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道者人之所欲也

最近这段时间正是南荒冥鱼最为稀少的时段，冥鱼的价格比平时又高了不少，一听说有这么大的冥鱼出世商队立刻就放弃了原本的计划，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苏戾所在的绿洲，时间整整比原来预计的快了将近半天。

商队的管事姓刘，名然，也倒是个爽快人，一进门也不啰嗦别的，立刻就和苏戾谈起了价格，苏戾也懒得计较那一分两分的钱财，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就谈好了价格。随后便是一系列的杂事，都交由商队的其他人员去办理了。

刘然在南荒不知行走了多少年，自然有一些眼力，早就看出了苏戾是一名修士，在得知苏戾是一名散修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恭敬道：“不知苏仙长可愿意做商队的护卫？在下这里现在正需要一名护卫。”

“哦？南荒商队的护卫不都是各个门派的任务么？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这些散修来尝这种甜头了？”昨夜苏戾和蛋生几乎彻夜长谈，这才把南荒之内的形式搞得清楚了不少。

刘然一拱手，老老实实道：“就在昨天几大门派几乎所有在外行走的但凡有点实力的弟子都被紧急召唤回了宗门，只留下少数实力低微的弟子看守世俗之中的产业，现在南荒之内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护卫，即便有一些，我们这种小商队也争抢不过那些大商队。”

苏戾沉思片刻方才问道：“为何会召回？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刘然四下看了看，这才凑到苏戾的耳边，小声道：“听说是四大宗门要开战。”

一听到南荒即将战乱的消息，苏戾便极为开心，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的大白牙，乱世之中铁刀才好饮血，等到南荒乱了，他这条小鱼也就真正自由了。

“在下要去银星绿洲，不知刘管事可去，如果顺路那点报仇我不要也罢”苏戾笑眯眯的问道，只是这笑容落在刘然的眼里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刘然拿出一张十分详细的地图，看了半天之后终于找到了那一块在地图上只是一个黑点的绿洲，又拿出工具比划了一会，翻开一本厚厚的书查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说道：“这绿洲实在太小，看地图上标注的样子最多只有方圆十里左右的范围，并且极为贫瘠，不知道仙长去那里做什么？”

“找个熟人。”苏戾扯谎道，找人是自然是真的，但绝对不是什么熟人，而是仙剑门安插在南荒的暗子，只不过看着暗子待的地方，估计实在混得不怎么样。

刘然看着地图计算了一会以后，又开口道：“银星绿洲离我们要到达的其中一个绿洲大概有两千里左右的路程，如果仙长愿意，到时候在那个绿洲离开商队就行，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到达银星绿洲。”

“七爷我走了，你就不怕你这商队立刻就遭了秧？”苏戾说道。

刘然抱拳一笑，道：“这个仙长不必担心，那时候我们已经走过了乱民区域，只要离开乱民区域，我商队中的这些寻常武夫便已经足够应对接下来的路程了。”

苏戾砸砸嘴，感情那时候自己已经被用完了，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当做弃子的一天。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苏戾点了点头，算是结下了这门差事，刘然心情大好，立刻就下去准备了一番，没过多久苏戾便混入商队之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片绿洲。临走之前苏戾还特地从冥鱼身上扣了一块鳞片扔给了站在酒馆门口的老头。

这一路上基本都是相安无事，少有的几次拦路剪径也都被商队中的凡俗高手给一一化解，也算是有惊无险，几天的时间里苏戾都是被刘然拉着饮酒，显然这一趟跑下来刘然肯定赚得不少。一来二去，几两汤水下肚两人已经混得极为熟稔。

这天刘然又喝得醉醺醺的，心中早就没有了什么仙长不仙长的东西，一只爪子搭在苏戾的肩膀上，侃侃而谈：“苏兄，你可知道其实你们这些修道的，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经商的有商道，做官的有官道，修仙的有大道，哪里都离不了这个道，道是什么，不就是路呗。只要明白了这条路上的汤汤水水，这道啊，也就通了。”

刘然一边说着一边打了几个酒嗝，有顺势朝着嘴里灌了几口酒。苏戾忽然发现和醉鬼聊天也别有一番风味，兴许这醉鬼嘴里说不定还能有着什么至理名言，当即开口笑眯眯道：“照你这么说，这路要怎么走？”

