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安排与拒绝

最近几十年间魔族的活动又开始变得频繁。

以北方诸国的厄德为起点，被观测到新生代魔族上限已经从将军升级到大魔族，甚至还出现了旧时代残党中的大魔族——终末圣女托德。

从新生代魔族口中得到了魔王还活着的事实后，王城重新开展了接待勇者给予初始启动资金的项目，一时间无数的勇者小队再次集结，冒险家这个职业再次活跃起来。

似乎无论什么时代，经历什么，战斗人员都永远不可或缺。

……

就算是将前置条件都准备妥当，过去视的研发进度还是异常缓慢。

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陆克估计至少也要七八十年左右。

这个时间点很微妙，因为未来视正好差不多在那个时间点看不到未来，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不会到时候我就死了吧。”

他抱着最坏的打算猜想，毕竟死去的人自然就没有未来了。

房间里，困倦的芙莉莲将脑袋埋在魔导书里，眼睛都要睁不开，日夜颠倒的作息让一向懒散的精灵有点迷糊。

“这让我想起了研究飞行魔法的时候。”

“飞行魔法的难度可没有这么高。”

他看了一眼困倦的老师，“这些天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现在的项目就快完成了，如果搞清楚未来视的推测手段再逆转，过去式的基础理论就有了，虽然完整度遥遥无期但是能看到希望。”

芙莉莲打了个哈欠，强撑精神看着未来视手册上的标识注解，但眼皮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点点闭上，最后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蜷缩成一团。

在她的呼吸平稳睡着后，陆克瞄了一眼门后，淡淡开口：“进来吧。”

房门被缓慢安静的推开，身姿挺拔、模样英俊的少年勇者辛美尔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走进来，对陆克有点拘谨的点头。

“陆克先生，晚上好。”

他的说话声很轻，语气柔和，像是担心惊扰了沉睡中的精灵。

“不用这么小心，芙莉莲睡着后不做出什么大动静是叫不醒的。”

“我知道。”

嘴上这么说，辛美尔还是体贴的给芙莉莲盖上毛毯，眼神里藏不住的倾慕，片刻后他将目光放在陆克身上，表情变得郑重。

“陆克先生，我有些事想跟您说。”

陆克放下手中魔导书放回原处，利落的起身，“抓紧时间。”

两人步行到庭院的角落，陆克坐在长椅上欣赏着许久不见的月光，趁此机会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

他有一阵没有欣赏过月色了，大概十年左右。

“陆克先生，这样整天在研习室研究魔法您不觉得累吗？”

辛美尔关切的问着。

从幼时和陆克跟芙莉莲结识，他就总能看到两个人成天窝在研习室内。

“还好，能有可做的事是一种享受。”

现在的他比年轻时更喜欢看书了，因为知识是永恒的。

王国会破灭，家族会衰败，沧海也能化作桑田，唯独脑海里的知识永恒。

陆克平静的回答，“你叫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关心我的身体吧。”

辛美尔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主动坦白。

“陆克先生，我想邀请芙莉莲加入我的勇者小队。”

听完辛美尔的话，陆克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您不反对？”

辛美尔有点惊讶和无措。

虽然陆克和芙莉莲是单纯的学生和老师的关系，但同为精灵又整天泡在一起，最开始他还以为两个人是一对恋人而难过了好久来着。

后来知道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他也一直将陆克视为芙莉莲的监护人，对他很是尊敬。

“你从小就有过人的战斗天赋，现在实力已经很强大，海塔也是堪称圣徒的僧侣，辅助能力惊人，有你们两个保护芙莉莲我很放心。”

辛美尔笑着点头，“感谢您的信任，我会照顾好芙莉莲的。”

“你还想照顾她一辈子吧？人类的一辈子。”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辛美尔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发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您……您能看出来？我还以为精灵都像芙莉莲那样对感情惘然不知。”

“精灵不是魔族，精灵也会哭会笑会吵会闹，会有喜欢和讨厌的东西，只是情绪波动不如人类那么大而已。”

陆克摩挲着胸前的小瓶子，“我则更特殊一点。”

