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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唤着一边跑过去,奋力拨开人群,谢时暖终于得见人群后头的大驾。
沈牧野一身墨绿金丝西装,版型是西式的,细节是中式的,立领挺括,更显得他挺拔耀眼不可一世,众星捧月似地站在人群中,像个挥斥方遒的帝王。
谢时暖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受到他在名利场上的气势,与在她面前的样子差异巨大,没有那份恣肆飞扬的不羁,也没有欲念深重时的躁动狂野。
这里的他,冷峻睿智,是睥睨一切,尽在掌握的。
陈晓玉亲昵地挽住沈牧野。
“你不是说不来吗?”
沈牧野宠溺道:“怕你生气。”
起哄声因此响了起来,谢时暖醒过神,收回视线看自己的手。
“牧野这孩子真不错。”
陈老夫人欣慰地夸道,薛南燕受用极了,骄傲地看向儿子。
“跟在牧野后头那个是不是正忠,他们什么时候遇上的。”
陈老夫人忙张望,看清人,呼出一口气道:“是正忠,原来他去找牧野了,还好。”
沈牧野带着陈晓玉以及一个油头男人走了过来,宴会也正式开始。
沈家人和陈家人是当仁不让的前排第一桌,作为沈家长媳谢时暖占据了一个席位,正巧在陈晓玉对面,她的目光不客气地扫过,溢出厌恶。
大好的日子,沈牧野也来了,偏偏这个贱人也在,在就罢了,竟然还跟沈牧野的西装是同色系,又绿又金的,和谐到了一起。
陈晓玉顿时觉得自己这件新到手的玫红色鱼尾裙不香了,虽然价值七位数,但红配绿,万人嫌。
薛南燕也注意到了,两人仿佛说好了似的,衣服搭得不得了,乍一看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在这种场合太微妙。
她清了清嗓子想提醒,又觉得越强调越尴尬,只能当作没看见。
沈清湘抿抿嘴把笑忍下去,尽量保持沈二小姐的礼貌。
只有陈正忠最天真无邪:“谢小姐这条裙子跟咱们牧野的西装是一个色系呢,真衬你。”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陈老夫人咳了一声,薛南燕拨着勺子。
沈牧野挑了眉,似笑非笑的。
谢时暖头皮发麻,宾客名单里根本没有沈牧野,谁能想到他为了讨陈晓玉的欢心那么努力,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来就来吧,他五颜六色的西装一大堆,穿哪件不好,偏偏挑了一件绿的,平时他明明更爱冷色调来着,总不能是他知道她裙子的颜色,故意选了同色来膈应她吧。
谢时暖故作镇定地拢着鬓边。
“呵呵。”
这个动作在陈正忠眼里却变了味道,她害羞了还撩了头发,她在向我暗示。
陈正忠打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
细眉细眼,一抹朱色红唇,清丽中一点妖冶,美得恰到好处,配上这条绿金色的长裙,简直像是留声机里吟唱的女人。
得知她的身份,陈正忠悟了。
怪不得沈叙白那种别人家的标准儿子都要为了她忤逆不孝,换做是他,也得那么干啊!
谢时暖的气质素淡清纯,可偏偏,她又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没有未婚女孩那股青涩,也没有已婚少妇的淳厚,她的韵味夹在中间,妙到了极点。
陈正忠本就坐在她旁边,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
“谢小姐,真的,我说的是实话。”
这副谄媚的嘴脸被陈晓玉看到,怒气更盛:“哥哥!他们才不是一个色系!”
“陈公子。”
沈牧野与她同时发声,声音很凉,“玉春娇马上就要登台了。”
玉春娇是昆曲女演员的艺名,陈正忠猛地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忙坐直身体,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牧野。
“多谢妹夫提醒啦。”
婚还没订,妹夫已经叫上了,沈清湘鄙夷地轻哼。
“现在叫妹夫是不是早了点?”
陈正忠大度地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不马上了嘛,二姐。”
大门大户,一个阶段办一个阶段的事,一个时候有一个时候的要求,辈分称谓不能乱,乱了就是不懂规矩没有教养,大庭广众之下,陈正忠再一次把陈家的教养喂了狗,陈老夫人暗暗叹气。
陈晓玉心里却是高兴的,但又嫌弃哥哥直白,只能腻声道:“哥哥,你胡说什么呢!看你的戏子去吧!”
