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三宫·罗生门之臂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没有和尚，只有一个神官。

这故事应该是骗人的，哪有庙没有和尚的？况且有神官的哪能叫庙？

那是神社。

羽飞白此刻便是到了一座神社之前。

太阳已经落下，山中的黄昏更是来得分外早，天色已经变得很暗。

眼前是一座长宽都有二十米左右的大宅院，用比较老旧的红墙绿瓦给圈了起来。

刚刚从东京区走过来的羽飞白，颇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古代的感觉。

大门通体用漆红的木材建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円”字，意味着财源广进。

里面有一座占地不超过五十平方米的日式建筑，共有三间小屋，两边对称。

透过山毛榉越墙而出的枝梢斜射下来的红色霞光，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终于消失不见没夜色降临了。

羽飞白走到门前停下，叹了口气。

房前有个水池，久未打理早已干涸。正门口放着一个小小的善款箱。

若是在以往，有信徒前来祈福，则是要先在水池里将手洗净，屋脊两边翘起的神社拜殿前，往带木条格的善款箱里扔点零钱。

此时的善款箱里应该还有些零钱吧，只不过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霉。

羽飞白这般想着，缓缓走过，拜殿两侧本该是摆放有代表神使的动物雕像，但是此刻却没有见到。

这座神社没有名字，石灯笼下本该刻着神官授命于神的箴言，此刻却是一片留白，这在日之本来说，只有一个可能。

狂言派。

这座神社是狂言派的神社。

狂言原本并非神社流派，而是戏剧文化，其如何演变成一种神社流派不得而知，但是狂言派的人，与普通神职人员都不一样。

他们没有供奉的神。

对外界的说法是，供奉整个高天原神祇，所以不单独供奉其中的某位神明。

但实际上，懂行的人便是知道，他们本质上不信神佛，只信人力。

换言之，这是神社里大逆不道的存在，以人为神。

安培晴子，正是狂言派的人。

“你回来了。”

拜殿，也就是主殿里，传出来一个清冷的女人声音，有种莫名的磁性，仅凭声音都能判断出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羽飞白点点头：“嗯，我回来了。”

“葬神仪式还有三个小时结束，你可先在偏殿休息。”

“不必了，我去看看她。”

“好。”

走过廊道，眼前顿时明亮起来。

神社内部，几乎空无一物，神龛也找不到了，仅有几个白色的蒲团放在地上，还有一张掉了漆的茶几。

屋内坐着一名漂亮的少女，拥有一头亮丽棕褐色长发，扎这简练的马尾，刚好垂到背部。

少女的面容看似锐利，实则非常柔和，只不过眼神太过于平淡，似乎没有人类的感情。

她的身材高挑而曼妙，穿着白净的武士服，腰间佩戴有一柄黑色带鞘武士刀。

比较奇怪的是，大腿一下的衣服裙摆被剪裁掉，黑色长袜刚好拉至与断袍下延的交接处，隐约可以看到细腻的皮肤，若隐若现。

对于少女的完美身材，羽飞白视若无睹。

因为，这名少女，并不是人类。

她是式神。

——具现化防御式神·鸦羽。

这名少女，便是鸦羽的人类形态。

羽飞白在她身边盘坐下来，两人身前本该放置神龛的位置，此刻正有一个女孩安安静静地躺着。

不，确切的说，她已经死了。

素色的祭祀袍心口位置，还残留着一个圈形的豁口。

这是安培晴子死亡的第七日，她脸上还残留着那时候凄美的笑容，好似时间定格。

在华夏，有七日还魂之说。

在梵蒂冈，羽飞白也知道基督七日重生的事情。

但是安培晴子不一样，她的灵魂早已被罗生门鬼气侵染，彻底消散，重生不可能，就连还魂那等虚无缥缈之事，也是做不到了。

葬神仪式的内容，乃是送她远离尘世，其意义为前往高天原——神明居住之地。

这，便是狂言派的本质。

证道成神！

以人修成神明，便是这个流派的教义。

羽飞白闭上眼睛。希望她真的能够实现愿望吧。

三个小时的时间，眨眼而过。

葬神仪式完成，没有什么地动山摇，没有什么雷鸣电闪，世界非常的平和。

安培晴子的身体被奇异的点点荧光所覆盖住，好似在升华，身体变得模糊起来，越来越暗淡。

羽飞白看着这张已经牢牢印刻在心里的姣美面容，最终长长一叹。

这位天才一般的阴阳师，终究还是死了。

死在她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才终于召唤出来的鬼王手下。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

羽飞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安培晴子。

机关算尽太聪明吗？不是，她甚至可以说很笨，至始至终，那本《百鬼夜行图》上的所谓秘闻，都是一个骗局，因此而丧命的她实在算不上从没。

自己将自己给玩死的安培晴子，在最后关头，用尽全部的生命，拖着鬼王陪葬，让其没有多余的时间施展威能，这应该算是她对羽飞白的报恩吧。

报答那一声提醒她躲开的“恩”？开什么玩笑，那种提醒也能算是恩惠的话，该有多么可悲。

或许，用痴这个词，才能够形容。

“你……真的是个笨蛋啊。”羽飞白叹气。

安培晴子的身体消失不见，荧光飘向空中，似乎朝着月光指引的方向前去。

这时，作为安培晴子的式神的鸦羽，这名面容英气的少女，站起来，对着羽飞白恭敬一礼，态度变得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主君，安培大人的魂魄已经前往高天原，请您指示妾身接下来的行动。”

