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面具

闫巧巧想见自己……

还很“迫不及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弦默不作声，低头看着笔记本电脑旁的时空钟。

上面的数字稳定到当前世界线的时空曲率——

0.0000336

毫无疑问。

世界线变动了。

未来的发展轨迹，也走上了新的方向、新的道路。

那么……

老生常谈的问题。

自己在7月7日身首分离的既定事实……会因此而改变吗？

其实预测自己死亡日期这件事，真的很难做到。

无论是第五梦境里安杰丽卡告知自己死讯、

还是第六梦境中图灵老实交代自己的死亡事实、

其实都是经他人之口讲出来的，并没有确凿信息。

尽管林弦并不怀疑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但他确实处境很被动、近乎除了一个日期外什么都不了解。

也包括现在。

世界线既然变动了，那7月7日自己还会死吗？

往好的地方想，是自己得救了，7月7日既定的暗杀，也随着世界线的偏移而消失。

这当然是皆大欢喜，自己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可是……

如果往坏的方向想呢——

【因为世界线的变动，既定历史也发生了变化；时空刺客同样是将自己斩首，但日期却不是7月7日，而是提前到了很多天将自己杀害！】

……

这种顾虑并非杞人忧天。

毕竟未来的发展轨迹变化了，那么一切变化都理所当然，自然也包括自己的生死。

难道说……

【闫巧巧提前恢复了记忆？现在迫不及待想见自己，是来索命的？】

林弦不动声色。

轻声说道：

“是巧巧啊，她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想见我了，还挺突然的。”

“呵呵。”

电话里的赵英珺轻笑一声：

“这孩子确实长大了，你肯定猜不到她找你有什么事。”

“我确实猜不到。”

林弦如实答道。

并不是真的猜不到，而是他猜的结果着实有些惊悚。

“闫巧巧这两天还正常吗？”

林弦询问道：

“比如她的身体变化、性格变化等等。有没有突然变的壮实、变得沉默寡言之类的？”

“没有呀。”

赵英珺很意外林弦会问出这种问题：

“巧巧这几天一直都挺正常的，和平时比没什么变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说想见你……好吧，我也不瞒着你了。”

电话那边。

赵英珺的声音满是笑意：

“巧巧她……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林弦听到这个词苦笑。

什么叫做惊喜？

不会是惊吓才对吧！

不过。

林弦还是捕捉到了赵英珺话语中的蛛丝马迹。

说白了，其实林弦最怕的就是闫巧巧突然恢复记忆，然后哄堂大孝、大义灭亲。

但听赵英珺的说法，这几天的闫巧巧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变化。

作为朝夕相处的两個人。

真要是闫巧巧有什么不对劲儿之处，赵英珺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那也就是说……

现在的闫巧巧，并没有恢复作为林虞兮的记忆。

所以，自己的项上人头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想到这一层逻辑，林弦也松了口气。

看来刚才的想法确实太极端了。

眼下，最直接确认7月7日掉头惨案有没有变化的方法……就是早点睡觉入梦一趟，看看第七梦境变成了什么样子、并在里面想办法找到关于自己的历史。

但这也不是百试百灵的。

要看还能不能遇到自己的熟人才行。

总之。

既然赵英珺清楚知道闫巧巧给自己准备的【惊喜】是什么，那就没什么可紧张的，大胆赴约就行。

这段时间忙忙碌碌的，他也确实很长时间没见过闫巧巧了。

“好啊。”

林弦直接应下：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直接去饭店吧。”

“既然巧巧给我准备了惊喜……那我就请她吃饭回报吧，你问问巧巧想吃什么，我定一个饭店告诉伱们，咱们那里汇合就行。”

一番隔空交涉。

最终定下来，去吃火锅。

回想起曾经假虞兮在火锅店狼吞虎咽的样子，林弦着实有些搞不懂……

未来世界火锅是失传了吗？

怎么每一位时空穿越者都这么喜欢吃火锅？

挂掉电话。

林弦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拿起，朝埃尔法商务车走去。

放在车座上，把笔记本电脑关闭后，林弦抬头看着司机小李：

“出发吧，到这个火锅店。”

……

正午时分。

林弦刻意晚到一会儿，透过火锅店透明的玻璃橱窗往里面看去，能清晰看到赵英珺和闫巧巧的身影。

这个位置是他专门定下的。

紧靠窗户，方便自己从外边观察。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闫巧巧……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无论是眼神、神态、表情都和原来无异。

