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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李庆安将计就计派扎里克冒充大食使者出使吐蕃,但大食军想用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手段也是事实,此时,曼苏尔就在离唐军约四百里外的木尔加布河畔,大食军的七万呼罗珊大军便驻扎在这里。
曼苏尔来呼罗珊已经快半个月了,唐军和吐蕃军的吐火罗大战,令他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期盼着唐军和吐蕃军两败俱伤,然后他趁机出兵,将被唐军夺走的土地全部再夺回来。
夺回吐火罗,夺回河中,夺回信德和旁遮普,这这一直是曼苏尔的梦,为了圆这个梦,曼苏尔屡屡和唐军作战,却屡战屡败,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勇气也在一天天消退,他已经不敢奢望夺回吐火罗,只求河中能重归阿拉伯的版图,他就心满意足了。
是的,正如李庆安对他的了解,他不敢真的对唐军用兵,拜占庭的十万大军在边境上枕戈以待,若阿拉伯军进犯唐军,那拜占庭的十万大军便将进攻亚美尼亚。
还有河中的数万唐军,如果他们进攻唐军,那河中唐军也必将偷袭兵力空虚的呼罗珊,曼苏尔的牵挂太多,使他不敢轻易动兵。
他的本意也是如此,以联合攻唐的方式诱引吐蕃军大举向唐军进攻,使他们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说不定唐军和吐蕃军双双退出吐火罗,使他的阿拉伯军队轻轻松松占领吐火罗。
曼苏尔在大帐里做着美梦,这时,一名军士来报:“陛下,李庆安的特使到了,求见哈里陛下。”
曼苏尔一怔,随即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原来李庆安知道他在这里,“带他进来吧”
片刻,士兵将一名文职军官带了进来,他上前躬身施礼,用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道:“安西军行军司马参赞韦晋参见哈里大将军。”
曼苏尔听他能说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不由心中感叹,几年前安西唐军中还只有一个会说阿拉伯语的文官,现在这么年轻的文官便能说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了,由此可以看出安西军的进步。
曼苏尔点了点头,对他道:“不要客气,请坐吧”
“多谢陛下”
唐军使者在曼苏尔的下坐了下来,这时,曼苏尔忽然现他有点眼熟,便好奇地问道:“这位使者,我见过你吗?”
韦晋笑道:“前年,我家大将军和陛下签署和约时,我便在一旁,是大将军的翻译。”
“哦难怪,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提到前年的和约,曼苏尔有点脸红,前年的和约中写得很清楚,大唐和阿拉伯帝国在吐火罗的边界,便是以木尔加布河为界,而现在,阿拉伯军队已经越过了木尔加布河十里。
曼苏尔干笑一声,便转开话题道:“不知你家大将军派你来,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吗?”
“我家大将军有一份亲笔信要交给陛下”
韦晋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曼苏尔,曼苏尔打开了信,信是用突厥语所写,是李庆安的亲笔信,信中没有提到他屯大军在木尔加布河畔一事,甚至根本没有提到唐军会和大食军一战,信中只是讲,安西准备全面恢复大唐和阿拉伯的贸易,将税率降到正常的二十税一,准许阿拉伯商人前往大唐内地经商。
自从怛罗斯之战后,安西就关闭的阿拉伯商人前往大唐的丝绸之路,紧接着,安西和拜占庭建立了贸易关系,更加挤占了阿拉伯的贸易份额,从前的唐货是经阿拉伯运往拜占庭和西方,现在却反过来了,唐军从拜占庭运往大马士革。
虽然后来安西又所有解禁,准许阿拉伯商人前往安西贸易,但条件却很苛刻,一是数量限制,一支商队不准过三百匹骆驼,一天不准过三支商队入境,其次是税金较高,安西的商税是二十税一,但对阿拉伯商人却是十税一,这明显是一种歧视性的商税了,以惩罚阿拉伯人对安西的屡屡动兵。
而这一次,李庆安居然答应全面恢复对阿拉伯人的正常贸易,曼苏尔知道,这不是讨好他,以李庆安的强硬,也根本没有必要讨好他,这其实是一种怀柔策略,不像从前一味地强硬了,而是软硬兼施。
这让曼苏尔暗暗叹了口气,李庆安手段越来越高明了,战争、外交、贸易等等各种手段交织在一起,他甚至已经看出自己没有勇气再和唐军作战了,便用这种怀柔的办法加软化自己的立场。
“大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
韦晋态度恭谦却又不失尊严,道:“大将军请我转告殿下,他不希望和阿拉伯人再有战争,可如果阿拉伯人硬要挑起战争,那么这一次唐军就不会止步于阿姆河,大将军说他会亲自去巴格达王宫与拜占庭的皇帝喝茶。”
李庆安的强硬并没有写在纸上,却让曼苏尔感到一阵阵寒意,这是唐军第一次提出不再以阿姆河为界,他相信李庆安不是威胁,他说得到就做得到,沉吟了片刻,曼苏尔才徐徐道:“请你转告大将军,阿拔斯帝国无意和大唐帝国为敌,我们陈兵木尔加布河,是想从吐蕃人手中夺回吐火罗,如果唐军要夺吐火罗,那我们就不会动手,但如果唐军失利退出吐火罗,那我的军队就会继续和吐蕃军作战,直至从吐蕃人手中夺回吐火罗,这一点,我们并没有违反条约,希望你家大将军能明白。”
韦晋站起身深深施礼道:“我家大将军也同意陛下的观点,如果是唐军失利而被迫退出吐火罗,阿拉伯人可以出兵吐火罗,但是,唐军一天没有离开吐火罗,那阿拉伯人就一天不得越过木尔加布河,所以,请陛下的大军退回木尔加布河以西,以免唐军误判形势。”
..........