辛美尔慢慢从惊讶中缓过来，继而有点忐忑的问。

“那您对于我的感情是怎么看的？”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很乐意撮合你们。”

陆克垂下眼眸看着朦胧月色，“不过现在的话……做你觉得对的事就好。”

他不打算否认自己和特蕾拉度过的时光，但精灵和人类的寿命问题确实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所以怎么选择还是看个人。

不过依他来看，这一世的辛美尔大概率会走上原著里的老路。

温柔的性格会让辛美尔会更多考虑别人的心情，为了不让芙莉莲在自己死后难过，他大概还是会默默注视而不声张吧。

不可结缘，徒增悲伤。

辛美尔应该也想到这个问题，带着些稚嫩的脸蛋上浮现出些许失落。

看着还是个大半孩子的辛美尔这副模样，陆克思索片刻，打了个响指。

天空中，无数耀眼夺目、拖着蓝色尾炎的流星群出现，流星如银色的丝带般飘落，在漆黑的画布上挥洒出一抹抹银亮的色彩。

“好美。”

辛美尔的目光被这些流星吸引，“陆克先生，这是您的魔法吗？”

“嗯，变出流星雨的魔法。”

陆克也默默看着空中仿佛永不停歇的流星雨，“本质是视觉上的欺骗，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的幻影，并不是什么厉害魔法。”

辛美尔不赞同的摇头，语气异常认真：“但我一点也看不出虚假的样子，您在这个魔法上应该花费了许多心思吧，我觉得这个魔法很了不起。”

他的话让陆克怔了怔，随后低声笑了笑，伸手揉揉辛美尔的脑袋。

“本来是想安慰一下你，没想到反过来被你安慰到了。”

“辛美尔，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勇者。”

这时候的辛美尔不再谦虚，自信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

时间流逝，很快就要到勇者小队出发的日子了。

天赋异禀的勇者剑士和年轻有为的圣徒僧侣正式邀请芙莉莲作为团队里的魔法使，和他们一起上路。

在队伍离开巴鲁姆的清晨，陆克来到芙莉莲的房间帮她收拾东西，免得丢三落四的精灵出门后有所不便。

“真的不要紧吗？”

乐得清闲的芙莉莲支着脑袋问陆克。

“我走掉的话，魔法研究进程不会断掉吧。”

“不会，基础原理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你不在最多也就是多耽搁一阵而已，而且也只是十年时间。”

陆克一边回答一边将库存的魔导书塞进芙莉莲的提箱以供她在旅途中打发时间，同时往里边放了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

“你怎么知道是十年……哦，未来视。”

芙莉莲若有所思的点点下巴，心里感叹一声这魔法真好用。

翻了翻手提箱，看到干瘪的钱袋后陆克有点无语咂嘴。

明明研究飞行魔法后分得了大量财产，芙莉莲却以极快的速度将之败光，全都用来购买魔法和魔导器，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将一大堆金币填充钱袋后，陆克面无表情的将可以融化衣服的药水拿出来。

“谁让你带这个了？”

“师傅说只要送给男人这个东西，他们就会很高兴，我打算等有队友们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们。”芙莉莲在床上晃着脚丫子，随意回答。

“特蕾拉说她追求你的时候用过，效果挺不错的。”

陆克的动作凝固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的将药剂收走。

“这个不准带，你还太小了。”

“你的岁数还没有我的零头大，陆克。”

陆克跳过这个话题继续叮嘱，“同在一个团队要学会迁就一下其他人，不要整天赖床，记得表现的靠谱一点。”

芙莉莲眨眨眼，“我不靠谱吗？”

“单从魔法方面来说，大部分时间你是很靠谱的，就是不要看到宝箱就冲过去。”

陆克叹息一声，“我明明有给你辨别宝箱的魔导书，为什么你还总会被宝箱怪吃掉。”

“魔法也有误差，那个魔法只有99%的准确率而已，伟大的魔法使都是敢于争取那1%的天才。”

对于被宝箱怪吞掉这件事芙莉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难道就因为99%的失败率就忽略那1%成功的可能性吗？”

陆克：“……”

