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杂草丛生,四周笼罩着灰暗的雾霾,空气中阴森寒冷,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这里是哪里?季雨娓不安地环视四周,这个地方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这是她总会梦见的地方;陌生,每一次梦见这里,都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不远处,雾气渐浓,一团阴影缓缓聚拢而来。
车,又是那辆黑色轿车,从雾气中缓缓向她驶来,驾驶员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黑色轿车经过她的身旁,依然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放下,一股冰冷的寒气袭来,虽然已有不祥预感,但无形中有股力量让她不得不颤抖着望向车内。
是他,又是他……惨白的面容,紧闭的双眼,他像是睡着了般静静地躺在后座上。
他还活着吗?季雨娓喉头一阵哽咽,忍不住想伸手抚摸那张熟悉的面孔。
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那张平静的面容里撕裂而出,一张狰狞的面孔从车窗探出,七孔流血,怒目圆睁,怪异地朝她咧嘴一笑:“我在等你。”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渊,冰冷刺骨,震得她的手隐隐作痛。
季雨娓挣扎惊醒,发现自己正坐在卫生间里的马桶上,低头一看,手机屏幕里艾琳那张高冷的脸正在闪动。
“喂……”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冷清的卫生间里,或许药片吃太多,她的头像灌了铅般沉重。
“你在哪儿?会开到一半就不见人影了,待会儿有个重要人物要来协助你们录口供,你快回来!”
哎,录口供不是自己的事么,什么时候做法医的比她这个做刑警的还积极?
“那会太无聊了!我出来睡了会儿,马上就回。”季雨娓打了个响亮的呵欠。
自从那件事之后,这一年里,死党艾琳就像盯犯人一样生怕她出什么乱子。
季雨娓自嘲地笑笑:不就是不敢再自己开车了么,这个创伤后遗症不也蛮好的。热门当然,除了那个周而复始的噩梦……
她低着头,踉跄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门外一声浑厚的男性咳嗽声,惊得她赶紧又关上门。
晕死!怎么会有男人?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出去时,一个干净而沉稳的男声响起:“需要帮忙吗?”
“不……不需要!”她背靠着门,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停住,随即又渐渐远离。
季雨娓小心地打开一条缝,只见一个身着卡其色休闲西装的高大身影转身出门。
轻手轻脚地从门里出来,看着门上的“men”标示,她的脸嗖然红透,胡乱捧了几滩水往脸上浇去。
看来药还是不能吃太多,可是她已经有了依赖性。
理了理斜刘海,望着镜中白皙而精致的小脸,乌黑透亮的眸子里参杂着不安与焦虑。
这还是那个被人称作“警花”的季雨娓么?什么时候才能从那个噩梦里解脱?
一出卫生间,就遇到警长李si,季雨娓赶紧立正敬礼:“李si好!”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休闲卡其色西装外套,半长的头发随意而不失时尚地朝后,两鬓寸短,下巴的胡茬修剪得有型而整齐,清爽而不失男人味,他深邃内敛的目光正好与她视线交织。
这不是厕所里那个背影么?
那双眸子仿佛有着莫名的魔力,似乎能看穿她的一切,有那么几秒,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安宁。
“小季,我来介绍下,这位是著名的心理专家穆赫,穆医生。”李si微笑看着那个男人。
“穆医生,你好,我是刑警大队a组的季雨娓。”不等李si介绍,她主动上前,故作镇定。
反正刚才在厕所里她是关着门的,他又没看到是谁在里面,不用怕!
他的目光稍作停顿,那有型的嘴角掠过一抹冷冽的弧度,微微点头:“你好,刚才已经有所‘耳闻’了。”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难道在卫生间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听见了?
那道冷冽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但话中的刺她是听出了。
“李si,我们办正事吧。”
看来他并不想进一步戳穿她在男厕所里睡着的糗事,还算识相。
季雨娓对着他的背影翻着白眼,一行人走进审讯室,穆赫跟负责人了解了案情后,和嫌疑人单独坐在了审讯室里,而季雨娓其他人则呆在单面镜后的另一间屋子,观察着他们的对话。
艾琳也走进了房间,从她手中拿过案情资料,小声嘀咕:“这案子不是早就抓到凶手了么?该结案了呀!”
“凶手周里,是一个自闭症患者,并且有人格障碍,他连续杀害了三名女受害人,可是在案发现场,警方一直没有找到作案凶器和受害人完整的尸首,加上此案也没有其他人证,他一直不说话,我们希望能找到作案工具,而受害人家属希望能找到完整尸首。李si说心理问题就要找心理专家来帮忙……”季雨娓瘪瘪嘴。
“难怪李si找我要穆赫学长的电话,原来是想用他的催眠术帮忙。”艾琳恍然大悟。
“学长?催眠?”季雨娓好奇地看着玻璃对面的那个男人,却正好迎上他那墨黑的双眸,淡漠而沉静。
“忘了告诉你,我们早就认识了,穆医生他是我大学学长,在大学里就很厉害。”高冷的艾琳竟然流露出小女生般的崇拜之情。
“哦?所以你验尸时那坚不可摧的强大心理素质就是被他塑造出的么?”季雨娓喝了一大口咖啡,砸吧砸吧嘴,用审犯人般目光扫描着他那不苟言笑的面容,企图从这张风平浪静的面孔之下挖出点暗潮汹涌的东东。
在她看来,心理医生都是自身心理有着某种变态,才会踏上这条以毒攻毒的不归路。
“所以,之前你反复跟我推荐的心理治疗师就是他咯?”
“嗯哼,穆学长擅长催眠术,可以治疗你的噩梦症。”
季雨娓挤出个不友善的笑容,心想:催眠?这么玄乎的东西,我才不信咧!
她很明白艾琳的苦心,是不想自己一直活在噩梦和自责中,但她心里是不肯承认内心是有阴影的,更不需要一个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陌生人来治疗,把心中的伤痛挖出来被所谓的专业意见给评头论足一番。自然对眼前这位心理医生,她是极度抵触的。
“你想跟我聊点什么吗?”穆赫的声音透过监控屏幕传到季雨娓这间房。
嫌疑人背靠着椅子,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紧闭,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任凭穆赫说什么,他都不予以回答。
穆赫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嘴角突然涌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嫌疑人身旁,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天花板,声音低缓而带有磁性:“现在你坐的很舒服,你的身体非常放松,很放松……你看着天花板上有一个点,你的注意力全在那一个点上……”
听到这,季雨娓也情不自禁地望向了他指向的天花板,搜寻着那一个点,似乎看到了。
“当你看着那一点时,你会觉得很累,很累……你的眼睛很累,你的双腿很累,你的全身都很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似有一种张力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将她的精力一点一滴掏空。
“当我从一数到十,你会慢慢闭上眼睛,进入到很深很轻松的状态……不信,我们试试。你很轻松地看着那一点,整个身体都很放松,眼皮也很放松,越来越沉,它们开始闭上了……”
或许是之前的药效还未褪去,季雨娓紧盯着天花板的那一点,像油墨般逐渐晕染开来,渐渐变得模糊,头也昏昏沉沉,眼皮开始打架。
“一,二,三……”穆赫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回荡在天花板上,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