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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自然是有的,但是大泽却算不上。道,“以前跟督统办事曾经路过永平,那一带的山势不算险峻,但是藏个几千人估计也没有人能够发现。”
果真如此!
骄阳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难怪周延不再继续深挖了,这个时候若是查出后党谋反的确实证据,那可不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还得考虑领兵在外的两个皇子。
“多谢先生。”骄阳起身,一躬到底。
韩通莫名其妙,受了公主这么大的礼,恨不得跪下磕头了,那场景十分好笑。
“公主是想到什么了?”
骄阳并没有回答,“有些事情,时候到了自然知道,你也不用去问你们督统。”
韩通那脑子也是够快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到有人的胆子能有那么大。豢养私兵,只要被发现,那可就是谋反的大罪。
骄阳送走韩通,心里衡量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不能打草惊蛇是一定的,但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她也觉得是如鲠在喉。
“沈郎将今天安置在哪儿?”
“回禀公主,沈郎将在外院东厢,跟明飞少爷一起。”玢玉答道。
“走,咱们去看看。”
沈毅是带伤跟随大队一起上路的,骄阳对他十分关照,一路上又有李明飞身前身后的伺候着,这伤养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骄阳过去的时候,沈毅正在指挥明飞剥葡萄,对于葡萄这种东西到底是带皮吃还是剥皮吃,师徒俩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殿下。”
“姐。”
对于公主突然出现,两人都很习惯了。
“明飞去给公主倒茶。”
李明飞现在被沈毅训练的,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听了吩咐也没去取茶盏,反而玢玉一起退到了室外。
“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看脸色啊!”沈毅弯弯的眼睛,不管笑不笑都有三分喜色,他回手是取过两个靠枕垫着。算是略微坐正了一点,“我这样的人,可不是最会看人脸色?”
“那你可看出来我是为了什么?”
沈毅眨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最近这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能让公主心气儿不好的,还得是以前的事情。”
骄阳在沈毅榻前的矮墩上坐下。看见案上到处都是那师徒俩弄得葡萄籽、葡萄皮,一脸的嫌弃。
沈毅略尴尬,嘿嘿笑了两声。
“明飞这趟回去,可能四太太都不认识他了。”骄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男孩子本该如此,是府上四太太过于小心了。”
“她有她的难处。”骄阳下意识的说道,不过这显然不是她今天要说的内容,略提了两句也就打住了,“永平那边的调查结束了。”
“这么快。”沈毅也有点意外,“果然还是左都卫的手段啊!”
“他们又没有真的查出什么来。”
“真的一无所获的话,左都卫是不会罢手的。”沈毅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一抹厉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沈毅的判断几乎与骄阳如出一辙,“我也深有同感,而且,左都卫这些年经手的案子,还没听说过有不能定案的。如果真的迫于线索有限,那么,他们收手也太快了。”
李骄阳一向恣意张扬的神态消失不见,明眸低垂,似有重大的事情难以决断。
沈毅很少看见她这个样子,转念想想这公主也可怜。这么多人跟她出来,但是真有事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武人可以商量。
“公主有什么打算?”
“我在想,如果我们这里住上几天。再次遇袭的可能性有多大。”
骄阳将自己思量了半天的问题和盘托出,对沈毅来说却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左都卫目前的进展,应该对他们有足够的震慑,我想他们再次出手的可能行并不算大。”
“如果他们对于我的性命志在必得呢?”骄阳抬眼看着沈毅,目光却很平和宁静,一点都不像是在讨论自己的命。更像是某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位公主还真看得开。沈毅想到。
“臣倒觉得,现在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们是否有机会动手。”敢在京畿腹地下手,就已经说明了翌城公主对他们十分重要,但是现在,龙武卫几乎是以一种保护圣驾的态势在保护公主,只要那边脑子还正常,就不可能自寻死路。况且,“以自身为饵,从来也不是上上之策。即便他们来了,除了进一步激怒圣上,对我们来说,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好处。”
是啊,再来一次又能怎样,除了让左都卫的卷宗在加厚一些,目前来看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我只是一想到在京师重地藏着那么一股逆贼,而圣人却没有丝毫防备,这里心里便忐忑不安。”
“你也太小看周延了。”沈毅满脸的不认同,“左都卫越过刑部和大理寺,每年审结那么多的大案要案,你以为他们是在给百姓申冤啊?对于周延来说,朝廷的安定才是第一要务,很多事情,只有时机对不对,甚至都不在于证据够不够。”
骄阳深信这就是左都卫的作风,但是基于前世惨败,对于那股不安定的力量,总是耿耿于怀。
“有这么一伙逆贼又当如何,他们根本就没办法跟禁军对抗,周延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铲除他们还不是早晚的事情。”面对骄阳的焦虑,沈毅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却有一种奇迹般安抚人心的力量,“左都卫行事作风你或许还不了解,但是我们同属于北衙,接触得再少,那也比旁人多些。周延那人脑子里都案子,皇帝对他来说大概都没有案子重要,经他手的案子若是结不了,估计他的寝食难安。所以你尽管放心,有些事情对他来说真是只是早晚而已。”
沈毅说的这些。骄阳自然是信的,但是,以她一个不谙世事的皇家公主来说,知道这些似乎并不合适。
“他就不怕错过了这次。以后都没机会再抓他们了吗?”
