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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亮和鱼儿回到他们住的配楼,进屋把门关上,一返身,就紧紧地抱住了鱼儿,鱼儿也紧紧搂住了丈夫的腰,扎在田亮的怀里。
“鱼儿!”
“相公!”
良久,两个人才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拉着手盘腿坐在炕边上。
“相公,你们去了哪里?一年都没有个消息!福晋和陈夫人哭过多少次了!”鱼儿不无嗔怪地说。福晋惦记王爷想得很多,府上没有王爷就塌了天。虽说王爷没有权力、地位,但是王爷有爵位,有俸禄,王爷是王府的主宰、核心,是府上所有的人赖以生存的支柱;陈夫人想女儿,想得抓心挠肝,他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能不惦记着吗?鱼儿想相公就不好太表示出来了。相公是跟着王爷走的,就是保护王爷、主子的,什么事都不要他操心。如果鱼儿表示出非常想念丈夫,人家就该笑话他离不开男人了。
“太远了,写信也捎不过来,能捎信不是早捎了吗?福晋和陈夫人都想哭了,你呢?”
“鱼儿才没哭呢,还以为你不要我们娘儿两个了。”
“你胡说什么呀?我为什么不要你了?胡思乱想的。对了,我还给你和蕊儿买了礼物,就是都装进大箱子了,不好找。”
鱼儿惊喜地说:“相公你还给鱼儿买了礼物?可是,你走的时候根本没带银子啊。”
“是王爷给的银子,你就别管了。东西太多,找到再说吧。”
“鱼儿不急。”鱼儿依偎在田亮怀里,觉得好幸福。心里说,“相公心里有鱼儿,就足够了。”原以为,相公出去一年的时间,肯定会疏远自己,谁知道回来好像换了一个人。鱼儿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田亮。
田亮握住鱼儿的手,问道:“你和蕊儿都好吗?我出去一年,你们遇到困难了吗?”
鱼儿有点不好意思:“鱼儿很好,蕊儿也好,也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虽然主子不在府上,福晋和陈老爷、陈夫人经常问鱼儿有没有困难、缺不缺银子。纳兰侍卫把咱们家的劈柴都给包了。没别的,就是福晋惦记王爷太厉害了!每天都坐立不安的,陈夫人后半年几乎天天来后楼看姑娘回来没有,眼泪汪汪的。你在外边也好吧?”
“还行,能回来就是福气,在外面总是感觉不实在。”
“那是,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你饿了吧?鱼儿给你做饭去。”鱼儿并没有理解田亮说的“能回来就是福气”这句话的含义。
“不忙,我们先说几句话儿。咱们闺女好像长高了不少,辛苦你了,一个人带着孩子。”田亮和鱼儿说话的时候,他们的女儿田蕊就在他们身边睡午觉。
鱼儿心里**辣、甜蜜蜜的,相公好象比以前开朗了很多,对自己也亲近了,先前他话少,从来都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话。特别是刚成亲那年,见面都有点不好意思。
“看你说的,带自己的女儿有什么辛苦的?我看你真的是清减了一些,是在外边不服水土?还是生病了?鱼儿就怕你们半路上银子花光了,你能干重活,王爷却不能。”
“我清减了吗?可能是忙的。”
“忙的?你们不是云游去了吗?游山玩水的有什么好忙的?”
田亮一下子仰面躺在炕上,笑着说:“好冤枉啊,我们忙到废寝忘食,你却说我们游山玩水去了。”
他的笑声把蕊儿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高兴地大叫了一声:“爹爹!”就飞快地朝田亮爬了过来,投进田亮的怀里,父女两个抱在一起,笑成一团。
“想爹了吗?”
“想了想了!蕊儿太想爹爹了!娘说爹爹可能不要我们了,蕊儿不信!”蕊儿脆生生地说着。
“你和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呀?”田亮埋怨着鱼儿。
鱼儿说:“本来嘛,谁出门一年连个信儿都不给家里带?”
“王爷也没给福晋捎信呢也不要福晋了?咱们闺女的个头长高了不少呢。蕊儿今年是六岁吧?”
