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莽莽平原绕千里

定西城，依山而建，身后是绵延不绝巍峨挺拔的贺兰山，身前是一望无际牧草丰美的贺兰平原。

定西城建成至今已有八百余年，乃是大秦王朝面向妖族的第一道雄关！城内定西军更是杀伐无数，战功累累。八百余年的时光，这座绵延百里的雄关不知侵染了多少忠魂冤魂，人血妖血。

雄关上空尽是积年不散的怨气，升腾如同云雾，怨气起时，百里雄关形同幽冥地府，阴风四起，怨灵横行。好在关内兵甲充足，冲天而起的纯阳之气与凶狠霸道的杀气恰好能够压制住积年怨气。

更有佛门高僧与那仙家修士时时来此收取怨气遣散怨灵。惟有烽烟四起，尸横遍野之时，这些怨气才有借势发作的机会。

这一日，便是阴风四起，怨灵横行。

千里沃野之上充斥着雄浑的战鼓声与震天的厮杀声。狼烟滚滚，满地尽是残肢断臂，难以计数的尸体绵延不绝。妖族人族混杂在一起铺满了沃野，张张面孔上写着的都是不甘和恐惧。

广阔的战场上，一个身着大秦王朝战甲的少年手提滴血铁刀，脚踏狰狞猛虎，正望着败退而去的妖族，随后，铁刀一翻便割下了猛虎的一只耳朵。

偌大一个战场，能够挺身而立的同袍已经不足出城时的一半！

铁刀震血，归鞘。

少年踏着已经被鲜血浸透又被踩得稀烂的泥土向城中走去。路过无数或是同袍或是妖族的尸体时，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悲悯。仔细看去，少年的嘴角微微翘起，竟似是在微笑。

天做墓，地做棺，雄城做墓碑，足矣。

正在大步回城的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旁边的几具尸体。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正从其中断断续续的传出。

连续拨开几具尸体之后，少年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猪妖巨大的尸体之下，正压着一名满脸鲜血，胸腹之间被巨大獠牙贯穿的同袍。

那人抬头看了看来人，秽浊的眼神顿时变得透亮，惊喜道：“苏戾！”

名为苏戾的少年明显一愣，待得看清对方的模样以后，原本翘起的嘴角终于被放大，笑道：“田靖，你这伤势是活不成咯，要不要七爷我送你一程？

田靖闻言不见任何的恼怒，亦或是根本没有精力去生气。笑眯眯看着苏戾，莫名问道：“又是七只？”

见到苏戾点头以后，田靖畅快一笑，道：“真不愧是七爷，我这份军功送你如何？不多，有两只。”

“那七爷我以后岂不是每次又得多杀两只妖怪了？”苏戾毫不拖泥带水的接过田靖手中的两只耳朵，大笑道。

“兄弟我走了，别那么快下来，我可不想那么快就见到你。”话音刚落，已是气绝身亡。

“走好，不送！”铁刀瞬间出鞘，一抹雪亮之后，狭长的刀锋已经没入了猪妖的脖颈。原本一动不动的猪妖开始剧烈挣扎，硕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戾。

“哟！嫌七爷的刀太钝了？”苏戾狰狞一笑，手上猛然发力，将猪妖整个脑袋削了下来，喷溅而出的鲜血撒了苏戾满头满脸。

大秦王朝，立国千年有余，却始终处于群狼环饲之中，北有北越佛国，南有南荒幽冥。东有东海龙族，西有西疆妖族。大秦能够泰然处之一者靠强盛国力，二者则是那于大秦传道的仙家。

大秦北有栖霞门制衡北越佛国，南有仙剑门牵制幽冥一道。东有世家修仙者制约东海龙族，至于西面，便是这大秦皇室征战妖族！

大秦王朝崇尚仙道，凡夫俗子多多少少都懂得一些修炼法门，只是不入仙家，难得大道。纵横大秦四十八郡，亦有无数得大机缘或有大智慧者求得大道，逍遥纵横于周天之内。

浓浓夜色笼罩了定西城，城外战场早已被收拾完毕，同袍收敛下葬，妖族烹煮而食，残缺兵刃回炉锻造。等待下一场不知能有几人回的死战。

不提其他，至少在定西城打仗，鲜有饿肚子的时候，顿顿皆是血气充足，嚼劲十足的山珍。笑谈渴饮虎狼血，壮志饥餐妖族肉！正是此时定西城内的真实写照。

苏戾大大咧咧的坐在篝火旁，腰间铁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右手提着一只硕大无比考得金黄的猪妖后退，左右拎着一罐足有人头大小的烈酒。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苏戾抹了抹嘴唇，在一众士兵期待的眼神中开口说道：“上回说到那仙人自九天而来，和那妖王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一挥手便是一道雪亮剑光，削飞了那妖王的脑袋。仙人脚下漫山遍野的妖族见到大王已死，顿时四散奔逃。“

