深意。遵循常理的处置当中,隐藏着真实的用意。
“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有隐藏的势力,密谋着什么。我本想暗中查清,没想到他们会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三位师弟的死,我有责任。”靳齐有些难过地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有这种人的存在?”白礼问道。
“药簿。药簿是被人篡改过的。”靳齐说道,这些事,至今靳齐还没有对任何人提过。他原本不想这么快就打草惊蛇,否则敌暗我明,着实不利。他想自己也藏身暗中,以期发现对方马脚。却不料对方的动作如此猛烈,竟然直接出手将三位门生杀害。如此一来,他再做隐藏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三日前,药膳四房并没有补充过小蓟和青刺,可是在我们查看药簿时,却出现了这样的纪录。我不能确定这是临时做出的手脚,还是早有准备。但是很明显这是为了将弄反两味药的阴谋伪装成药膳房的失误。所以我肯定,小蓟和青刺的互换必然有所图谋,不巧当日严歌为霍英抓药,正用到小蓟,意外撞破了他们的部署。”靳齐接着说道,但是就在这里,白礼忽然扬起了一只手,止住了靳齐继续往下说。
每个人的神色忽然又变得凝重起来,包括之前一直插科打诨胡搅蛮缠维护靳齐的陈久,看靳齐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忽然间也有了疑惑。
“你提到药簿。”白礼说道。
“是的。”靳齐点头。
“你所说的。就是药膳四房,记录所有药材出入的药簿。”白礼接着说。
“不错。”
“是不是这一本?”白礼忽一伸手,药坊堂那张大桌上忽然飞来一物,落到白礼手中。靳齐一看。正是药膳四房的药簿,于是点了点头。
“也请陈院士过目确认一下。”白礼将药簿送到陈久面前。
“你就不要废话了。”陈久一脸不耐烦地挥手打开了白礼送到他面前的药簿,望向靳齐,语气有些焦躁:“靳齐,药簿里没有你说的记录。”
“没有记录?”靳齐顿时愣住。
他不想打草惊蛇。药簿在被他研究确认过后,自然是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假当自己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可是现在,药簿上原本篡改了的记录竟然再度被抹去。
“除你以外,还有什么人看到了?”陈久问道。
靳齐的目光望向了药坊堂中的三个人。
路平、子牧、严歌……
三人当日都在场,可是靳齐并没有邀请三人和他一同观看药簿。
路平摇头,子牧摇头,到最后,严歌也摇了摇头,一边满含歉意地道了一声:“抱歉。”
靳齐的心顿时一沉。目光再次看向的,却只能是地上已成尸体的三位门生。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位是一定看到过被篡改的药簿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人可以站出来证明这一点。
对方的这张网……
靳齐一直琢磨不透的对手举动,此时在他脑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了。
杀掉三位门生来栽赃吗?
不!
不是,从篡改药簿开始,对方的布局就已经开始。
当他以为自己不动声色察觉到了躲在暗处的对手时,却没料到他在那时就已经踩到了对手暗织的这张网,他在那时起就已经沦为了猎物。甚至弄错药。也根本不是要去毒害什么人,也只是引发此次事件,将他置身网中的诱饵。
可是这张网,又要将他载向何方呢?
杀人。需要动机。
说谎,同样也需要动机。
对方营造出了他杀人,营造出了他说谎,可是,动机呢?
靳齐还是没有看到动机。没有动机,那么这张网就依然是脆弱的。只是到了这一步。靳齐已经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平静坦然。对方的部署如此周密深远,他真的不相信会有这么大的漏洞。对方一定会给他安排出一个动机的。
“你在想什么?”白礼忽然问道。
“我在想,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虽然对我来说会很糟糕,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靳齐说道。
“其实我们并不想。”一直咄咄逼人的白礼,此时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靳齐。”陈久此时也忽然开口,口气异常地严肃:“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
“老师,没有。”靳齐回道。
“很好。”陈久点了点头。
埋在山腹内的甬道又有人走出,步履轻快,不大一会,就有一人快速走得了药坊堂,黑衣、蒙面,却是一位开阳峰的暗行使者。进入药坊堂后,目不斜视,直接走向了白礼。
“不用只对我说。”白礼挥手,止住了对方向自己走近的步伐,“就在那里,说给所有人听到。”
“是。”暗行使者欠身答道,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立即开口报告:“初步排查,整座学院,共有一十七人在三日内可能会用到小蓟或青刺,具体用途正在做更详尽地确认,十分钟。”
“很好。”白礼点了点头,那暗行使者略一欠身后,就立即又从甬道里退了出去。
靳齐苦笑。
这样的排查,他本也是要暗中进行的,为得是找出对方的目的。结果现在倾学院之力进行排查,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有了初步结果。只是这结果,却是要将他推向深渊。
会是谁?
靳齐有点好奇。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对方会安排给他一个什么目标,才能让他拥有一个合理的动机。作为他本人,完全想不出北斗学院有哪个人遭到他的毒手会不引人意外的。
结果就在这时,药坊堂的七扇偏门又相继被打开,七个靳齐熟悉的面孔走入堂中。这些都是他们天权峰的门生,制药坊这边的看守,每天负责新药入库的记录,那七扇偏门,就是通向制药坊的七座库房。
相继走出的七人,面容都很沉重。他们很快就都看到了之前他们受命离开时并不在场的靳齐,惊疑取代了脸上的沉重。
“说。”看着这些门生非一般的神情,陈久已知自己必然要听到不好的消息。
七人却在面面相觑了一下,从其他人脸上看到了相近的结论后,终于有人率先开口。
“一库有损。”
“二库有损。”
“三库有损。
“四库有损。“
……
接连七库的看守,都是一边说着,一边向陈久呈上了他们手中的刚刚盘点结束的清单。
天权峰腹地,制药坊库房重地,大批药材药剂,竟在不知不觉中不知流失去了哪里。陈久看着手中七库的清单,再也没法平静下去了。
“你来看看。”他将清单举在手中,示意靳齐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