如果有人设计出一个跑团游戏，只有大成功和失败两种可能性，那估计除了抖M没人会玩。

“总之，一路顺风。”

磨蹭许久，看着不远处的车夫已经一脸不耐烦，辛美尔和海塔也冲两人招手，陆克将人连同箱子提溜着放到马车上。

“芙莉莲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陆克对着两人点点头。

辛美尔认真回答，“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芙莉莲平安回来。”

这时候芙莉莲似乎想到了什么，从窗口探出脑袋。

“啊，对了，有件事一直忘记跟你说，之前我调查的……”

已经等了许久的车夫看到人员齐全后挥起皮鞭，受惊的马匹立刻开始跑起来，将芙莉莲的话堵在半道。

陆克眯着眼睛看了眼逐渐变小的马车，转身回到开始收拾东西。

研究进度确实会因为芙莉莲离开被拉长，但他并不打算耽搁时间，而是去找一个理论更精通，知识储备更丰富的帮手。

芙莉莲的师祖，人类魔法起源芙拉梅的师父，远古精灵赛丽艾。

那位存在本来应该在这个时间段就出山已经建立了新的魔法协会，但是由于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新魔法协会已经自发成立。

不过没关系，拥有未来视的他，想找到一个人没有任何难度。

但是刚动身不就，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他的行程。

刚毅坚定的眼神，两撇带着优雅气质小胡子，以及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强大的体魄，在各种报刊和口头被传颂的人拦在陆克的路上。

南之勇者！

这位在别的世界线中以一己之力对抗七崩贤和修拉哈特，还能杀死其中三位并和修拉哈特同归于尽的强大战力，此时突然拦在陆克面前。

“古典魔法之父，发明诸多魔法的大魔法使，久违了。”

“南之勇者，终结诸国之战的大英雄，我听过你的名讳。”

陆克平静的看着他，“你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这位勇者实力天花板脸色发黑，全身被黑色的气团笼罩，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头低落，宛如实质的诅咒将他的身体侵蚀。

“这是大魔族终末圣女托德对我的诅咒。”

南之勇者的声音有点飘忽，似乎时刻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花费数百年的时间对这个星球进行无形的诅咒，为了防止之后诅咒被引爆，我杀死她，把所有的诅咒吸附在自己身上。”

大魔族的魔法都近乎奇迹，并不是说战力足够强就可以破解，没有针对性的方案很难取得胜利。

陆克听得肃然，“你应该立刻去圣所寻找最优秀的僧侣帮你净化诅咒。”

“没用的。”

南之勇者摇头，“我早就去过了，但数百年累积的诅咒太过浓烈，就算是大主教也无能为力。”

“所以你来找我是做什么？我只会简单的治疗魔法，连一般的僧侣都比不上。”

南之勇者脸皮抽动的笑了两声，“我不是来寻求治疗，而是来寻找解脱。”

“你想让我杀死你？”

陆克皱起眉，这个理由似乎不是很充分，南之勇者完全可以找别人。

“除此之外，我也想和你聊一聊。”

虽然并不清楚南之勇者想说什么，但处于对他伟业的尊敬，陆克抬手示意他随意讲。

南之勇者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一直很崇拜您，幻想着成为一名魔法使，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可突然有一天战争就爆发了，诸国之间的战火持续不休，我看到数不清的尸骸，数不清的鲜血，然后不知怎么就看的越来越远。”

“我看到一名勇者平定了战争，让世界重归和平，他转过头，我发现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于是我顺着他的轨迹一路前进克服困难，完成了曾经看到的画面。”

陆克听到这里有了些许不耐烦，“有话请直说。”

南之勇者因为诅咒痉挛的脸庞露出苦笑。

“陆克阁下，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表示有时候遵从命运并不是一件坏事，您觉得呢？”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陆克，“请您回去吧，不要再试图寻找什么，也不要再研究那个魔法，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陆克咀嚼着“安排”两个字，紫檀木法杖出现在手中。

伴随着南之勇者悠长的叹息，被诅咒折磨的大英雄在攻击魔法中解脱。

“我拒绝。”

国庆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