她话音刚落,玉春娇就登场了,唱的是一折《惊梦》。
袅袅娜娜的水磨调,转眸抬眼,顾盼神飞,把已经被无数人演绎过的杜丽娘,演绎出了自己的风韵,不愧是昆曲院里被前辈们交口称赞的小台柱,陈正忠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拼命叫好。
会场里谁都没他叫的热情奔放。
台上的玉春娇明显听出了是谁,她面上未变身法也是好的,只是悄悄地后退了几步,藏在台步里。
谢时暖调查过,玉春娇是小康家庭出身,还有个感情很好事业也不错的青梅竹马在交往,未必稀罕跟陈正忠这个败家子厮混。
今天一看,果然是不愿意。
谢时暖垂下眼皮,悄然松了一口气,这一趟是来对了。
“大嫂觉得玉春娇唱得好吗?”
沈牧野晃着酒杯,一抹凉森森的笑挂在唇边。
“挺好的。”
沈牧野笑意更深:“不如这样,你的琵琶她的曲,一起给我们订婚助兴,怎么样?”
仿若一只大手凭空出现,猛地抓住了心脏,谢时暖呼吸一滞,密密的钝痛蔓延开来,她摩挲着叉子柄,真想一叉抵在沈牧野喉前让他闭嘴。
陈晓玉拍掌道:“牧野哥你这个提议蛮好的!”
沈清湘疑惑地看着沈牧野。
“什么助兴?”
“清湘姐,时暖姐已经答应我们啦,订婚宴上要给我们表演琵琶!”
陈晓玉摇头晃脑道,“奶奶,时暖姐琵琶弹得可好了!”
“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擅长弹什么曲儿?”
谢时暖微笑:“小时候随便学着玩的,我父亲谢骏喜欢这个,非逼着我学,会的都是些教学曲子,不登大雅之堂的,听说老夫人才是这方面的行家。”
陈老夫人对谢骏这个名字没有特别反应,倒是对行家这个词颇有话说。
“诶,我哪算行家,就是只会听的票友,你是会弹的,在你面前我不能卖弄。”
她笑着摆手,觉得这个长媳还算识趣,没外面传的那么夸张,至少她懂得接话翻过这一篇。
堂堂沈家长媳,沈叙白明媒正娶的太太,去晚辈的订婚宴上当着众人面卖弄才艺,委实是不大好看,讲出去,陈晓玉不懂规矩没教养的罪名坐实了不说,沈家面上能不能挂得住?
当然要快速翻篇。
不料,沈清湘将酒杯狠狠放下。
“陈小姐,时暖是沈家长媳,是我和牧野的大嫂,你们不能因为她脾气好就这么欺负她吧!”
沈清湘性格大条,平时没个正行,难得发怒,吓得陈晓玉立刻缩到了沈牧野旁边。
她可怜巴巴道:“牧野哥……我……”
薛南燕倒是无所谓谢时暖受不受辱,但如果细究,沈清湘说的没错,谢时暖是长媳,一定程度上跟沈家是绑定的,她没了脸面,沈家脸上也不会太好。
“清湘话说的太重了,晓玉哪里是要欺负她,不过就是她们相处得好,彼此之间开开玩笑帮帮忙而已,不合适就算了。”
陈老夫人忙道:“对,晓玉还是个孩子,爱玩爱闹的,小谢你别当真。”
陈晓玉不服气又不敢反驳,只能揪住沈牧野的衣袖,拿怨毒的眼神盯着谢时暖。
于是沈牧野开了口。
“大嫂弹琵琶是为我们送祝福,扯不上欺负,二姐,我可不白请大嫂,市场价二十倍薪酬。”
桌子上摆着几盏琉璃灯,幽暗之中一点暖光,那暖光映照着沈牧野的眸子,映照出明晃晃的恶意。
或许是他们的讨论太吸引人,陈正忠都不看玉春娇了。
“咦,二十倍薪酬就能请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