韦晋走了,曼苏尔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敲了敲额头,对手下命令道:“传我的命令,大军立刻西撤,退到木尔加布河以西。”
........
从阿缓城到兰城之间相距百里,中间并不平坦,为起伏的丘陵地带,如果骑马疾奔的话,半天便可跑完,可如果是用骆驼运输物资,那么至少也需要两天时间。
在尚息东赞和尚嘉素达成协议的第三天,一队由数千头骆驼和几百辆马车组成了运输队便浩浩荡荡从阿缓城出门了,将五万石粮食运往兰城,一头骆驼约能背负四石粮食,行动缓慢,为了防止当地人对运粮队的袭击,尚息东赞特地派了三千骑兵保护这支运输队的安全。
队伍行了整整一天,黄昏时分,阿缓城附近忽然刮起了沙尘暴,这是吐火罗地区在春天时最容易遭遇到的天灾,沙尘暴刮起来,遮天蔽日,白天变成了黑夜,十几步外,便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不仅眼睛睁不开,鼻子无法呼吸,而且粗大的沙砾劈头盖脸打来,打得人生疼,假若再被一颗大一点的石头打中要害,甚至会出人命。
骆驼纷纷就地卧倒,头埋下,眼睛紧闭,骆驼车夫和士兵们也纷纷挤躲在骆驼身边,逃避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沙尘暴。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沙尘暴也平息了,但空中弥漫着扬尘,这些都是从北方沙漠吹来的细沙,除了鼻子难受一点外,并没有什么影响,天空黄蒙蒙的一片,视距也不足五十步,押运粮食的吐蕃主将见天时不利,便下令就地宿营。
说是宿营,其实就是露宿,营帐的影子都看不见,众人只得靠着骆驼休息,吐蕃士兵啃一口干肉,喝一口酒,那些骆驼车夫只能干咽唾沫,吃一口干饼,喝一口清水,还得给骆驼也喝一点。
时间渐渐到了后半夜,大部分人都酣然入睡了,几十名巡逻兵毫无意义地在四周巡防,天空依然是黄猛蒙蒙一片,根本看不见远处的情形。
这时,地面微微有些颤抖起来,渐渐地,颤抖的感觉越来越重,哨兵们都有点奇怪了,这不是马蹄敲打地面的那种闷雷声,但震动的感觉却又很像大群奔马飞驰。
“要不要去报告将军?”一名哨兵有些沉不住气了。
“去报告吧”
两名哨兵转身向押运主将休息的地方奔去,就在这时,黄尘中突然出现了大团黑影,铺天盖地向这边冲来。
几名哨兵惊叫起来,“是骑兵”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逃。
来的正是一万名唐军骑兵,由大将田乾真率领,这是一场临时决定的袭击,尚息东赞过于兴奋,将他和尚嘉素的协议泄露给了扎里克,扎立克立刻命人将这个情报送给了李庆安,李庆安当即决定,拦截这批粮食,他派大将田乾真来执行这个任务。
一万唐军骑兵也遇到了沙尘暴,但他们并没停步,依然在沙尘暴中继续前进,很快便现了这支运输队,田乾真下令将马蹄用棉布包住,使马蹄声大大减弱,趁着扬尘的夜色,突然杀到了运输队面前。
数千匹骆驼被惊动了,它们纷纷站起身逃跑,士兵和骆驼车夫们惊醒了,茫然不知所措,这时,一万唐军骑兵俨如沙尘暴般地席卷而来,他们像风暴一般冲进了敌群,狂暴的马蹄和凶猛的战刀将敌人撕得粉碎。
吐蕃士兵呼喊着四散奔逃,但他们跑不过唐军的战马,很快便被追杀劈杀,车夫们早吓破了胆,跪地苦苦求饶。
这次唐军的目的并不是杀敌,而是抢夺粮食,若搬运不走,便就地焚毁,还有骆驼也要拉走,若吐蕃军无粮时,骆驼也宰杀来充军粮。
这里离阿缓城只有三十里,必须要尽快撤走,唐军很快便放弃了对吐蕃逃兵的追赶,而是围拢骆驼,把它们牵走,一些逃得一命的车夫也赶着马车跟着唐军同行。
一百多辆马车已经坏了,上面的几千包粮食被唐军骑兵一人一包带走,不到半个时辰,唐军骑兵便漂亮地偷袭并洗劫了吐蕃军的五万石军粮,大队人马很快便消失在黄蒙蒙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