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救世主公司

坏了。

林弦眯起眼睛，感觉事情有那么一丝丝不妙。

这……

这位备受崇拜的教父，不会是哥白尼吧？

不会是又又又又要传送回去时空刺客、又又又又到2024年杀死自己吧？

这家伙也太阴间了，真尼玛是阴魂不散。

不过。

转眼间。

林弦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很多事情在逻辑上说不过去。

哥白尼手腕这么厉害一个人，除非他在历史斗争中死掉了，要不然大概率不会落到……和许依依这种“叛逆小偷”混在一起的地步。

就像现在，他和许依依可是走在臭烘烘的下水道里。

难不成哥白尼每次进城，也得走这条地下通道？

那也太窝囊了。

遥想起第四梦境里，哥白尼一手遮天，主导了时空警局和时空法庭，总不能这个梦境混的这么惨，直接从“时空之主”跌落为“下水道之主”。

“你知道……那位教父，想要杀谁吗？”

林弦直接问道：

“既然说要穿越回过去，杀死所谓的罪魁祸首，那这個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

许依依摇摇头：

“教父既然这样说，他肯定有目标，但是具体的计划，不是我这种人能知道的。”

“所以，这也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标，我想要加入帮派、加入到教父的计划中，为这个世界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

听到许依依这般坚定又满是抱负的话语。

林弦刚才愧疚的心，也多了一丝欣慰。

看来，许依依本性也不坏，并不像自己刚才想的那样，是个小偷、强盗、地痞流氓、无赖混混。

但是。

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和她现在的正义发言，确实让林弦感觉割裂很严重。

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呢？

“我还想问下，上面这个城市，就是你说的东海城，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看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走路不敢跑、垃圾不敢乱丢、甚至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恐自己被扣分。”

“包括你刚才，一下子被扣了40多分，直接变成负分了……满分是多少？评分被扣完了又会怎么样？”

许依依领着林弦拐进另一个通道。

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

“没有满分，只有一个初始分，每个人的初始评分都是100分。东海城、以及全世界各大城市都一样，有着一套详细的加减分法规。”

“只是相比起来加分，扣分实在是太容易了。就像你看到的，乱吐痰、大声喧哗、说脏话、破坏公物、甚至踩踏草坪……一旦被那些机械仿生人逮住，都会进行扣分。”

“你也发现了吧，大家平时走在街上，根本就不敢随便说话，有时候哪怕是随口说了句脏话、或者一时忍不住大声笑出来，都会被扣分。”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大家就都不说话了。不单单是不说话，平时干什么事情都非常守规矩，垃圾从来不乱丢、车辆必须摆放整齐、更别提违反交通规则和相关法律……到了那种程度，分数一扣就是好几十、甚至上百、没有任何人敢犯罪。”

……

林弦听着许依依的描述。

怎么说呢。

像是一个理想化社会的理想化管理。

从目的和效果上而言，并不能说这种理念和制度是错误的，毕竟它确实有效，而且纠正的也确实是不文明行为，就算是扣分也是讲道理有依据，不是胡乱扣分。

只是感觉……

让人很压抑，整个社会都活在严格刻板的规矩之下，没有任何活力，死气沉沉。

“有点矫枉过正了。”

林弦说道：

“这个时代，好像已经把法律和道德融为一谈。自古以来，法律都是道德的最低底线……社会上对于人类的约束，也只是要求人类不触犯法律而已，而对于违背道德的事，最多也就是谴责、批评、但绝对不会就此惩罚。”

“东海城的规定，确实有些过分了。像你说的，6岁以下孩童不扣分，那我敢说，7岁的孩子但凡调皮一点，这100分还不够他一个星期折腾的。”

回想起过年回老家时，亲戚家那些七八岁的熊孩子……

大声喧哗、

大吵大闹、

横冲直撞、

满口抽象话语、

别说一个星期把个人评分扣完，估计10分钟都用不了，张口几个卧槽卧槽，分就没有了。

“那个人评分扣完之后，会怎么样呢？”

林弦很好奇：

“看城市里每个人对扣分这件事都非常紧张恐惧，是不是扣完之后，就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这个也是分情况的。”

许依依继续往前走：

“但是简单来说，第一次100分扣完，会进行长时间的批评、教育、学习……然后进行各种社会活动，把分数重新积攒到100后，才可以回到社会中自由生活。”

“这一点，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是一样的，一般小孩子过了6岁之后，很快就会把分数扣完。即便是有未成年减免，但所有孩子都不可避免要经历一遭教育改造。”

