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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祸水东引
杨广刚端起酒杯,萧皇后的疑问使他沉吟一下,放下酒杯叹息道:“朕也不知道。”
“陛下,谶语本身就是一种很虚渺的东西,说是姓李,那天下李姓之人没有百万也有十万,而且也未必是官员,造反的乱贼中也有姓李之人,比如关中李弘芝,江淮李子通,或许就是他们,再比如军中一些李姓小兵,今天是大隋之兵,说不定明年就扯旗造反了,还有一些人,他本身不姓李,但说不定他曾经姓李,臣妾的意思是,陛下这样过于猜忌,让大臣们人心惶惶,反而会使他们为自己考虑后路,李浑和李敏被杀已经震动朝野,满朝文武人人自危,陛下这个时候就应该是抚慰他们,去除大臣们的恐惧之心。”
独孤震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打通萧后的关系,就是因为只有萧后才能劝说杨广,杨广虽然不喜欢听劝谏,但也不是绝对,他有时会听一听妻子萧后的意见。
杨广沉吟不语,萧后又劝他,“臣妾虽然久居宫中,但也知道天下并不平静,外患南平,这时候更应该维持君臣团结,陛下若为一个没有由来的谶语就妄杀大臣,造成君臣离心,臣妾以为,这比外患还要更严重,内忧外患,陛下,这是不祥之兆啊!”
杨广沉默不语,萧后也不再多劝,一家人就这样沉默无语地用完了午膳。
杨广回到御书房,负手来回踱步,妻子萧后的劝说触动了他,听到谶语,他本能想法便是往关陇贵族身上套,这是因为他骨子里已认定,关陇贵族才是他最大的威胁,杀李浑、李敏,虽然和谶语有关,但同时也是他想借机再清洗关陇贵族。
但凡事有弊有利,他这样杀人确实容易引起大臣们的自危,杀还是要杀,但不能这样急,得慢慢来,等大臣们淡忘谶语案后,再找别的借口杀,只要把杀人的节奏拉长拉缓,就不会引起大臣们的自危。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太原留守李渊求见!”
听到李渊这个名字,杨广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一下,这也是他要杀的目标之一,他本来想在这次巡视太原时找借口杀掉他,但此时萧后之劝使杨广改变主意了,可以先利用李渊来安抚群臣的自危,以后再找借口杀李渊。
“宣他觐见!”
片刻,李渊快步走进御书房,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杨广磕了一个头,“臣李渊叩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可以体会到李渊此时内心的恐惧,他笑了笑,“爱卿不必行大礼,平身吧!”
“谢陛下!”
李渊站起身又道:“臣几天前才接到朝廷牒文,陛下巡视太原,臣来不及准备,请陛下宽恕臣接待不周。”
“朕没有感到什么不周,你不必自责。”
杨广没有再说什么,李渊也一时不知该汇报什么,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尽管只有短短的片刻时间,但仍让李渊度时如年,后背已经湿透了,杨广这才淡淡问道:“河东境内可有乱匪?”
“回禀陛下,河东地界造反乱匪也有数十支,但大多力量较弱,势力稍大的造反乱匪有三支,一是离石郡的刘苗王,其次是灵丘翟松柏,还有就是绛郡敬盘陀和柴保昌,其中以敬盘陀的势力最大,有十几万人。”
“太原郡有吗?”
“太原郡原本也有三四支,人数不过千人,都被臣剿灭了,现在太原境内一支造反乱匪都没有。”
杨广瞥了他一眼,又冷冷道:“离石郡就在太原之侧,绛郡也在太原南面,你既为太原留守,为何不去剿匪?”
“没有陛下的旨意,臣不敢擅为。”
“擅自跨境剿匪是不行,但你可以向兵部申请,得到兵部批准,你便可以去离石郡和绛郡剿匪,你为何不申请?”
李渊低下头,半晌才低声道:“臣不敢!”
杨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知道李渊为什么不敢,跨境剿匪已经成了杨玄感、元弘嗣和杨元庆等人的常用借口,所以他不敢,这确实是一个胆小谨慎之人。
杨广想杀李渊,是因为他姓李,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想法,但李渊本身又是一个胆小懦弱之人,杨广对他没有太多的戒心,正好可以利用李渊来安抚一下大臣们的自危之心。
“河东匪患虽不烈,但不可等闲视之,朕特准你跨境剿匪,封你为河东路讨捕大使,给你一年时间,给朕彻底平息河东匪患,一年后,若河东再有一个乱匪,那就休怪朕翻脸无情!”
