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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有点遗憾,阿斯托瑞斯现在竟然不在这儿了。”科布罗在但丁身边悄悄地说。
时隔两天,圣血祭司长显然已经对“针对红渴的问题,一万年来我们都找错了方向”这一点心知肚明了,但有些出乎战团长意料的是,科布罗目前的精神状态虽然不能说很正常,可这个不正常的方向却与其他人猜想的……不能说有些偏差,只能说大相径庭。
科布罗没有因为这个打击而一蹶不振,甚至在两天内就重新调整好了心态,还能像以前一样在只有战团高层出席的场合上润滑气氛,这当然是好事。然而就算是一向(强迫自己)乐观主义的但丁,也忍不住有点怀疑,科布罗的心态是不是调整得有点太好了。
在场的人都不难从友军识别后的动力甲公开记录中搞清楚,这个人两天没睡,并且持续在自己的工作室里进行研究。可当但丁以战团长的身份下令把他从他的工作室里挖出来,叫他带着鲜红圣杯来到圣血大教堂之后,他在出现时也没显现出任何愤怒、抱怨,或者被打扰的不耐烦之类的情绪,反而乐呵呵的——几乎就差在他们可敬的战团长身边哼起歌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比起回应对方缓和气氛的插科打诨,但丁还是选择提醒对方应该冷静一点:“科布罗祭司长,这是个严肃的场合。”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从本次事件理论上的两位核心成员之间的气氛看来,这個场合就没法往圣血天使希望的那个方向严肃起来。
被改造过、用机械臂抓着小桶的两只伺服颅骨嗡嗡地贴着地面飞来飞去,用小桶里银色的液体在被清理干净、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绘制某种法阵。即将主持这场灵能仪式的藤丸立香和即将监理这一切的墨菲斯顿站在稍远的地方,在一种过分轻松的气氛下谈论着这种银色“墨水”的制作方法。如果不考虑他们的交谈内容中包含了大量“水银”、“宝石”、“灵能”之类的单词,旁听的人甚至会以为他们在谈论的是菜谱,而非一种靡费颇重的仪式道具。
考虑到一般人对墨菲斯顿的第一印象都是“阴鸷、可怕、不好相处”,哪怕在圣血天使战团内部也是如此,藤丸立香做得到在和这么一位问题先生谈话时还将气氛维持得轻松愉快,或许也该据此认为她有某种超常能力。
虽说仪式显然还没开始,目前正在准备阶段的工作中,气氛轻松一点也无可厚非,但一向开明且宽容的但丁战团长仅在这次,还是打心眼里希望所有的参与者都能以严肃且敬畏的态度来参与这场仪式。
毕竟,将由藤丸立香在圣血大教堂中举行的,是圣吉列斯的招魂仪式。
“招魂仪式”是墨菲斯顿在听过藤丸立香的陈述后,转述给圣血天使战团高层的极简版解说。这个说法显然容易引起误会,但就本质而言,也不能算错:藤丸立香想要做的其实无非就是比照着风暴边界号上那只可以显灵的帝皇雕像,把同样的一套给圣吉列斯也来一遍而已。但,这又怎么不是“把圣吉列斯仅剩的那一部分灵魂从星炬招摄过来附着在雕像上”的“招魂仪式”呢?
与帝皇相比,现在的圣吉列斯显然在“显灵”这方面缺乏一些“主观能动性”,所以相关的仪式是必须的。藤丸立香本来还庆幸这点不会让她在圣血天使战团修道院里行走时,突然被哪座说起话来的圣吉列斯雕像给吓一跳(很难想象圣血天使肯将为自己基因之父造像的工作大批量地假他人之手,而阿拉克斯·天使堡垒里又确实到处都是带有圣吉列斯形象的雕像浮雕壁画),但当这个仪式被一种听起来很可疑的方式总结起来的时候,她只感觉尴尬。
尴尬归尴尬,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本来墨菲斯顿是想把人带去智库圣所的,因为在智库圣所举行灵能仪式听起来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藤丸立香为这场仪式拉拉杂杂地列出了很多条件,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成功说服了首席智库,让他同意、并想办法说服了战团长,把仪式地点放在了大教堂当中。
藤丸立香对场地的要求不在灵能力量的亲和性这方面,而是在历史、信仰,与象征之上。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需要有一座完全由圣吉列斯之子雕琢打造而成的圣吉列斯雕像,完成度越高越好——于是,圣血大教堂自然当仁不让。
在整个圣血天使战团修道院当中,为国教或者圣吉列斯而建立的宗教建筑并不是只有这一座,但这一座对整个战团来讲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可能很难想像,但在帝国真理当道的大远征时期,巴尔主星上的这个位置中就已经耸立着一座小教堂了——巴尔三星在当时的帝国中拥有宗教豁免权,可以合法地继续维持他们的天使信仰,而这座教堂中最初供奉的显然是圣吉列斯本人。即便当时的阿斯塔特们毫无疑问地信奉着帝国真理,可出于巴尔的习俗和传统之类的原因,这一建筑依然在阿拉克斯·天使堡垒的建立之初就已经被规划在了当地。
在之后的一万年里,随着国教的逐渐兴盛,这座教堂的规模渐渐扩大,帝皇本人的形象也被加入进了主要的神龛当中,但有关圣吉列斯的信仰当然也没有被挤出去。帝皇是人类整个种族的伟大领袖,而圣吉列斯又是圣血天使的基因之父。无数代圣血天使们都以这种形式敬拜着被供奉在神龛当中的雕像,并以自己的双手和对美的理解为这一主题制作了无数艺术品,将它们层叠有序地装饰在了教堂当中,以表示自己的崇敬。