身材也没有变化，还是那般娇小。

无论怎么看，都和战神林虞兮相差巨大，不像是能把人脖子割断的那种暴力杀手。

林弦鼻子长出一口气。

事关自己生命，小心一点总没错。确认安全后，他便向着火锅店大门走去，推门而入，坐在赵英珺和闫巧巧对面。

“林弦，你来啦。”

赵英珺抬头看着他，把桌面上的电子菜单递过来：

“巧巧她点了很多肉，你看看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不用不用。”

林弦心思不在这上面：

“直接下单就行，我才吃过早饭没多久，不是很饿，今天主要就是来见巧巧的。”

扭过头。

发现闫巧巧目不斜视，盯着眼前逐渐沸腾的鸳鸯锅，很期待的样子。

“话说……”

林弦看着两人：

“是什么惊喜呀？搞的我还挺期待的。”

赵英珺神秘笑了笑。

伸出右手，揉揉闫巧巧的头：

“巧巧，你不是昨天特意准备了好久，准备今天送给林弦的吗？怎么这一会儿又不好意思了？”

“没有。”

闫巧巧盯着火锅摇摇头：

“我在等肉。”

“……”“……”

林弦和赵英珺相视一眼，双双无语，不知道这饭桶体质到底遗传自谁。

但闫巧巧显然也有嘴硬的成分。

因为赵英珺替她打开局面后，她就没有再盯着火锅，而是转过身拉开小背包，小心翼翼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递给林弦：

“林弦哥哥，送给你。”

林弦看着她递来的东西。

那是……

一张装裱在画框里的水彩画！

而且，还是一幅水平不低的水彩画。虽然达不到专业水准，但在业余水平里，也绝对算得上是顶级了。

整张画面上描绘的是一位年轻男子的上半身。

微微皱着眉头。

搓着下巴。

若有所思。

这……

这不就是自己吗！？

林弦看着这幅《自画像》，不禁笑了出来：

“这是画的我吗？巧巧你画的吗？”

闫巧巧点点头：

“昨天画的。”

林弦接过这幅不算很大的画框，认真看了看细节，确实画的不错，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初学者所创作：

“你这画的也太好了啊……”

赵英珺见状，也是微微一笑：

“对吧？我也挺惊讶的，没想到巧巧竟然有这样的天赋。”

“一切都还要从前几天说起，我带着她去公园玩，那里面有很多摆摊卖儿童玩具的摊位，她比较感兴趣，我们就去瞅了瞅。”

“有那种diy的摊位，就是给你一个石膏像，让你随便上色，随便画，就是给小孩子乱玩的……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既然巧巧想玩，就给她买了一个，让她坐在摊位上乱画。”

“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巧巧她对色彩的运用和审美，就好像是骨子里自带的从容和天赋。她明明第一次接触画画，但用起来画笔和颜料游刃有余……很快就把那个白石膏玩具画好，而且还画的惟妙惟肖，当时小摊老板都震惊了，问我这孩子是不是平时有上画画兴趣班。”

“然后闫巧巧就迷上了画画，在那个摊位上画了很多石膏像，每一个都画的很完美，色彩搭配也很棒，简直就是天生的画家。”

说到这里。

赵英珺抬头，意味深长看着林弦：

“这算不算是遗传呢？”

林弦仍旧在欣赏油彩画上的自己，分析道：

“严格来说，绘画这种本领属于后天技能，后天学会的东西肯定是不能遗传的。要不然……为什么大多数艺术家的孩子们，都不再是艺术家了呢？”

赵英珺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忽然想起来，好像历史上很多伟大的艺术家，都是没有后代的。”

“贝多芬、达芬奇、梵高……他们全都孑然一身，没有生育后代，也没有把他们的才华和艺术细胞遗传下来。”

“不过你运气还是比较好的，至少……”

她瞥了眼认真等待夸奖的闫巧巧，笑了笑：

“至少艺术细胞后继有人了。”

林弦从水彩画上收回目光，看着闫巧巧：

“原来，这就是你说要送给我的惊喜呀。真是一幅很棒的美术作品，我很喜欢，谢谢你巧巧。”

“画这样一幅画应该不少费功夫吧？你昨天画了多长时间？”

“一整天。”

闫巧巧轻声说道：

“一直画到晚上。”