“爹爹蕊儿进年就是六岁,姥爷说,今年可以给蕊儿讲《千字文》了,千字文是有一千个字吗?”蕊儿坐在田亮怀里,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哎呀,还没给你做饭呢,相公你等着,马上就好!”鱼儿抓起围裙就扎进了厨房。
蕊儿和田亮非常亲,田亮虽然很年轻,却非常疼爱蕊儿。这会子,父女两个正在聊天:“爹爹您出门好长时间哦,蕊儿可想您了!”蕊儿把“可”字说得很重很长。
“爹爹也想蕊儿啊,这一年里你还是和煊世子一起学习吗?”
“是啊,我们都是姥爷的学生。煊哥哥的课程比蕊儿的深,姥爷分别教的。本来雪格格在府上好好儿的,不知为什么就给太后接走了,蕊儿只能和煊哥哥一起玩。”
“雪格格进宫接受皇家的教育,那里的规矩也更大,不知道雪格格要受多少委屈。”
“宫里的人会打她吗?”
“应该不会。府上有什么变化吗?”
“好像是没有吧?蕊儿每天都和煊哥哥在一起上课,福晋不让我们去园子里玩,说危险。可是煊哥哥和姥爷去过,不带蕊儿。他说园子里的小鸟叫得可好听了,还有很多的花儿。”蕊儿的嘴巴嘟起老高,“煊哥哥说,蕊儿什么时候站着撒尿不尿裤子就带蕊儿去,蕊儿试了好几次,都不能把尿‘嘘’出去,裤子都尿湿了,煊哥哥好坏。”
田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煊世子也是孩子呢,别怪他,他平时不是对你很好吗?”
“嗯,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分给蕊儿,从来也没打骂过蕊儿,就是蔫淘,把一根细线蘸了蜂蜜把蚂蚁从洞里引出来,跟着他的细线走,老长的一排呢。还有一次,用做活的线搓绳放风筝,搓得歪歪扭扭的,咯咯……”
“我说闺女,你是女孩,再不能站着撒尿了,让人笑话。这个煊世子,也够淘气的。姥爷、福晋知道,园子里有荷花池,怕你们一不小心掉进去,那就危险了,等你再长大一些再去不迟。”
“蕊儿听话,大人不叫去就不去。”
“女儿好乖。”田亮抱起蕊儿,驮在肩膀上,在屋里走来走去,蕊儿高兴得咯咯地笑个不停。
鱼儿的手脚很麻利,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饭做好了端上来。田亮和蕊儿洗了手,三口人围着小炕桌吃饭。鱼儿做的是自己擀的面条,田亮的碗里有两个荷包蛋,蕊儿的碗里一个,鱼儿自己的碗里就没有。
田亮默默地从自己的碗里拨了一个鸡蛋给鱼儿,鱼儿忙说:“我不喜欢吃鸡蛋。”
田亮按住鱼儿的筷子不让她把鸡蛋拨回来:“一个人一个,不许搞特殊。我在外边一点都不缺嘴,吃的喝的都和王爷、主子是一样的,那边的生活比咱们大清富庶。”
鱼儿看着田亮,觉得丈夫的变化很大,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福晋说,甘霖大师不让你们带衣服和银子,你们这一年里是靠什么活的呢?”
“我们走的时候,带了好几件先生家的古董,到了那边把古董卖了,维持了一年的花销。”
“这么说,那个古董还值钱了?”
“是啊,那边人多、古董少,比咱们大清值钱。”田亮说的也是真话。虽然鱼儿是他的妻子,但是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可能告诉鱼儿古董卖了多少钱。
用过午饭,鱼儿对田亮说:“趁这会功夫你赶紧眯一觉,出门不干活也累的慌。”
“你没听王爷说,一会儿还要找礼物吗?明天一早就得进宫给皇上送礼物。”
“那你也得歇息一会儿啊。快躺下,闭上眼睛。”说着,从炕柜上拿过枕头和薄被,“赶紧躺下歇歇。”
“行,我就躺一会儿,还是自己的家好啊。鱼儿,你不知道这一年里,我一直觉得自己在虚空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儿的,可算回来了。咱们这里好安静、好安稳,空气也好。”
“什么是空气啊?”难怪,那会子还没有空气这个词儿。
“空气就是咱们喘的气儿。”
“你们路上走了多少天?是坐车还是坐船?鱼儿听说云游的和尚都是步行的。”
“走多少天不知道。”也没说坐车还是坐船。田亮怎么能说午时以前还在那边,一瞬间就过来了,只能说不知道。
“路上走了多少天你都不知道啊?那得多远?”鱼儿很诧异地看着丈夫。
“真的不知道。”
“那你们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天边外国呀?”