虽然杨广没有明说,但李渊还是听出来了,杨广将杀他的时间定在明年,理由就是剿匪不利,他心中一阵胆寒,但脸上却是充满了感动和忠诚,“臣一定不负圣望,早日剿灭河东乱匪。”
李渊慢慢退了下去,杨广望着李渊的背影,杀机闪烁,但慢慢又平息下来,杀此人须再等一等。
.....
三日后,杨广的巡视队伍继续北上,在汾阳宫休息几日后,于七月中旬,十万巡视大军抵达了紫河南岸,这里依然是马邑郡境内,北方数十里外便是巍巍长城,那是大业三年修建,从紫河延绵到榆林,长两百余里,沿着长城向西走,两天后便能抵达榆林郡。
但此时,杨广并不急着去榆林郡,或者说他不敢贸然前去榆林郡,尽管他口口声声说视察榆林郡,但榆林郡已是杨元庆的势力范围,他不得不三思而行。
次日,榆林郡太守王弘芝赶到了杨广驻地,被领到**城上,王弘芝出身太原王氏,任榆林郡太守已经六年,本来过得平平淡淡,但杨元庆势力东扩后,便将他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他心中十分紧张,前年他签署了关北六郡共同防御协议,被朝廷警告,但没有被处置,而去年丰州东扩,将整个河套平原纳入囊中,他却无力阻止,他简直不知怎么向圣上解释,但他又不得不来。
“臣榆林郡太守王弘芝参见陛下!”
王弘芝低着头,不敢看杨广的脸色,战战兢兢地等待杨广的震怒,但出乎意料的是,杨广并没有震怒,而是一种和缓的语气,“王爱卿免礼平身。”
王弘芝羞愧万分,他扑通跪倒,泣道:“臣懦弱无能,没有能为陛下保住榆林郡,臣有罪!”
杨广心中恨不得将王弘芝推出去斩了,只是他现在还需要用王弘芝,才忍住一口怒气,但王弘芝的跪地认罪倒出乎他的意料。
“王爱卿请起,朕现在想了解榆林郡的情况,听说杨元庆在黄河沿岸修了五座新城,是吗?”
王弘芝站起身道:“确实如此,从去年年初开始,他便在黄河北岸修筑了五座新城,速度很快,延续汉名,叫做西安阳县、成宜县、宜梁县、临沃县和河阳县,他自己任命了县令,并在城中驻军,每座城池至少驻军三千人,并储存了大量物资粮食军资,他说是用来防御突厥。”
“防御突厥?”
杨广冷笑一声,“那是他东扩的借口。”
“是!臣心里也是这样认为。”
杨广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他还是强忍住了心中怒火,又问:“那他现在何处?在榆林县吗?”
“回禀陛下,他现在不在榆林县,应该回丰州了。”
杨元庆不在榆林郡,使杨广一颗心稍稍放下,他又接着问:“榆林县有多少驻军,还有多少郡兵由你指挥?”
王弘芝羞愧地低下头,“臣手中已无一兵一卒,榆林郡的军队都被他控制,目前榆林郡有驻军三千人。”
“那朕让你做太守又有何用?”
杨广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一拍桌子,“来人,将此无用之人拖出去斩了!”
数十名侍卫冲进来,拖拽着王弘芝向外走,王弘芝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哀求,“陛下饶命!饶命啊!”
“斩!”杨广毫不留情,他的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这个无用的太守身上。
片刻,随着一声惨叫声传来,侍卫进来禀报,“陛下,人已斩首。”
杨广铁青着脸,余怒未消,他随即喝令道:“传朕的旨意,大军向榆林郡进发!”
.....
就在十万巡视大军沿着长城浩浩荡荡向榆林郡方向进发时,一只草原猎鹰飞越隋朝大军上空,翻越长城,继续向北飞翔三百余里,在大隋最北部边境的伏乞泊北岸,却是一望无际的突厥大营,延绵百里,突厥始毕可汗已经率领四十万大军杀到了隋突边境。
猎鹰飞过一座座大营,最后在鹰笛的引导下,飞向一座占地数亩的庞大帐篷,这是突厥的王帐,王帐前站在一名年轻的男子,金盔金甲,目光冷酷如鹰,他正是突厥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伸长手臂,猎鹰一声鸣叫,收翅落在他的手臂上,始毕可汗取下绑缚在鹰腿上的一卷羊皮。
羊皮上写满了情报,他看了一遍,眼睛里充满了得意地笑容,大隋皇帝杨广竟然出现在塞北,这就俨如肥嫩的群鹿跑到猎人面前。
“传我的命令,大军准备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