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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务不在国都,大小事务由辅正、兵正、工正这三位大人处置。按照惯例,少务尚无子,便指定了他最年轻的叔叔为名义上的监国者。假如少务意外战死,便由后廪这位最小的弟弟受禅为国君。但实际上这位监国者并不掌权,大权皆在三位重臣手中。
这三位大人也有分工。辅正负责安排政务、组织城廓调运粮食物资以及安抚民众。兵正大人则负责调兵,按照少务制定好的战略,一步步把相穷大军诱入并羁绊在国都外。而工正大人伯劳则负责指挥全局,包括战事安排。
伯劳为何一定要包奇正守住半个月,因为从前方望丘、平谷、野凉三城撤退的民众和物资,需要及时转移入国都。而巴都城外的平原沃野,是巴原人烟最为密集繁华的富庶地带,又恰逢秋收季节,辅正大人早已下令各村寨抢收粮食,紧急将人口、牲畜都转移到巴都城中,兵正大人把国都的巡城军阵都派出去帮忙了。
少务制定的战略,就是当相穷打到巴都城下的时候,城外什么东西都不留给敌军。
巴都城的地势很特别,虽然巴室国占据了巴原最中央的平原地带,但局部还是有山脉分布的。这座都城周围便被彭山、丈人山、眉山环抱,就像一圈天然的防线。突破这道防线并不容易,但只要大军打进来了,相穷便能顺势推进、占据群山之间的整片平原,从容包围巴都城。
伯劳要做的便是尽量延缓相穷的进军速度,使相穷来到这里后没有办法就地取得补给。这种战术,在后世被称为坚壁清野。
比如虎娃在彭山脚下的那座田庄,所有的东西都搬回都城了,奴仆以及农户亦全部撤离。他家的仆从多。搬东西也方便,连盆盆罐罐都拿走了,田庄里的庄稼当然也收完了。只留下了实在搬不走的空房子和地里枯黄的麦秸秆。
包奇正率领的这些将士,绝大部分就出身于巴都城外的村寨。还有一部分是从已被攻占的望丘、平谷、野凉等城撤回来的.他们的亲眷家人就在后方陆续撤入都城,若守不住让相穷大军提前冲过去了,则是自己的父母妻儿遭殃,所以每个人都在殊死血战。
半个月过去了,巴都城外各村寨皆空,就连前线的伤员也分批被送了回去。包奇正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能多守几天算几天,等待最后的增援和掩护。
而这时相穷终于换上了精锐主力攻打关防。而且稍微改变了一下战略,冒险动用奇兵突袭。因为关卡隘口的地势太狭窄,正面进攻一次最多只能摆开两支军阵,而两侧山高林密、无法让大军通行。相穷命令两股精锐部队,随身带着两日之干粮,轻装进入山野攀崖过壁,绕到关卡后方去偷袭,配合正面大军的强攻。
可是相穷这个计划失败了,仗已经打到了这个程度,对方在深山中居然一直有后备精锐未投入战场。巴室国亦有两支精锐军阵穿越山野轻装赶来。他们经过了长期的针对性训练,没有携带重型军械,却十分擅长于野地中攀援穿行。恰好从侧翼包抄袭击了相穷的“奇兵”。
绕道偷袭的两股部队被歼灭了,只有少数人跑到深山里又逃了回来。相穷大军正面强攻眼看要得手时,忽有两支巴室国精锐军阵从两侧杀到,掩护关卡上几乎快要溃散的守军撤出阵地休整,打了相穷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次强攻受挫。
相穷暴怒,差点没吐血啊,喝问镇国大将军悦瑄与手下众谋士——这是哪来的奇兵,怎么会从山里杀出来?
