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庄是赵姓地主后迁移到此地修建,历史并不久远。
庄子分为前中后三部分,前后庄住了佃户和赵家远房,中间是赵老爷的几间房子。庄内布局比普通的村子规整一些,却也并无过多的防卫措施。
麻杆儿在赵家算得半个主人,却也没能住进中庄,他的小屋独立在后庄的一个角落,孤零零的显出几分冷清。
此时,屋内点着灯,一张方桌支在地面,桌面上摆着几道小菜,麻杆儿和他的狗腿子曹大彪正喝着闷酒。白天的事情实在让两人不痛快,尤其是麻杆儿,四十来岁的人被少年弄得灰头土脸,今后在佃户面前哪还有颜面。
“麻管家,咱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仇必须得报。”俩人喝了几个小时,这话被曹大彪翻来覆去的念叨了不知道多少次。
麻杆儿是个明白人,虽然恨意满满,但也知道手下这家伙是个狐假虎威没能耐的主儿。不然白天自己被推到坑里,他也不会闷着脑袋在地上装死。找他来喝酒,纯粹是因为在赵家得罪了太多人,实在找不到其他说话的对象。
曹大彪已经喝下了一斤多的土法酿的糙酒,上头得满面通红,扯着脖子嚷道:“这话我本来不该说,可到这份上,必须得讲。麻管家,你知道我是什么来头?”
麻杆儿还真不清楚曹大彪的底细,用了几年,只当他是混得不咋滴的乡间无赖。不屑地一撇嘴:“就铁马镇这一亩三分地,你能有什么来头。”
曹大彪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酒气冲天一拍胸脯:“我可不是铁马镇本地人。我老家在山那边曹家集……”
曹家集!
闻听这三个字,麻杆儿顿时清醒几分。
那可是出了名的匪窝子,据说该处以曹姓为主,蒸汽时代以前是靠进山打猎为生的一族。随着时代变迁,打猎既危险又难以满足人们生活的需求。曹姓人却没有选择追随时代的脚步,反而更加离群索居。
外人极难融入他们之中,也不清楚这一族人以什么生计。但一直有一个传说,就是曹家人下手够狠功夫也高,偶尔会有周围帮会解决不了或难以沾手的“麻烦”,就会从曹家集雇人来解决。
社会上那些帮会中人平时也没少打打杀杀,可几乎每次都被曹家人的狠辣作风吓住,这几乎是两种不同层面厮杀,久而久之,没人再愿意去触碰他们。
在麻杆儿这种社会老油条眼中,这就是一群亡命徒,谁没事会招惹他们。曹大彪平时咋咋哄哄,谁能看出他居然出身在那么可怕的地方。
“明天我回家,求求我家里的堂兄弟,让他们来走一趟。”
麻杆儿脑门子刻着“郁闷”两字,被人揍还是眼前的一个小麻烦。真的被曹家集的人纠缠上,那可是甩不脱的大麻烦。可是任凭他怎么推脱,曹大彪都来劲的非要去找人帮忙不可。
如果是往常,他一拍桌子瞪眼睛,曹大彪立即吓的和小猫一样。可今次他失去了那个勇气,只能寄望明天曹大彪醒酒后把事情忘到脑后。
毕竟麻杆儿识人无数,也看得出来,这个货在曹家集绝对也是最不受待见的那种。
“哼,一个小崽子有什么,直接毒成傻子卖到山那边的黑矿井,三五年就死在里面……”曹大彪比划着,好像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他真的做过。
麻杆儿也不应声,酒杯放在手边,再也没有喝下去的心思。
曹大彪完全喝断片儿了,摇晃着站起身,出屋去解手。麻杆儿把杯里的残酒倒回壶里,省得浪费。心中盘算,一会儿曹大彪回来直接散席,这闷酒是越喝越闹心。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曹大彪回来,麻杆儿纳闷这小子不会掉厕所里了吧?于是打开窗子,想要喊他一声。
一张他万万没想到的面孔出现在窗外,四目交集,秦景带着玩味的冷笑着:“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不感动?”
我的老天,这个小子怎么会半夜摸到我家来。没可能啊,白天他占足了便宜,自己可是挨打的一方,他半夜居然还来找后账?
这事情没逻辑呀,这小子有病吧,简直是个疯子!很明显他是听到了刚才自己和曹大彪的聊天,一股绝望感从麻杆儿心头升起。
正当麻杆儿准备孤注一掷的喊人时,秦景陡然出手掐住他的脖子,把喊声扼在喉咙里。然后借力一弹身跳进屋子,用力将麻杆儿朝地上一扔。
麻杆儿揉着脖子用力的喘息着,眼珠转了转,吞下口水,放弃了大喊求助。这么晚,喊个几声未必有人听得到。即使听到,说不定人没赶来自己先遭了对方的毒手,眼下肯定是先保命要紧。
“呦,伙食不错。”秦景瞥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脚尖勾出凳子稳稳当当的坐在麻杆儿面前。说话间胖子推门走进来,朝秦景点头示意。
“那个醉鬼解决了,保证别人以为他是醉酒失足,跌倒在水坑浸死的。”
此言一出,麻杆儿心里如同一盆冷水泼下,从头凉到脚。现在的年轻人下手太狠,那么个大活人说杀就杀了。自己白天侥幸捡条命,这次恐怕是难以幸免。
他张开嘴刚要告饶,被秦景直接打断:“哎哎,让我先说,行不行?”麻杆儿哪有反驳的勇气,点头如小鸡啄米。
“是这样,你看我说的对不对。”秦景的语气还是挺客气的,旁边胖子端着膀子看戏。
“第一次呢,在亭子里你服了,我放你一马。”
“第二次,你找了姓曹的这个二货带人来干我,又被我弄翻。十几个叔叔伯伯给你求情,你自己也表示歉意,我又放过了你。”
“老话说,有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这回让我放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番话好像一记重拳,将麻杆儿怼进墙角。他知道,这次如果不能说服这两个小子,真的凶多吉少。
“您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再去找你麻烦的意思。都是这个姓曹的,是他不甘心非要去曹家集搬援兵。和我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劝他说……”
秦景截口道:“不行啊,你这话我倒是有点想信,可惜死无对证。”转头问胖子。“那姓曹的死了没,要不拉过来问问?”
胖子嘿嘿笑着,肯定的说:“绝逼是死透了。”心里却在偷笑,以前没发现秦景这么会说话,句句都是套路,把个老油条逼得一点退路都没有。
秦景砸吧着嘴,为难道:“你看,这就很不好证实你说的话。要不,你再想个理由?”
麻杆儿情急下,那还能想出什么脱手借口,只是翻来覆去地求饶,推说自己全无恶意。秦景看他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悄悄给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心领神会,咳嗽一声:“那个谁,脑筋转一转。理由还是可以有的嘛,往其他方向想想。我们兄弟很容易心软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麻杆儿恍然大悟。他把这两个少年终究看得年幼,想事情自然局限住了。这种情形下,想告饶脱身,最好的办法还用问?
“理由有了,在这里。”麻杆儿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拿出一沓百元面值的鲁尔币。恭恭敬敬的递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