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时,如同要撕裂苍穹一般的尖啸响起。
下方土山上的数十具大型抛石机同时绽放出耀目的白色光芒,弹簧与抛杆迸发出强绝的力量,驱动着巨大的石块射上长空。
山岳的虚影显现,漫天飞舞的巨石,就好像连山绝壑,向着城头激扬而下。
“这是……”凰虚道心惊道:“投石机战法――连山……”
攻城武器战法最是罕见,而且大部分还是冲车战法,譬如“城门爆破”等。
在整个中土,拥有投石机战法的人,不会超过三人。
没想到在神堂就有一个。
“各部将领准备,以心神感应护城大阵,平衡冲击力!”凰虚道大呼道:“一定要顶住,如果护城大阵崩溃,安祥城就完了!”
山岳虚影与巨石一同轰击而下,石块自行爆炸开来,锋刀一般的石片漫天飞溅。
这个时候护城大阵本该发动,保护城头的士兵。但凰虚道等人却操控大阵,放弃了保护。
以士卒的血肉和性命硬接战法之威。
女墙在巨石的咆哮中轰然崩毁,箭楼无力地倾圮塌陷,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士卒们在烟尘中惨呼,而后化为满地的肉泥。
当战法的光芒褪去,只见城头一片狼藉,巨弩被毁数具,滚油锅炸裂,热油因为高温而直接在城头燃烧起来,士兵们横尸遍地,伤者发出绝望的**。
雉堞多处崩毁,坚固无比的城墙也被撕开了数道直贯而下触目惊心的裂缝,更不必说城头被砸出的坑洼。
至少有上百人死于这一次战法轰击,基本上都是士兵,有战兵也有民兵。受伤者三倍于此。
大部分百姓早已从城池的后城门撤走了,只留下一些帮忙干活的民壮。
凰虚道与几个副将对视着,眼神都显得一片凄然。
他们平日里都是以爱惜士卒著称,却要牺牲士卒的性命来维护阵法这样的死物。
这是不得已的抉择,以护城大阵现在的情况,如果硬接战法“连山”的话,能量无法平衡,便会轰然崩溃。
修复崩溃的护城大阵需要半个月……到那时候,负责修复它的恐怕已经是敌人了吧。
凰虚道急速喝令预备队投上城头,填补缺口。民兵们纷纷上去扑灭城上燃烧的熊熊烈火,移走城头的碎石、尸体和被毁的巨弩等防御设施的残骸,并将备用的巨弩、滚油锅移上城头。
在这一片混乱当中,他的指挥仍是井然有序,在数息之间敏锐地做出判断,手中挥旗如电,令城池各处清楚地看到命令。
而副将和基层军官们也能极好地领会他的意图,做出最有效的反应。
一代雄主李清虽然已经死去有整整二十年,但他留下来的强大家臣团和百战精兵,仍然是三河剑派最宝贵的财富。
然而安祥城遭受这一次战法打击,城下的神堂军立刻趁机重整了阵势,继续攻城。凰虚道以弓兵战法“烈焰血凰”制造出来的突袭机会,转瞬之间便化为乌有。
金鼓之声连绵,烈日渐渐偏西,而后坠下遥远的地平线。神堂军终于如潮水一般退回营寨,原野之上,留下一具具的尸体。
……
苏梦枕昂然立于中军大帐当中,即便是行军作战之时,他也并不披甲在外,一袭青袍磊落,犹如文士。
当然实际上他在衣袍内部穿了贴身的软甲,领兵多年,苏梦枕修为再高,也不会为了形象就放弃对于己身的防护。
“安祥城即将被破。”苏梦枕扫视着下方众人,笃定地道。
又看向苏灿,道:“你哥哥干得很好。”
苏灿听到这话,当下应道:“父上说得是。”
心中却一阵不快。
苏广和苏灿都是苏梦枕堂弟苏牧的儿子。
苏牧因为兄长无子,就把两个儿子都过继给苏梦枕当了养子,自己则收养了一名叫做时信清的少年作为继承人。
后来在汉水之上,苏牧为了掩护苏梦枕撤退,被天子峰掌门薛衣人亲手杀死。苏灿和苏广意图竞争神堂继承人之位,都不愿意回归渑池城,苏牧的渑池城便被时信清继承。
这次苏梦枕煽动襄阳地区的山蛮作乱,便是由苏广来执行,成功令山蛮四面蜂起,拖住了三河的大量兵力。
三河剑派人才济济,但神堂这边同样有着优秀的班子,无惧名扬天下的三河精兵。
但对于苏灿来说,吴锋自然令他恨之入骨,而老哥苏广同样是自己的竞争者。苏广立功,他终究是不太开心的。
苏梦枕又对吴锋道:“锋儿,你有什么见解?”
吴锋的位置离他最近,显示出神堂继承人的身份与众不同。
吴锋昂然站起,道:“三次故意战败,对于士气影响不小。如今数日猛攻,我方的伤亡也不轻,加上天气炎热,越发影响我军斗志,这一点需要注意。”
林秀贞听得此言,当下站起,指着吴锋道:“吴锋,你身为神堂继承人,却在即将攻破敌城的大好日子里,放此厥词,扰乱军心……”
苏梦枕冷冷看了林秀贞一眼,吓得林秀贞身躯颤抖,立刻噤声。
他负手道:“锋儿说得很对,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胜利前夕,越不能松懈。”
“各位须得密切关注所部情况,设法振奋士气。这段时间,肉食实行双倍配给,但不可提供酒水,亦不可使用女乐。”
苏梦枕突然微笑起来:“我神堂以仁德进行征伐,不设营妓。待胜利之后,发给士卒银钱和酒水,让他们自己快活去好了。”
只靠着吊民伐罪之类的口号,不可能让士兵甘心拼命,必须要有实际的好处才行。不过苏梦枕行善政二十多年,神堂可谓仓廪充实,虽是动员数万人的大军,不但粮草军资足备,大家的好处却也给得起。
他一挥手:“众将都回自己的营地去吧。算算日子,三河的援军也该到了。大家小心劫营。”
林秀贞和苏灿都隐隐向吴锋投去怨毒的目光,而后出帐而去。
吴锋却依然是那副悠闲的神色,不言之间自有清傲,仿佛什么都不放在他的眼尾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