瞬间。

林弦又感觉手里的画作沉重了几分。

赵英珺也补充道：

“巧巧她画了很多幅，但是一直不满意，就重新画、重新画……一直画到凌晨，才对这张画比较满意，又修改了很久才睡觉。”

“我昨天也劝过她很久，说一个初学者、还是自学画画的初学者，能够画成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不用要求那么高、完美主义。”

“但巧巧就像是有执念一样，莫名其妙要求很高，说你对她很好，她想用心画一幅最好的画送给你，以表达谢意。”

……

听着赵英珺的描述。

林弦也大致能想到，昨天一整天闫巧巧在家里不停挤水彩的画面。

从早挤到晚。

光是涮笔的水桶，恐怕都要换好几次水。

而这么认真……

只是想给自己画一张最完美、最精致的画像。

为此，还熬到了半夜很晚才睡觉。

林弦不禁有些感慨：

“这份心意是好，不过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呀……巧巧你完全可以慢慢画、慢慢学；我也不急着收礼物，你什么时候送给我这幅画，我都一样开心的。”

然而……

闫巧巧摇摇头：

“必须今天送才行。”

“为什么？”林弦有些不解。

只见闫巧巧再度伸出审判的右手食指，指着林弦手里画框的背面：

“我写在后面了。”

林弦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背面还有东西呀。

他将画框整个翻过来，发现后面果然别着一张手写贺卡，娟秀的字体写着三句话——

【祝林弦哥哥，父亲节快乐！

谢谢你愿意扮演我的爸爸，陪我逛迪士尼……

真的很开心。】

……

……

一时间。

林弦感觉呼吸道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

为什么必须是今天。

为什么闫巧巧昨天熬夜那么晚、今天又迫不及待想见自己。

因为……

今天。

2024年6月16日，竟然是父亲节。

一直以来，在每年的节日中，父亲节都是一个不怎么起眼、不怎么被人铭记的节日。

很多男人自己都意识不到节日的到来……大概也很少能在这一天收到孩子们的礼物。

可林弦万万没想到。

自己人生中第一个父亲节，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到来、猝不及防的收下人生第一份父亲节礼物。

千言万语道不出。

林弦承认，此时他确实是一时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来这里之前。

他百般猜疑闫巧巧的目的，唯恐自己人头落地。

毕竟好端端的一天，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见自己呢？

原来……

是想给自己送父亲节礼物呀。

即便在闫巧巧眼里，自己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那次迪士尼之旅，确实让她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与温暖。

因此。

她才想在父亲节这个特殊日子里，给自己送上礼物与谢意。

林弦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饭桌上三人的关系，实在是太绕了……真假虚实、时空环绕，不阐述半个小时想必是讲不清楚的。

但没关系。

称呼什么都是假的，情感却是真的。

“谢谢你。”

林弦看着闫巧巧，轻声说道：

“其实我很少收到礼物的……一直以来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其它节日更是没有人给我送礼物。这份父亲节礼物真的来的很突然、也很珍贵……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把玻璃画框，轻轻放在旁边座位，还往里挪了挪，害怕掉下去。

这时。

服务员也把海量的羊肉牛肉放在架子上，桌面鸳鸯锅里的红油与清汤热烈沸腾。

闫巧巧指着血红的牛羊肉，双眼发光：

“肉！”

“好好好。”

林弦主动站起来，笑着给闫巧巧往锅里下肉：

“多吃一点，长点肉，力气也更大一点。”

……

吃完火锅。

难得三人碰次面，闫巧巧又这么喜欢粘着林弦，自然不可能就地解散。

于是便前往旁边的公园玩耍。

时值周日。

公园里人很多，大人小孩充斥着各个角落，嬉闹追逐声不断。

自然，这种地方少不了小商小贩。

“啊。”

闫巧巧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位卖各种卡通面具的大叔：

“莱茵猫。”

“嗯？哪里？”

林弦顺着闫巧巧的食指看去……

还真是。

这位大叔的摊位上，各式各样的卡通面具很齐全，奥特曼、铠甲勇士、还有一些樱花国动漫角色，可谓是应有尽有。

这些超级大IP有面具周边，林弦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莱茵猫的面具。

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因为……

这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

莱茵公司，目前没有把版权出售给任何一个家玩具公司，现在所有周边产品全都是自产自销，在各项周边分支中，根本就没有面具这一条生产线。

所以不言而喻，这位大叔销售的是盗版产品。

“你想要吗？”