“周延在这方面的信心恐怕常人都无法想象。”沈毅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神往,“或许,有左都卫那一群骄兵悍将,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周延治理左都卫的手段,骄阳一直都很想学学。不管南衙还是北衙,每一卫都少不了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就只有左都卫,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也只有左都卫,从来只是周延而没有第二个人。
这是骄阳最佩服周延的一点。
不过,这些事情她想也无用,“你手底下有没有世家旁支的弟子?越远越好。”骄阳问道。
沈毅突然笑了,虽然有些自嘲,但是却看不出任何苦涩。“前途大好的世家嫡系,怎么可能在我手下做事,我这里都是些旁支子弟,想要多远就有多远。”
沈毅已经足够豁达,但是作为一品侯的嫡子,到底是意难平吧!
骄阳很清楚,沈毅的处境就是她的处境,目前也没有改变的可能,多思无益,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
“挑两个办事机敏的回去查查。尽量找到他们的位置,掌握他们的活动规律,时间上不需要着急,什么时候办好什么时候回来。”
“小事情。”沈毅算是看出来了。不把那伙人彻底掌握住,这位公主是不会放心的,“只要时间够用,早晚都能查出来。”
“多谢。”
“公主这么说我可是承受不起。”沈毅的笑容总是让人觉得温暖,“臣誓与公主共同进退,公主有任何吩咐。臣无不领命,只是一些没必要的冒险还是能免则免吧。”
骄阳这性格倒是有错就认,却也干脆爽利,“是我错了,明日按时启程。”
沈毅目送骄阳离开,神色却渐渐阴暗。
怕只怕,就算是要走,你也可能走不了了。
“明飞!”他扯着脖子喊道。
李明飞给他吓了一跳,两步就窜了进来,见他笑得没心没肺,顿时觉得又被他给耍了。
“你这样,早晚有一天病死都没人管。”
“瞧瞧,瞧瞧。”沈毅一脸的不满,“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说我也是有徒弟的人。”
明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不好意思说我是有师父的人。”
沈毅被他气的直咳嗽,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明飞上当这么多天了,冷眼在一旁瞧着不理他。
“用不用喝口水呀,然后在继续咳。”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沈毅气得咬牙切齿。
李明飞年少稚嫩的脸庞满是得意,那眼睛也像师父似的一笑几乎能眯起来,“师父你休养这么多天了,也应该好了吧。”
沈毅活动了一下筋骨,扶着明飞下地走了两步。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是有内伤,御医说要少动,但是你骨头又没断,至于像个孕妇似的吗!”李明飞特别认真的说道。
沈毅深深觉得,再跟这小子多说两句话,一定气得旧伤复发,“去,把御医请来,赶紧看看我是不是能给你生个师弟。”
“那我得跟你叫师娘啊?”
明飞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兴奋,沈毅一脚把他踹出去,赶紧去。
沈毅带伤坚持跟公主同时起行,两个随行的御医十分重视,本来銮驾一停下来就要给他把脉的,是他自己嫌麻烦不肯配合,因为伤势稳定,御医也没就来得那么勤了。
让李明飞去请,这可是头一回。
御医们还以为沈郎将伤情恶化了呢,忙不迭的赶了过来,李明飞深觉大家一起被耍,总好过他一个被耍,因此,什么都没提,安静的看着两个御医一路飞奔。
两位御医分别诊了脉,再看沈郎将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友善了,“沈郎将恢复的不错,就只是多思少动有点上火,加一味黄连就好了。”
“需要多点分量。”另一个为御医补充道。
李明飞在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只是因为不敢出声,长着大嘴冲他师父直点头。
沈毅还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人了,但是,沈郎将也是大风大浪都见过,还会怕两个心思简单的御医。
“黄连再苦也不要紧,我们行军之人,什么苦没吃过。”沈毅说的一本正经的,李明飞都信了。
“师父!”
沈毅看着他的眼神,那叫一个痛惜,弄得明飞莫名其妙的,但是却不敢在乱说话。
他双眉紧锁,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现在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如何也不是最主要的,公主如今正处在危险当中,我不能总是因为伤势拖累……”
两名御医顿时悔愧难当,公主遇袭,是众位将士保护了他们的安全,岂能因为跑了几步路就心生怨恨?
“郎将不必过于伤心,您伤虽然重,但是底子好,明飞少爷也尽心,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只要再休养些日子,就可以痊愈了。”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也没那么时间可以调养,明天我就得回去当值,公主面前,还请两位代为隐瞒。”
“这可不行。”御医直摇头,“郎将忠勇,我们十分感佩,但是医者父母心,总得先为病人考虑。郎将确实伤愈我们也不说什么,可现在的情况只是表面上强健,心脉受损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可是后悔莫及。”
“御医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沈毅面带悲戚,“但是事急从权也是无奈之举。公主和亲担着天下大义,我若为了一己之身而罔顾公主,非但此生愧悔,也无颜再任皇家卫率,还请两位成全。”
两位御医瞧着外面风和日丽的,不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术业有专攻,这点道理他们还是懂的,沈郎将既然如此慎重,必然有他的道理。
沈毅拳拳之心,如此恳切,他们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公主面前,我们可以为郎将遮掩。但是,你自己也该知道,之前受的伤并没有全好,若是强行与人争斗,难免伤上加上,暂时或许无碍,但是过不了几年,就会一并发作。届时必然来势汹汹,将军心里要有准备。”
“我心里有数,两位放心。”
明飞在一旁,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被沈毅瞪了一眼,抿着嘴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骄阳梳洗完毕,用过早饭便准备登辇。
“殿下。”玢玉却进来回报说,“今天或许不能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