“如果恢复分数，并且第二次把个人评分扣完，事情就会严重很多。会按照情节严重程度进行处罚、处理、甚至判刑。最后也是通过劳动改造获取评分，才能重新返回社会……这是一个很慢的过程，因为有前科的犯人，获取评分也要减半。”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很害怕扣分的原因，一旦第二次被扣完评分，想要重新恢复到100，是很难很难的，很多人为此付出几年时间，都仍旧没有获得自由。”

“而如果第三次评分被扣完……”

说到这。

许依依自嘲一笑，伸了个懒腰：

“那就是我这样！情节轻的直接驱逐出城，取消居民资格，情节重的……就会直接被处理掉。”

她右手比划成枪支的形状，对着太阳穴：

“砰！就和这个世界拜拜了。”

林弦加快脚步。

紧跟在许依依后面：

“既然后果这么严重，那伱为什么还要犯罪？虽然在这种制度下生活，确实很压抑很崩溃，但总好过坐牢、驱逐出城、或者被枪毙吧？”

“没用的，林弦。”

许依依轻哼一声：

“据老人们说，一开始这种个人积分制度，扣分远没有现在这么严格，只有很严重的行为才会被扣分；像那种日常生活中的坏习惯、陋习，都是无视的。”

“可是……后来渐渐的，规矩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从冬眠舱醒来后的第一刻，就被要求学习很长时间的《扣分事项》，真的是，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给定死了。”

“不能说脏话，甚至都具体到了很多字眼和词语，即便是一不小心说出来也不行，会被判定为不文明行为，扣分。哎……总之就是，你根本阻止不了扣分的，分数被扣完只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在这种前提下，每个人都必须成为评分的奴隶，想尽办法加分，这样才能保持加分和扣分的平衡，不至于导致个人评分清零。”

“说实话，如果各项要求没有这么严格的话，大家都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约束不文明行为，也确实是为了更和谐更美好的生活着想。可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完全偏离初衷了。”

……

林弦点点头。

他确实也很认同这种说法：

“那这种情况，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哪个年代？”

“【2400年超级大灾害】。”

许依依又拐了一个弯，进入一个更宽阔的下水通道，声音在空腔里变得浑厚回响：

“历史书上讲过，这一切都是从2400年超级大灾害开始的。”

哦？

林弦很意外。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超级大灾害了。

毕竟……

在前面三个梦境中，未来世界都很落后和破旧，人口也很少，别说是科技水平了，就是工业水平都相当堪忧。

根本不可能建设出来如今东海城这样的现代化都市，更别提这一系列高科技玩意、机械仿生人了。

这就有些奇怪了。

为什么同样都是2400年灾后世界，科技水平和社会形态，差距会这么大呢？

蓦然。

林弦想到一个关键点——

【火星移民计划】

莫非。

是这件事的原因？

因为人类没有再去火星，而是专心开发和发展地球、重建文明、所以如今科技才能攀到这种高度？

“火星那边……”

林弦问道：

“还有人类去火星吗？”

“哈？”

许依依不可思议扭回头：

“火星？你在说什么。”

果然。

林弦眯起眼睛：

“也就是说，火星移民计划取消了，人类没有提前离开地球、也没有在灾害之后离开地球……因而文明的发展并没有分心，所有资源、人才、精力都集中在灾后文明重建上。”

“这么一看，确实，如果人类齐心协力，2400年-2624年这二百年之间团结起来，进入现代化完全没问题。”

许依依撇撇嘴，莫名其妙看着林弦：

“你在嘟囔什么有的没的啊，莫名其妙。我从来就没听说过移民火星这种荒唐的事情，人类不是一直在地球上吗？”

“而且历史书上不是说了吗，人类文明能重建这么快，全都是【救世主公司】的功劳。”

她继续讲道：

“2400年大灾害后，近乎是隔天，就有数不尽的机械仿生人从地下基地激活，来到地表世界，引领和指导人类重建文明。”

“虽然我现在很讨厌【救世主公司】，但有一说一，在当时全世界绝望的情况下，那数百万台机械仿生人，真的像是希望的曙光，照亮了人类未来，这点真没得黑。”

“这些机械仿生人由内部的微型核电池驱动，不知疲倦，任劳任怨，并且头脑里有很多知识和技术，很快就把灾难中幸存的人类集结起来，进行文明重建。”