当然,在一百年前的虫巢入侵时,这座教堂、连同其中的神龛雕像、壁画花窗等艺术一同,也和战团中的其他许多建筑一样被摧毁了。但这并不妨碍在百年之后,不屈不挠的圣血天使们便再次在原地建立起了几乎相同的建筑,并且又将它重新打造为一座宗教艺术品的宝库。可惜的是,这栋建筑在功效上终究不能说与百年前完全等同。
在稍远的从前,这座教堂曾经作为圣血天使征兵仪式最终环节的场地。通过了重重试炼的有志者们会在教堂侧翼的警醒礼拜堂中守夜三天,如果他们成功清醒地度过了这场警醒试炼,就将被视同为战团新血,被引领至教堂的正殿当中,在数位圣血祭司以及十连的战团兄弟们的见证下,举行授血仪式,随后被带往血棺进行转化手术。
科布罗当年就是这样成为圣血天使的,在成为圣血祭司乃至祭司长之后,他也为战团新血举行过很多次授血仪式。这是一项很悠久的传统,墨菲斯顿(或者说,卡利斯塔琉斯)和但丁加入战团的过程也与此大同小异。但在那场艰苦卓绝的巴尔保卫战后,人丁凋零的战团急需大量新血补员,战团的筛选标准因此也被放得一宽再宽。科布罗虽然依然会在教堂的正殿为新人举行授血仪式,但他也清楚,理应被放在这步骤之前的警醒试炼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了,再之前的许多筛选步骤也遭到了同样的搁置。
这是战团为了度过艰难的时期而不得不进行的事急从权。最近一百多年来,科布罗总是这么想。又或者说,他不得不逼迫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都这么想。就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他的思绪几乎就要顺着这个方向再次滑出去了,但藤丸立香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科布罗祭司长,请把鲜红圣杯放在这个位置。”反射着金属银光的法阵已经在教堂正厅中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绘制完成了,藤丸立香指着距离祭坛和圣吉列斯雕像都更远的一边。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法阵的图形中有一个就算科布罗完全不具备相关知识,也能从图形化的表达中看得出“那里应该放上什么东西”的位置。
圣血祭司长没有觉出什么不对,但还是在持着圣杯靠近那块图形的同时征询地看了一眼他们的首席智库。有点出乎他意料的,墨菲斯顿伸出一只手来以肢体语言对他喊了暂停,转向藤丸立香的脸上很明确地写着一些疑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藤丸立香抬头,以同样疑惑的神色看了看墨菲斯顿的面孔,又低头迅速检查了一遍她偷懒指使伺服颅骨画出的法阵,然后再次理直气壮地抬头:“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
“如果我对这个法术的理解没有出错的话,”墨菲斯顿不得不直接地指出,“你刚刚要求把鲜红圣杯放在了‘施术者’的位置。”
考虑到主持仪式当事人的年龄(和身份),他以为这是个初学者犯起来也显得很傻的错误。但藤丸立香仍然表现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被质疑了的疑惑:“对呀?在我的计划中,这个法术的‘施术者’就应该是鲜红圣杯,或者其他什么在圣血天使中的历史和象征意义上差不多的战团圣物。本质上这是个召唤仪式,所以召唤者和被召唤者之间的缘分当然越强越好。”
这个宇宙中的召唤法术中不非常讲究什么“圣遗物”(可重复利用的触媒),想要召唤特定的什么亚空间生物,一个尝试方向是使用当事者更青睐的仪式或者法术(又或者是集成了相关仪式和法术的某种设备),另一个尝试方向就是投其所好地给出献祭(放在祭台上的东西真的会被亚空间生物收走,只能一次性使用),这一度让靠“缘分”吃饭的藤丸立香感到非常难受。然而,“缘分”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在这个宇宙中也确实存在,藤丸立香最终成功找到了利用它的方法——以这种“用圣遗物当施术者”的方式。
对经验丰富的智库来讲,利用缘分进行召唤并不是很难理解的概念,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实用性不高而已。但这个仪式得以成立的形式还是令首席智库感到困惑:
“但鲜红圣杯显然不会施展法术,更不会念诵咒文。”他在困惑之余指出,“就算不论这个仪式需要怎么开始,你又要用什么方法确定,这个仪式招来的确实是我等基因之父的魂魄呢?”
定向召唤中,只靠缘分本身往往是不够的,还需要使用咒文以精确的描述来确定自己需要召唤的实体——不如说后者的召唤形式才是帝国主流,只要是涉及了相关知识的初学者智库,都会清楚这一点。和鲜红圣杯有缘分的东西可太多了,就算法阵本身的运作方式会令仪式筛掉那些借由这圣杯授血而成为圣血天使的已死的战斗兄弟们(如果他们的灵魂还在亚空间中存在的话),但谁又能保证,在最坏的情况下,浮现在雕像当中的不会是什么与圣血天使有仇的恶魔呢?
藤丸立香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转过身去,迅速地跑上了圣吉列斯像前布道台的台阶,紧接着爬到了祭坛上严肃地跪坐了下来:
“因为这个仪式的‘祭品’是我。或者说,‘帝皇的灵能’。”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倒是很感兴趣,除了大天使本人之外,有哪个不长眼的亚空间生物敢收取这份祭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