“用腿走呗，还能咋地？凡夫俗子走在路上啊，要的是升官发财，而你们这些仙人呢，要的是长生不老，这是什么，不就是欲望嘛，左腿踩一个欲望走一步，右腿踩一个欲望走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不就走完了？”刘然明显醉得不轻，满口胡说八道。

苏戾到是听得很有感觉，打趣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要是被朝廷知道了你这些狗屁道理，你这脑袋八成就要挪个地方安家咯。”

“怕个屁！这他妈能怪谁？还不是大秦出了两个王八蛋，非要嚷嚷着存天理灭人欲，还他妈被你们大秦那狗皇帝封为了什么圣人，真他娘的见鬼。”

“南荒这些读书的王八蛋也是吃屎长大的，信大秦那一套信得就差把两个狗屁圣人当成亲爹亲妈了。现在好了，奶奶的，这天理存着存着，这人欲灭着灭着，世态却越发炎凉，人心以越发的不古，一个个的脊梁骨都他娘的断了，膝盖骨都他娘的软了！”

苏戾一句话说出来就后悔了，这刘然也不知道遭了什么迫害，从大秦骂到南荒，这话要是传出去，轻一点的，不知道要遭多少的口诛笔伐，重一点的，也只能拿命来堵住悠悠众口了。

“老子活着不就是为了欲望？天理是老天爷的事，关老子屁事！”骂得口干舌燥的刘然又蹦出了一句话。这句话出来之后，整个人向后一倒，转眼间就传来了鼾声。

苏戾也就是没人可杀，才听了刘然这一番肺腑之言，其实这些道理有不少和苏戾的不谋而合，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道理人人都懂，想要从中悟出什么那简直就是扯淡。

即便你悟出了道就是人的欲望，有欲望才有道，可那又如何？甭想说是老子悟了就厉害了，然后就突破修为，亦或是白日飞升。要是明白这么个狗屁道理就能够修仙，那这人间岂不是处处都是仙人，而天上的仙人恐怕早就人满为患了。

无论什么人，有浩然正气者可成仙，有浩瀚灵气者可成仙，有满胸戾气者可成仙，有邪气凌然者可成仙。胸中没有一口气，没有一番气象，即便明了周天之内的道理，也不过是狗屁不通，闻之其臭无比。

又相通了一番大道理，按照野史传说他这也算是悟了，可苏戾却没有感觉修为又任何的变化，不提修为有没有变化，这一通道理想下来苏戾只觉得胸闷异常，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简直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到是后患无穷。

估计时间也是在惩罚这些脑中道理不断的虚妄者，苏戾只觉得脑中只是稍微的转了一下，想了这么一番道理，没曾想到刚刚还是入夜的时间，现在天边却已经冒出了几线曙光。

吐出一口浊气，苏戾顿觉神清气爽，将这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尽数抛之脑后，打定主意，还是老老实实的杀人饮血算了，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实在是浪费时间得很。

太阳刚刚升起刘然便猛地从车上坐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象，脸色顿时一变，再也没有了前几天的轻松之色，紧张道：“乱民区域到了！”

苏戾向着四周望了望，穷尽目力，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绿洲，只是看到远处的荒漠之中有着几座极其巨大的黑色石山，除此之外就是满地的黄沙中时不时冒出来斜指天空的枯树枝。

看到苏戾疑惑的样子，刘然解释道：“千年之前这里可是一片覆盖方圆数百里的巨大绿洲，只不过后来这里被选作了流放之地，千年时间不知有多少穷凶极恶亦或是含冤之人被流放到了这片区域，这些被流放的人一代代的繁衍生息，就形成了乱民区域。”

“百年之前，乱民起义，杀光了周围数十个绿洲的百姓，朝野震动，派兵围剿了乱民，并且将绿洲付之一炬，只是不知为何，朝廷却没有赶尽杀绝，而这些乱民也在沙漠中活了下来，变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苏戾懒得问这些人是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被逼到了绝路，无论什么样的环境，总会有人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活下来之后便是繁衍生息，血脉传承，如此以来便产生了一代又一代看不到希望的乱民。

漫漫黄沙之中忽然腾起了一道烟尘，隆隆声随之响起，数百个手持各式各样兵器，披挂着各式各样铠甲像人又不是人的生物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商队所在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