果然是这样……

羽飞白虽然猜到几分，但是现在依然有些蛋疼，

这位少女称呼他为‘主君’。

作为式神而言，这是只有对御使她的阴阳师才应该有的称呼，本来安培晴子死后，作为式神的鸦羽，也应该回归冥界才对。

大概是看出来羽飞白脸色的表情不太自然，少女问道：“主君，您不喜欢我跟着吗？”

羽飞白无奈道：“确实有些麻烦。”

少女面容一肃：“请主君务必不要抛弃妾身。安培大人死前最后的命令，是将妾身的归属权转移给主君您所有，若是主君弃我，我便无有依靠，亦无法回归冥界，会沦落成为「野良」。”

“咦，有这么个说法吗？野良又是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目光微垂，好似在等待审判。

她一名式神，却像是人类一般紧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羽飞白痛苦地捂住额头：“知道了知道了，不会丢掉你的。不过有几件事要说明，第一件事，你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吗？安培晴子既然是作为那东西的一员，那么你如果不属于体制之内，我无法带你离开这个世界。”

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可以说，一般人听到了绝对是当羽飞白语无伦次，甚至以为他多半有病。

可是少女听懂了。

她颔首说道：“请主君放心，我曾经是安培大人的附身之羽，已经被主神殿认可，可以作为道具类物品随身携带。”

羽飞白嘴角抽搐：“道具么~那也行吧。既然这个事情解决，那么第二件事……”

他没说出口，鸦羽便主动说道：“主君无须担心，虽主君不是阴阳师，不具有维持式神存在的灵力，但是您的血液非常强大，每七日一个周期，妾身只需要消耗掉你细微的血液。对您而言，只不过是一顿饱饭，便可恢复。”

“呃这也是个问题，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羽飞白对着少女比划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你能不能，变成让别人看不见的样子？”

开玩笑，刷个副本回去，结果带了个女人的话，会被蕾姆骂成花心大萝卜的吧。

鸦羽会意，点头道：“主君请放心，妾身平日可化为鸦羽印记，战斗术亦可作为【神器·暗鸦羽衣】，此人类形态非必须保持。”

羽飞白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样说来的话，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眼前的这个少女，归根结底是一名式神罢了。

不过，神器这个说法，倒是逼格很高。

这应该就是安培晴子曾经的那件黑色翎羽组成的风衣一样的东西吧，确实威力不小，也能够成为羽飞白不小的助力。

“那么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说起来，我在主神殿的权限，对你也有不小的好处。”羽飞白淡淡说道。

鸦羽神情不变：“是，多谢主君。此外，冥界裂缝已经被安培大人所封印，罗生门已被关闭，但是这样东西残留了下来，请主君收下。”

说着，少女拿出一件用白布包裹着的棍状物体，慢慢打开。

羽飞白目光一闪，顿时震惊道：“这是……罗生门消失之臂？”

“是的，主君。罗生门消失之臂的说法，我不太理解，但是此物作为罗生门鬼王的炼道绝技，在冥界极为著名，对主君当有大用。”

炼道绝技？

羽飞白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我能使用？”

鸦羽颔首称是：“炼道绝技，可以被人类吸收，成为特殊的能力。阴阳师大多都有异能，便是通过让式神修成炼道绝技，随后融合。安培大人原本是想要妾身的绝技【鸦羽之刃】，但是此物，应当比妾身的能力更适合主君。”

鸦羽瞒着羽飞白撒了个谎言，很显然，她希望羽飞白能够不要将她“吃掉”，这算是鸦羽的小小私念。

羽飞白则是拿着这只融合了茨木的两条臂膀的练道之物，闭上眼睛，略微感悟一番。

眼前顿时浮现星空无垠的画面，有八卦宫殿悬浮其中，其中六宫晦暗，有两宫已经被点亮。

羽飞白再次睁开眼睛时，精芒爆射。

可以确定，这条手臂的力量，能够融入五府八宫的武道修炼体系之中！

“系统，能否判断这项能力的品阶？”羽飞白终于唤醒了脑海中的使徒辅助系统。

系统的电子音毕咕一声响起：“回禀宿主，品阶颇高，暂时无法判定，可回归主神殿，发挥兑换点使用能力鉴定功能。”

羽飞白沉吟一番：“也罢，既然连系统都无法判断出来，恐怕品阶甚至在我的九星连诛之上。看来我的第三宫·坎宫，有着落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突然问道：“鸦羽，这个罗生门之臂的绝技，在冥界叫做什么？”

鸦羽恭敬道：“回主君，此技名为【地狱之手】，可以操控空气的力量，碾碎一切。”

“那么，就是它了。”

羽飞白洒然一笑，随后，将这柄已经凝结成了外骨骼角质鬼爪的血色手臂，一把捏碎，红色的光点在他手里汇聚成了质点般的圆球，狠狠地向自己的左手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