蕊儿学着田亮的口气:“不知道。”
三口人一起大笑起来。
田亮就住在飞云楼右侧的五间正房里,和纳兰两家对面屋各有两间,跟主子住的殿宇相比,那是小多了,其实里面也很宽绰,中间的一间是堂屋,归田亮纳兰两家所有,前半间堂屋是招待客人的,有一面墙隔开了,后半间是厨房。田亮夫妻住的是西面两间,厨房就是靠西墙的锅灶;东面两间归纳兰两口,厨房自然是靠东墙的锅灶。南北各有一个小橱柜,是放盆碗的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
田亮的外间是他们两口的住处,里面一间是蕊儿的闺房。他和鱼儿住外间的炕上。可是让蕊儿自己住一间,他们又不放心,晚上蹬了被子也不知道,就在一起凑合着都住在里间。反正现在蕊儿还不懂得男女之事,也不会失眠,对于父母的活动从来没有发觉过。晚上睡觉的时候,鱼儿把炕上的小炕桌立起来,隔开了蕊儿的视线。
鱼儿和女儿都悄悄地到堂屋去了,怕打扰田亮的睡眠。田亮和云儿的感觉一样,就是觉得很疲劳,很累。鱼儿在堂屋的八仙桌边做针线,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如果王爷来了就把丈夫叫醒。
鱼儿总想长出气:总算是把丈夫盼回来了。福晋思念王爷,鱼儿就不思念田亮吗?越到后来越惦记、越想念,也越不往好里想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啊?是不是在谁半路上病了?要么就是银子花光了?他们三个是坐车走的还是坐船啊?不会是步行吧?主子是女人,从来都没吃过什么大苦,能行吗?”鱼儿理解云游就是到处看风景。可是眼前的事实是,主子的精神状态非常好,还带回来一对龙凤胎。这以后啊,王爷对她的荣宠就更厉害了。可是肚子里一次装了两个孩子,那得受多少罪啊?主子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没受过一点苦,成了亲吃了不少苦。怀了煊世子吐得昏天黑地的。到了外边,连个丫鬟都没带,坐月子是谁服侍的?给孩子洗尿片都是自己动手吗?
“娘,您知道爹爹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吗?”蕊儿小声问娘。
“娘哪里知道呢,好像是不近。”
“爹爹说给您、给蕊儿还带礼物了,什么时候能看到呢?”
“真是个孩子,你爹一说就惦记上了。没听你爹说吗,礼物装大箱子里了,别着急,慢慢就找到了。”
蕊儿不敢再催促娘,而是乖巧地说:“蕊儿不着急,总有一天能找到,是吗娘?”
“蕊儿好乖,过一会就去姥爷那里陪世子读书,千万别迟到了。”
王爷说过歇了晌就要找礼物,鱼儿就一直支楞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丈夫是和王爷一起出门的,熟悉情况,肯定要用到他,千万不能去晚了,要是楼下有什么动静,就把丈夫叫醒。
因为是暮春时节,堂屋的大门是敞开的,通往前面的角门也是开着的,楼下有什么动静都能听见。她很希望王爷晚点来,让相公多睡一会。蕊儿是小孩子,闲不住,一会跑到长廊顶端门外,从栏杆那里往下看看王爷来了没有,然后跑回屋里告诉娘。她和娘是一个心愿,让爹爹多睡一会儿,爹爹太累了。
一年的时间好漫长啊,鱼儿真是无法想象王爷三人在外边是怎么生活的。谢天谢地,总算是回来了,丈夫在眼前,就是不说话也放心,惦记人的滋味真难受啊,真是牵肠挂肚的。他终于回来了,不知道这一年里都做什么了,好像见瘦了,可是生病了?还是吃的住的不顺心?他说在外边很忙,忙到废寝忘食,什么事值得那么忙呢?鱼儿怎么也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