“史学家们都说，如果没有【救世主公司】未雨绸缪，那么超级大灾害之后，人类肯定会因为资源和食物的争夺，继续内战上百年不止，或许人类文明就要因此灭亡了。”

林弦笑了笑：

“这确实不假。”

这点他很有发言权。

此前几个梦境世界、几条世界线中，人类确实在超级大灾害之后内战了很久很久，战乱和饥荒就差一丝丝就将人类文明覆灭。

而听许依依的讲述。

那忽然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数百万机械仿生人，确实像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拯救了人类文明，一天内战都没打，直接进入灾后重建和文明发展阶段。

嗯……

从这个角度来说，【救世主公司】确实名副其实，做了一件伟大的事。

“我算是听明白了。”

林弦这才把第八梦境的世界观捋顺，尝试总结道：

“救世主公司，显然是提前知道2400年超级大灾害要到来，甚至……它很早很早就知道。数百万台机械仿生人，可不是短时间能制造出来的，一定需要大量的资源、金钱、时间、配套设施、储存基地等等。”

“很有可能，救世主公司为了这数百万台机械仿生人，筹备了数十年上百年之久。然后2400年超级大灾害如期爆发，隔天这些早就准备好的机械仿生人就完成激活，带领人们重建家园。”

“我有理由相信，救世主公司既然能准备这么多机械仿生人，那肯定也做了其他准备，比如让科学家和人才们提前冬眠，进入地下基地避难；或者把关键性的研究资料、研究设备封存等等……”

“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现在救世主公司在全世界的权力这么大、地位这么高了。毕竟现在的地球和人类社会，就是这家公司拯救起来的，包括这些灾后城市也是这家公司建造的，它当然对人类文明非常有话语权。”

“只是……既然这个公司初衷这么美好，为什么执行到现在，反而变质了呢？”

“那就不清楚了。”

许依依摊摊手：

“具体的事情，我才从冬眠舱苏醒6年，这些复杂的东西我也搞不懂；并且东海城里教导的历史，也是避重就轻，你要真想知道实情……还是等我们出城后，问问帮派里的老人吧。”

林弦点点头。

许依依毕竟是小孩子，也只知道一些粗略的历史、简单的逻辑。

复杂的东西，还是有机会了找其他人问问吧。

比如……

教父？

如此德高望重的教父，肯定能给林弦一个详细的答案。

不过，有一点，林弦很确定——

【救世主公司，一定和天才俱乐部的某位成员有关。】

这点无需质疑。

首先，图灵酱说过，2400年超级大灾害是伽利略引发的。

这个情报虽然未必准确，但至少说明，天才俱乐部的成员，基本都提前知道这场灾害。

之前几个梦境的贾斯克，也是未雨绸缪，提前避开了灾害。

那现在这个匿藏数百万机械仿生人、构建数百年宏伟未来计划的始作俑者……

到底是谁呢？

牛顿？高斯？达芬奇？亦或者……是被图灵酱冤枉的伽利略？

现在线索太少。

再加上各位天才们八百个心眼，说的话真假难辨，林弦也很难判断。

“【救世主公司】的老板是谁？”

林弦跟上许依依，和她并排走：

“你知道什么和这家公司有关的信息吗？创始人也好，经营者也好，或者比较出名的管理层。”

许依依摇摇头：

“我不知道……其实不单单是我，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家公司背后的控制人、创始人是谁。”

“这家公司真的很神秘，大家除了知道机械仿生人是这家公司制造的、全球各大城市是这家公司建造管理的、并且是它拯救了人类文明之外，近乎是一无所知。”

“甚至还有人说，现在的救世主公司，早就不是人类在管理和经营……而是由机械仿生人们掌控权力，所以世界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说着，许依依把手里握着的两个金属名牌，递了一个给林弦：

“这上面除了有机械仿生人的编号，还有救世主公司的商标logo，你感兴趣可以看一下。”

林弦接过金属名牌。

这个金属名牌，大概就是一个打火机大小。

昏暗的下水道里，伸手不见五指，林弦当然看不清楚金属名牌上有什么。

他用拇指指肚抚过，能感觉到右边的数字和字母凸起，以及左边一个连贯圆润的图标。

具体就摸不出来了。

一会儿回到地表、获得光亮后，再仔细看看吧。

说到这里。

林弦想起来。

许依依一开始被制伏，就是因为她强行抢夺机械仿生人的金属名牌。

并且，在自己拉着她逃跑时，她还专门跑回去，把仿生人警察的金属名牌也扯下来。

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为什么要偷这个金属名牌？”