“只见那仙人举起妖王脑袋，一股鲜血流下，被那仙人一口尽数吞入腹中。大笑数声，好酒，好酒。便又飞身而起，入那青冥，回到了九天之上。”

“胡说，仙人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会喝血呢？”苏戾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了质疑的声音。

这声音一出，顿时引起了众多的附和声，苏戾大笑数声，抽出手中铁刀道：“七爷我说仙人喝血，那就是喝血了，怎地？有人不服？”

火光耀耀，映照得刀锋雪亮，一众士兵顿时寒蝉若噤。苏戾的凶名在他们这个军团可是响亮得很。

一言不合抽刀子砍人的事已经干了十几票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按苏戾的军功早就爬到校尉去了。

苏戾似是也感觉到了那么一点不好意思，收了铁刀，指着浩荡青冥道：“我要是做了那神仙，定要食这人间烟火，看看有何不可！”

旁边一拿着酒碗昏昏欲睡的老头抬起头看了一眼苏戾，一抖手把碗里剩余不多的酒倒入火堆之中，看着突然蹿高数分的火苗，没精打采道：“你这娃娃，除了抽刀子砍人就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好读你的圣贤书，将来谋个一官半职岂不是更好？偏要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嫌命长？”

苏戾转头看着说话的老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林老头，一百来人，就你敢跟我这么说话，就冲这，七爷我赏你一刀怎么样？”

“老头我洗衣喂马这么久，早就腻了，也不劳你大驾，明天老头我就去战场上走一遭，砍他两个猪脑袋玩玩！”林老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一口喝尽。

苏戾喟然长叹，悠悠道：“七爷我可不是不想读书，妖族屠尽满城十万人，你让我怎么读？读书读书，即便是读尽了天下圣贤文章，胸中这口戾气不得出，活着又有何意思？”

老头睡眼朦胧，慢慢吐出一句话：“杀人何须用铁刀？手中纸笔百万军。”

七爷闻言，顿时大怒，狞笑道：“林老头！哪来这么多大道理？七爷我心胸本就不大，现在又装了这铁刀和戾气，剩下了可就更不多了！”

“年轻气盛，老头我不和你争了，睡觉去，明天还要去杀妖呢？”林老头喝完碗中酒，把酒碗一扔，背手转身离去。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极其明智的没有去理会有气没处撒的七爷。四散开来找人喝酒的喝酒，睡觉的睡觉。

苏戾蹲坐火旁，摇曳不定的火苗中他的脸庞若隐若现，忽明忽暗。有光时，是仙，无光时，似魔。

自古以来读书读出满胸戾气的人肯定不少，但是像苏戾这般戾气深重，惟有鲜血和人头方能压住这无穷戾气的，估计肯定是绝无仅有了。

翌日，雄浑的战鼓再次响彻了百里雄关，归于平静的怨气又开始沸腾，整个定西城都被无尽的怨气所笼罩。

遥远的平原尽头，一片厚重的黑色洪流正在快速的向定西城移动而来，好像山峦倾倒般，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细小的石块已经开始跟着震动弹跳不定。

“今日，死战！”定西城守将端坐于坐骑之上，猛然拔出腰间铁刀，指向正在快速移动而来的黑色洪流，朗声大喝。

滚滚声音盖过了远处轰隆的脚步声，响彻定西城的每一个角落。几乎同一时间，百万大军同时抽出腰间铁刀，指向奔腾而来的妖族。

“死战！”浓厚犹如实质的杀气，滚滚而起的军气，凝聚在一起，直直冲上浩荡天空，搅得云团翻滚，怨气四散。

一片阳光穿过云团缝隙，正好照射在这百万大军之上，一时之间刀光耀耀，铁甲森森。

箭雨如同乌云从大军身后出现，铺天盖地的涌向远方的黑色洪流。一波又一波，仿佛永无休止。

箭出，冲锋。这是大秦军队的惯例。

下一刻，安静列于城下的军队忽然化作一道钢铁洪流，滚滚向西。和那由西向东的妖族狠狠撞在了一起！

迎风而立战在高大城楼上的三名老者在两股洪流相撞的一刻，皆是踏空而行，一步便已到达了战场的上方。

三名已化为人形的妖族同样腾空而起。与三名大秦皇室的修仙者遥遥相对。

片刻之后，有飞剑出袖，自长空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