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鱼塘和陈浩找到桂丽梅的住处时,却看到了令他们意外的一幕……
原来桂丽梅因为脑梗瘫痪在床已经两年了,由于脑部受损严重,已处于无法正常交流的状态,每天由她子女所请的护工全天候照顾。
正当二人准备失望而归之际,桂丽梅的丈夫徐国兵正好遛弯回到了家。
令二人再次意外的是,在陈浩亮明警察的身份之后,徐国兵竟然直言道:“我…大概知道你们警察想问些什么。”
“您…知道?”陆鱼塘试探道。
徐国兵微微颔首:“我老伴呢…是一个正直的人,她在医疗岗位上奉献了自己的大半生,她的那双手在危急时刻挽救过无数产妇和新生儿的生命,她对得起妇产科白衣天使的称号,我们全家以她为荣。可…她以前也经常在我面前感叹,说自己的职业生涯如果除开那件事的话,那就是完美的,她说那是她从业三十五年唯一的一个污点。”
“徐大爷您不要激动,慢慢说。”陆鱼塘扶着徐国兵坐了下来。
徐国兵重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既然你们警察找上门来了,我想也就是为了她的那件事。你们问吧,这事儿我知道的,就让我来替她给社会、给政府一个交代吧。哎!我想…如果我老伴现在还是清醒的话,她也是愿意跟你坦白这事的,不然她…我估计她到死都耿耿于怀。”
陆鱼塘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二位都是开明正直的前辈,那…我就直接问了。最近我们警方在一起案件中发现,一对母女的DNA信息比对不上,可是这个女孩却有着合法的出生证明……”
“对,就是这件事。”徐国兵把话接了过来,显然是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思,“是这样的,当年有一个外来打工的姑娘,直到羊水破了才被救护车给送到了医院,身边也没有一个人陪着。还好,顺利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是我老伴亲手接生的。”
“后来呢?”
“后来这个姑娘就央求我老伴,说自己被男人骗了,求医院千万不要联系她的家人。她说自己十七岁还没有成年,不想被家里人知道这事,并且坚决表示不会要这个女婴的,还说即便我们联系上了她的家人,她家人也一定会把女婴给遗弃的,因为她们家乡重男轻女的观念相当的严重。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未婚先孕的丑事,说是如果被乡亲们知道的话,那自己也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见徐国兵端了一个烟灰缸过来,陆鱼塘立即递了根烟过去,并且给这位老人点上了火:“就是说…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骗了,独自生下了一个女婴。”
徐国兵深吸了口烟,重重点头:“对。我老伴呢…当时就劝她先休息,先不要多想,并且还自己掏钱给那姑娘买了营养品和奶粉。后来…医院的一个助产士说她在咱金州市有一个远房亲戚,家庭条件很不错,但是女方有不孕症没法生孩子,很想领养一个。”
“那对夫妇的名字记得么?”陆鱼塘问道。
徐国兵摆了摆手:“我老伴以前提过,可具体的名字我记不得了。”
“行,没事,您接着说。”
“当天那对夫妇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赶到了河口县妇幼保健院,表达了想要收养这个女婴的意愿。那个姑娘呢…当时得知有个条件很好的家庭要领养女婴就很高兴,自己也同意。可我老伴是懂法的,说如果要领养的话得走正规程序,更何况这个女婴并不是弃婴,不符合领养条件。谁料那姑娘当时就急了,威胁说如果不让那对夫妇领养,她迟早会亲手摔死自己的女儿。”
陆鱼塘撇了撇嘴:“虽然年纪还小,可心肠是真狠!后来呢?”
“后来…我老伴就动摇了嘛,她也心疼那个女婴。于是我老伴就出了主意,说让那姑娘先出院,把女婴丢在那对夫妇的门口,演个戏,然后再由那对夫妇报警什么的,最后再申请领养。可谁料那对夫妇却不同意这种做法,他们说不想给这个女婴的档案里留下一个领养证明,他们不想让孩子有朝一日会得知自己残酷的身世,后来就……”
“后来您老伴就心软了,伪造了一份出生证明,并且签字上报给了金州市医卫局?”
徐国兵拧着眉头点了点头:“对。我老伴的确是心软了,她也想让那个女婴有个幸福的家庭,所以就…做了那事。”
说着徐国兵突然激动了起来,摆着手喊道:“你们可千万别误会,我老伴当时可并没有收受那对夫妇任何的好处,她只是单纯的心疼那个女婴。”
陆鱼塘连连点头:“您别激动,我相信、我相信。能看得出你们两口子都是觉悟很高的人,不会为了钱而干这事。”
听到这话徐国兵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去,接着说道:“这事儿办成之后呢,那对夫妇很高兴,给了那姑娘一笔钱。并且还留了个电话给她,说是如果找不到合适工作的话他们可以提供帮助。”
陆鱼塘扭头望向了陈浩,冷笑道:“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既然要领养的话,就应该干脆的切断和孩子亲生母亲的所有联系,以免日后有变。哼,我大概能推测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徐国兵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匆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你们等等…我想起来了,我老伴有个日记本,我好像记得她在里头写过这事儿……”
十几分钟后,徐国兵拿着一本发黄的册子走了出来,边翻看边喃喃说道:“对,这里,我老伴写了。那对领养的夫妇是叫…李乐和宋霖,那个女婴的亲生母亲叫……叫王水兰,哦对对,我老伴还特意记下了这个王水兰的身份证号码。关于他们的其他信息…就没有了。”
“行!”陆鱼塘站起了身,对徐国兵伸出了手,“感谢您配合警方的调查,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徐国兵犹豫着握住了陆鱼塘的手:“这事儿呢…我就算是替我老伴给说出来了,如果你们要追究责任的话,我来承担。”
陈浩苦笑道:“您夫人都这把年纪了,更何况已经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我想即便警方要追究的话那也不会产生什么实刑,最多也就是罚款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估计现在也已经没有人会为这事起诉你们了。”
“这话…什么意思?”
陆鱼塘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因为那个女婴的亲生母亲,大概率已经死亡了。”
“死…了?”徐国兵瞪大了眼睛。
陆鱼塘点头:“对,基本可以确定她已经死了。而且导致她死亡的原因,应该就是由当年的这起领养事件而间接导致的。”
听完这话徐国兵是眉头紧锁,未发一言。半晌,只见他重叹了一声,随即蹒跚着走到了自己老伴的床前,轻抚着她那满头的白发,喃喃道:“老伴呐……你当年可真是…真是好心做错了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