林弦在黑夜里凭空晃晃：

“这个东西挺薄的，我估计里面也没什么科技含量，就是一个普通的名牌。你要这东西干嘛？还冒那么大的风险。”

“嘿嘿~”

许依依骄傲笑出来：

“你是有所不知呀林弦，这可是大宝贝啊！有了这个金属名牌作为证明，我们就可以加入到教父的伟大计划中、给教父做事了！”

“哦？”

林弦有些意外：

“所以说，这个金属名牌，就像是一种试炼、凭证、实力和忠诚证明之类的东西？”

“没错。”

许依依点点头：

“要想加入教父的计划，必须有帮派引荐才可以；而要想加入帮派，就必须获得一个机械仿生人的金属名牌来证明自己。”

“这就是道上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管用任何办法都可以，只要能拿到金属名牌，就代表你的实力和立场没有问题，任何帮派都可以接受你的加入、都不会拒绝的。”

“加入帮派后，自然就可以被引荐到教父的计划中……我们真是太幸运了，今天晚上，教父的计划就要执行了，还好我们俩卡点拿到了两个金属名牌！”

“有趣。”

林弦轻笑一声。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规矩。

即便是如此抽象和阴间的未来世界，人类还是会根据理念和目标的不同，集结在一起。这大概……也是人类社会的一种独特魅力吧。

搞到现在。

林弦对于那位未知的教父，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迫不及待想见他一面。

不过，按照流程，必须要一步一步来。

好在自己认了大姐大。

也算是有靠山、有人罩。

作为许依依第一个且唯一一个小弟，她肯定会替自己安排好一切前程。

“到了林弦，就这里，爬上去就行。”

这条通道走到尽头。

前面是一个巨大管道出水口，轰轰轰的污水像是瀑布一样冲出坠落，但前面有铁栅栏堵着，从出水口肯定出不去，所以，他们需要从旁边的手爬梯爬上去。

终于……

能从下水道出去，重见天日了。

许依依先跳上去，开始攀爬，林弦跟在她后面。

嘭！

一声闷响，许依依娴熟倒挂金钩，踹开上方井盖，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林弦忍不住眯起眼睛。

眼睛已经适应这么久的黑暗，视野突然变的明亮，真有些睁不开眼。

许依依率先爬了出去。

林弦也跟着爬出。

站起身。

望着下方杂乱无章的村落——

数不清的棚屋和板房，错落排布在黄土地之上；

五颜六色的建筑乱七八糟，道路拥挤，人流窜动；

家家户户外边都挂着杂乱的衣物，到处都湿漉漉的，洗衣洗菜洗碗的妇人们将盆里的脏水随意泼起；

村子里面的小孩追逐打闹，绊倒又打滚；

光着膀子大摇大摆的男人们，捧腹大笑，大声喊叫。

这是……

林弦眨眨眼睛。

这是一个，和东海城，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回过头，看着他和许依依刚刚逃离的寂静之城，越过围墙，可以看到干净整洁的建筑，一尘不染的玻璃，遍布整个城市的安静。

然而再度低下头。

看着下面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充满生活烟火气、喧闹又混乱的村落。

“哈哈哈哈！怎么样林弦？是不是和东海城的气氛完全不同？”

“这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世界，真正能让人类自由生活的地方！”

许依依很骄傲，也很有归属感：

“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担忧，什么都不用害怕；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说任何你想说的话、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她对着下方杂乱无章的村落伸出双臂，深吸一口自由又爽快的气息：

“【林弦，欢迎你来到……罪恶之城！】”

这时。

林弦才想起，刚才下面太黑，没有看清楚金属名牌上，救世主公司的图标。

于是从裤子口袋里翻出金属名牌，捏起在眼前。

右边，果然是英文字母和数字相间的编号。

而左边的图标……

竟然是一副彩色画作。

一位中世纪打扮的男子，左手托着水晶球，右臂半举，右手正做出祈福的手势，双眼中透露着智者的光芒

用艺术品画作当公司图标，真的很少见。

但是。

艺术专业出身的林弦，一眼就认出了这幅著名的画作：

这幅画作，绘画于公元1500年；

它是人类历史上拍卖价格最昂贵的艺术品，成交价格高达4.5亿美刀；

它是历史上那位传奇艺术家笔下，唯一一幅进入拍卖市场的作品；

没错。

这幅油画的名字，就叫做《救世主》。

而这幅油画作者的名字，则更是在历史上如雷贯耳——

列奥纳多·达·芬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