林弦询问闫巧巧。

“想要。”

闫巧巧看着旁边草坪上，嬉笑打闹的孩子们，脸上戴着各种奥特曼面具，摆着各种POSE滑铲或肘击……一副想要加入匹配对战的表情。

“那我买给你吧。”

林弦直起身：

“你要哪一个？是和他们一样的奥特曼呢？还是那个莱茵猫的面具？”

“我喜欢莱茵猫的。”

“好，我们这就去买。”

于是，一行三人来到卖面具的大叔处。

林弦指着莱茵猫面具：

“这个面具怎么卖？”

“五块钱一个，十块钱仨。”

大叔一把拿起仅剩的三个莱茵猫面具，一起递过来：

“就剩三个了，一起买了吧！一家三口都戴上，整整齐齐一家人！”

林弦被大叔的口才逗笑了：

“哪有一家人都戴面具的。”

“你可要珍惜机会啊小伙子！”

大叔见口才销售不奏效，开始饥饿营销：

“你要知道，这莱茵猫的面具，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我敢给你打包票……离开我这个店，整个东海市你都找不到第二家卖莱茵猫面具的！你信不信！”

“我信。”

林弦如实点点头：

“这种没版权的东西谁敢卖呀，被抓到不得赔死……也就您敢卖了。”

“那我也不想卖盗版啊！”

大叔打出卖惨连招：

“这玩意儿本身就没有正版的，我从哪里进货？你叔我也是遵纪守法之人、在这公园卖了二十多年面具了……真要是这莱茵猫面具有正版的，我肯定卖正版！”

“所以，小伙子，行行好，把这些盗版货全都买走，给你叔我一个洗心革面、迷途知返、东山再起的机会！”

“行吧行吧。”

林弦感觉大叔这口才就值10块钱，三个莱茵猫面具全当是送得了。

手机扫码付款。

一手交钱一手收货。

获得莱茵猫面具X3。

“很快莱茵猫面具就有正版授权了。”

林弦嘱咐大叔：

“【要支持正版啊。】”

大叔帅气的甩甩地中海头发：

“下次一定。”

……

林弦把莱茵猫面具递给闫巧巧一个。

闫巧巧麻溜戴上，化身莱茵战猫，加入到草坪上的滑铲肘击大军，开始打自由搏击赛。

林弦则拿着剩下的两个面具，走到赵英珺身边，递给她一个：

“一人一个吧。”

“回头我给王哥说，让他找个好点的代工厂，开始生产正版的莱茵猫面具吧……赚钱不赚钱是其次，反正这东西成本也花不了多少、赚也赚不了多少，全当培养新一代孩子们的正版意识了。”

赵英珺微笑着接过莱茵猫面具，翻看着打量：

“说真的，我从小就没玩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戴面具是什么感觉。”

林弦看着自己手里的莱茵猫面具。

感觉……

这张面具，才是一切风浪的源头所起。

第一梦境的大脸猫，脸上戴的就是莱茵猫面具；第二梦境时，莱茵猫面具又变到了自己脸上。

再之后的梦境，就再也没有需要戴面具的场合与必要了。

面具这东西，最大的意义，就是遮蔽面容、掩人耳目，一般不是从事犯罪行动的话，确实没有戴面具的必要。

他仰起头。

看着天空中烈日透过树梢，撒下的缕缕阳光。

0.0000336世界线的第七梦境……

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时。

头戴莱茵猫面具、把面目五官遮的严严实实的闫巧巧小跑而来，仰头看着林弦：

“搞定了。”

“啊？”

林弦一时没听懂：

“搞定什么了？”

唰。

闫巧巧伸出审判的食指，指向刚才玩耍的草坪。

林弦顺着指头方向看去——

“嘶。”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刚才草坪上嬉闹追逐的孩子们，此时已经全部被放倒撩翻！无一直立！

“我去……”

林弦有些头皮发麻，不知道一会儿要如何面对来势汹汹的家长大军。

他伸手把闫巧巧脸上的莱茵猫面具推上去，看着她无辜又清澈的眼睛：

“大家都在玩游戏，你认真就不对了。”

“我没有认真呀。”

闫巧巧眨眨眼睛，歪歪头：

“我还没用力，他们就倒下了。”

“呵呵。”

林弦无语笑笑：

“你还是别往这个方向发展了，这样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