经众谋士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两支军阵只能来自彭山禁地,由受贬的将军北刀氏统辖。主要是看守禁地中的九株龙血宝树,以及历年来各派修士联手打造的药园。那个地方太偏了。几乎无路可行,更别提通行车马大军。原以为他们早就被少务调走,就算奔赴战场也携带不了重装军械,没想到此时却突然杀到。
相穷咬牙道:“这应该是对方最后一批精锐增援了,区区两支军阵也扭转不了大局……至于彭山禁地,迟早也是我的囊中之物。”
相穷说的不错,这确实是增援包奇正的最后一批军阵。但是北刀氏将军没来,只是让这两支军阵来到此处接受包奇正的统一指挥。相穷在镇国大将军的劝说下,让大军休整三日,第四天黎明集结,在望见关防炊烟升起的时候,突然发起了最后的强攻。
可是当大军攻占这片几乎已化为废墟的关防重地时,却发现巴室**阵已经撤退了。大军虽然走了,但还留了十几个人就像每天生火做饭的样子,点起了与往常一样多的炊烟以惑敌。等相穷大军杀到的时候,这十几名军士也及时逃进了深山野林。
……
等到最后两支精锐军阵增援、击退相穷又一轮进攻后,包奇正瞅准时机连夜撤退。他手下的残兵还可以重新编成几支完整的军阵,且都是百战精锐了,包括彭山禁地赶来的两支精锐军阵大体无损,这些力量还要投入到将来的都城守卫战中。
这一场攻坚战,前后历时二十一天,伤亡逾千人。幸亏是一攻一守的阵地战,双方可以从容布置,假如是列阵野战,包奇正早就全线崩溃了。
相穷大军随即杀入平原地带,做好了最后决战的准备。但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所过村寨不论大小全是空的,连地里的庄稼都被收完了,一个人都没碰到,很顺利地就杀到了巴原上最为雄伟的巴都城下。
伯劳很没有在平原地带列阵决战,而是把所有军阵都撤回城中坚守。看似依托高大坚固的城防,对于守方很有利,但是这种战略在通常情况下是十分被动与无奈的。因为一旦城廓被围、内外的联系切断,便无法得到更多的补给,只能被动挨打、慢慢地消耗失血。
不论城中的兵源和物资有多么充足,假如没有大军增援,迟早都有守不住的一天,而且都城被围,也就是一个国家的指挥中心陷入了瘫痪。所以伯劳的任务就是尽量地拖住相穷的大军主力,并保证都城不失,等待少务在相室国腹地获胜,都城之围将不战自解。
……
郑室国的国君郑股,最近接连接到各种战报:相穷挥军杀入巴室国腹地、少务从后方奇袭攻占了的飞虹城、相穷强攻关防即将进军巴都城下。
这天郑室国君臣又在商议国事,郑股说道:“最新的战报,相穷正在强攻巴都城外最后一道关防。算算时间,我们接到战报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抵达巴都城下了。相室国的使者也到了,相穷自称此次发兵是为了帮助我国抵挡少务的进犯,并责问我国为何迟迟按兵不动。依诸位看,我们是否亦该进军呢?”
辅正大人冷笑道:“相穷的心思,谁还不明白吗?他答应出面调停,但调停用得着攻打对方的国都吗?分明是想借巴室国大军南调之时趁虚而入,由我们在这里牵制巴室国主力。”
兵正大人道:“巴室国已经攻占了白果城,而我们已经做好了起国战的准备,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绝佳的进军良机。巴室国都被围,前线军心必乱,此时举兵将获大胜。”
采风大人却摇头道:“少务已率一支奇兵杀入了相室国腹地,可能就是想用这种方法逼相穷撤军。但奇怪的是,在收到最新战报之前,国中便有各种传言滋生,后来都被战报证实。如今又有人说相穷必败将为少务所擒,传言真假自不足信,可是有什么人的消息能比主君收到的战报更快呢,难道早就有人料到了今日局面?”
郑室国群臣的意见分成好几派,有人提议坐山观虎斗,待相穷与少务两败俱伤时再出手占便宜;也有人认为该趁势进军,假如少务在相室国后方得手、逼得相穷撤军,就错失了最佳的良机。
郑股亦难以决断,突然问一直没有说话的镇国大将军道:“芮川大人,你刚从前线赶回,对巴室国那边的情况应该很了解,又有什么意见呢?”
芮川大将军答道:“我觉得国中传言殊为可疑,少务应该早就料到了相穷会怎么做,全局应对并无慌乱失措,巴室国的军心未必动摇。照说国都即将被围,前线大军应该回援才是。
可我打探到的消息,巴室国只是境内各城廓后备军阵被调入都城,国境线上的大军并未后撤,最近反而又增派了几支,使防线更加稳固。看来少务有自信能在相室国腹地得手,自解巴都城之围,所以打定主意不让我们有偷袭的机会。”
辅正大人皱眉道:“巴室国哪来那么多军阵?”
采风大人答道:“不得不佩服巴室国各城廓执行政令的效率,少务确实得到了其父治国四十年的荫护,短短时间便征集了数倍于常备军阵的大军。原先守卫国境的边军根本就没动,又不断有后备军阵增援。他带到相室国的,可能是国中常年操练的野战精锐。”
无论战与不战,都要对假如发动战事的后果进行预判,郑股又问在前线领军的芮川大将军,若此时出兵,有没有把握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