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头,有点奇怪的看着那双死人的眼睛,却感觉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双眼睛反倒更像是那种在蛇棺里躺着,没有意识的躯体。
其实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吧……
“何悦?”一直跟着我的墨修,试着伸手拍了拍我,低声道:“你先放开阿贝。
”
我扭头看了一眼,墨修眼中也尽是担忧。
可怀里的阿贝,却好像跟我很亲近,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居然咧嘴朝我笑了笑。
那两条伴生蛇从他颈边爬了出来,蛇身慢慢昂起,然后以首拱着,蛇身蜿蜒扭动,慢慢朝下,趴在阿贝胸口后,又慢慢起来,又这样循环往复。
像是在虔诚的行礼,蛇首就朝昂起,可蛇嘴一直都是紧闭而低压着的,连蛇眸都不敢看向我。
我伸手点了点这两条伴生蛇,神念闪过,它们就乖巧的缩回了阿贝的颈内。
“她这是怎么了?”于心眉看到这里,抓着阿贝的手更紧了。
朝墨修道:“她这样子……”
“像以前的古神。
”旁边的于古月却强行挣脱了于心眉的手。
双手举过头顶,以当初于心眉对我行过的礼,也像刚才那两条伴生蛇扭动的礼仪一样,朝我匍匐着跪了下去。
墨修好像轻轻的吸了口气,伸手来扯我的胳膊,轻唤了一声:“何悦。
”
我没有理会墨修,将抱着的阿贝递还给于心眉。
看了于古月一眼,用神念告诉她去找小地母。
直接就朝洗物池外走去,洗物池顶上有点风化的石头遮着雨。
我刚走到外面下雨的地方,墨修就急急的跟了过来,伸手一转,一件黑袍化成一把伞一样,飘在我头顶:“何悦,你要去哪?”
“随处走走,蛇君自己忙吧。
”我淡漠的转身,看着墨修。
可一回头,就见阿问和何欢都跟了出来,站在于心眉身边不远处,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他们好像很担心,似乎我是什么怪物,又好像要时时刻刻的盯着我,才放心。
原来,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蛇君请自便吧。
”我对着头顶的黑袍一伸,轻轻一挥手,将黑袍往回引。
手指在半空中转动,一道蛇纹的避水符出去,只见空中的雨水宛如灵蛇般涌动,眨眼之间,原本倾盆而下,落在地上都能溅成水泡的大雨,直接就停了。
我轻轻一挥手,又将避水符收了回来,免得水汽蒸腾而上。
然后抬脚朝着摩天岭走去,草地中还有着雨水,我不过是走了几步,就感觉湿了鞋。
从进入巴山后,我穿的鞋子都是谷遇时给我留下来的,那种老式的布底鞋,防水台很浅。
草地水湿,布鞋贴着鞋袜很不舒服。
墨修又急急的追了上来,伸手想用术法帮我烘干鞋子。
我却神念一动,双脚直接从鞋袜中出来。
朝墨修点了点头,直接踩着草尖,朝着摩天岭而去。
以前我看着风望舒足尖不落地,浑身纤尘不染,其实也是羡慕过的。
那时她浑身发光,如同皎洁的月光。
可现在,我自己能了,却发现没什么可开心。
“何悦。
”墨修又急急的跟了过来,站在我旁边努力放低声音,却又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急切和担忧:“你斩了情丝,又伤了心,先休息一会吧。
”
身后阿问却连忙叫住了他:“蛇君!”
我没理会墨修,直接脚尖一点,一步步的朝着摩天岭的那个盘山石路走去。
风唱晚和风冰消他们也感觉到这边的异动了,急急的从养伤的山洞里跑了出来。
见到我,先是一喜,可眼神与我对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满脸惧意,急急的后退了两步。
我淡然的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踏上了摩天岭那如同被蛇盘而上的石道。
第一次来巴山的时候,谷见明就是这样带着我和何寿,一步步的爬上去的。
其实我一直好奇,摩天岭这么高,宛如天地绝立,可我们才入巴山的时候,就算在登天道的山脊之上,也根本没有见到摩天岭,硬是要到摩天岭这山峦上,才能看到。
那时我总以为是自己太累,又没怎么抬头,所以没见到。
其实可能是摩天岭被施了什么术法,从外面看不到吧。
现在阿熵几次提到这摩天岭,让我不由的好奇,到底这摩天岭是从哪来的,又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镇住那西之归所。
我光着脚,在这藤蔓横生的盘山石径小路一步步朝上走。
上次爬的时候,我几次感觉自己要累死在这摩天岭,这次却并不感觉累,更甚至等我到摩天岭的时候,我都感觉上来得好快。
那根石柱还在,我伸手摸了摸上面雕着的蛇,然后慢慢躺在这被巴山无数巫师跳过几千年巫舞,踩得光滑平整的顶上。
下面才雷顿雨收,湿气涌动,可摩天岭上却依旧干燥,那晴朗的天空,依旧那样湛蓝的颜色。
就好像蛇棺上面,那道人影。
永远是那样低头俯视着,看不清真实的容貌,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你不该上来的。
”突然耳边传来了何辜温润的声音。
我微微侧头看去,发现何辜离开巴山这段时间,在问天宗应该过得不错,至少不再是那种用完共生之术,骨瘦如柴的模样了。
阿问不是让他避世,等外面平稳后,让他以生机重启这个世界的吗?
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我脑中想法涌动,可却不想开口,也不想动神念,只是复又转过头去,盯着天空。
他出来了,就出来了吧。
何辜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墨修很担心你,怕你斩情丝后心境不稳,就让我这个同样斩过情丝的来劝劝你。
”
“你说好不好笑,以前他最怕的,就是我和你碰面,生怕我旧情复燃。
”何辜声音有点失笑。
可见我一直没回话,又顺着我的目光朝往上看。
眼带担忧的道:“何悦,大家都很担心你,墨修怕是斩情丝让你变成这样,阿问又怕是蛇棺被毁,让你如何了。
”
他好像顿了顿,轻声道:“何悦,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在想天上到底是什么。
”我盯着那蓝得一丝云都没有天,看上去就好像蒙着一层薄透的蓝色薄膜。
轻声道:“蛇胎吸收蛇棺的生机,并不是必然的,而是上面……”
我指了指那宛如蒙着蓝色薄膜的天空道:“刻意安排的。
”
“阿熵他们在搞事情,要解天禁,先天之民要出来了,风家整个叛变了。
上面肯定是知道的,可上面的存在又不能自己下来。
”我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伤心,也没有原先那种愤怒感了。
慢慢收回手指:“正好我破了蛇棺,让那把遮天禁的大伞也毁了,让天禁昭然而下。
又正好我腹中有一个蛇胎,所以就让我腹中的蛇胎变得强大,让我借蛇胎来对付阿熵和先天之民,来解决风城的叛变。
”
“你说我该按上面那些想的这样做,拼尽全力阻止阿熵她们解了天禁吗?”我扭头看着何辜。
沉声道:“可天禁,真的禁锢了所有生灵啊?阿熵她们做的,如果不是牺牲太大,所求其实也没有什么错啊?她们只是不想受制于天禁,不想再被禁锢。
除了牺牲太大,他们真的没有错。
可我却还要帮这些布下天禁禁锢这下面所有生灵的存在,来阻止她们?你说我做的是对是错?”
“何辜,你说苍生何辜,他们是神,为什么创造了这些生灵,创造了人类,却为什么要禁锢他们?让他们身躯不再像先天之民一样强壮,思想不能觉醒,连大脑能用的也不过十分之一?那他们创造这些人,图的是什么?”我突然有点不太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