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在梦中护我十八年,这半年里,经历跌宕,就算在阴阳潭里第一次成婚时,墨修也并没有说什么“心悦”之类的话。
这会突然说“我心所悦”,这是相当于表白?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和他不拼个刀来剑往,你死我活。
好歹也得吵上几句互撕吧?
他这突然转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让我心里莫名发软,又酸又涩又心虚。
沉眼看着墨修,他说完那句“我心所悦”之后,就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双目微闪,搂着我,拖着何辜就疾驰而去。
有墨修出动,半路再也没有其他人阻拦。
只是我本以为问天宗会很远,却没想,现实比我想的更远……
以墨修的速度,回他的洞府,一般都不过是几息之间。
可我们到问天宗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墨修并没有送我们上山,而是直接放在山脚下,沉眼看了看我:“其实就算阿宝给龙灵带走,我也有办法保住他的性命。我……”
“我知道。”我抱着阿宝,看着墨修的脖子:“你快回去吧。”
墨修一直都很痛,眼睛因为强忍着痛意,一直在收缩着。
见我盯着他脖子,他倒反手摸了摸衣领:“你说得没错,痛多了,就习惯了。”
“不过我也该回去了,熔天出,虽说秦米婆用升龙棺镇住了,可镇子里生机大变,怕是会生乱相。”墨修说到这里,有点担心的看着我。
“婆婆……”阿宝听到“秦米婆”的名字,转眼看了看四周,寻着秦米婆。
我抱着他,朝墨修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墨修留得越久,就会越痛,这会我都能看见透骨晶钉的寒气从脖子口钻出来了。
“好。”墨修眯眼低笑,垂首吻了吻我的唇:“我等你回来。”
一吻即离,他目光却又看了看我的眉心,在眉心轻轻一吻后,这才后退一步,直接消失了。
我看着墨修不见的身影,这才感觉身体发软,抱着阿宝,猛的倒在了地上。
“龙……”何辜急忙一把扯住我,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阿妈。”阿宝也急了,搂着我,转眼找着墨修:“叭叭……”
我拍了拍阿宝,将他安抚住,这才坐着将脚抬起来。
从出镇后,一路狂奔,射鱼谷家的穿波箭有三支射到了我身上。
上身的两支被于心鹤强行拔了出来,可有一支十来厘米长的小铁箭的穿过小腿肚子。
这根很短,我们一路都在逃,我自己痛麻木了,大家都没在意,反倒只有炫红看到了。
刚才墨修在,我都不敢表现出来,这会他走了,我这才感觉那条腿软得厉害。
“这是?”何辜看着那支箭,沉声道:“等上了山再拔,这箭上淬了毒。”
我有些不解,转眼看了看,这才发现铁箭似乎已经生锈了,表面却还有着一层发着黄的东西。
何辜将阿宝抱起来,捏着一张符纸,往山上一挥:“我让人来接我们。”
他自己先是被我和阿问前面夹击,后面又挡住了那轮红日,这会也皮焦皮绽,看上去极为狼狈,估计没办法带我上山了。
我靠着树坐着,伸手摸了摸眉心,似乎有什么一点凹了进去,旁边还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射鱼谷家,长箭无毒,短箭剧毒。看样子这次来的,不只是谷逢春,连以用毒出名的谷见明也来了。”何辜将那袋果脯给阿宝:“你到一边吃零食,好不好?”
阿宝见我点头,接过果脯袋子就靠着我身边,开始吃了。
何辜当下从口袋掏出一把小刀,将我裤脚割开。
只见那只短箭四周,已经发黑且梆硬了。
我这才发现,根本不是我自己痛多了麻木了,而是整条小腿都麻了。
伸手想摁那个发黑梆硬的地方,何辜却挡了我手一下。
用道袍卷着手,这才轻轻摁了摁。
随着他手指用力,半点痛意都感觉不到,可那黑硬中间,似乎有什么顺着小腿往上。
何辜见着,脸色发沉:“怪不得射鱼谷家后面没有追上来,这是源生之毒。”
我听着诧异的看着何辜:“什么毒?”
“源生。”何辜沉吸了口气,复又掏出一张符纸往天空中一丢。
见符光一闪而过,他这才蹲下来,朝我道:“一般的毒素是有剂量的,进入人体多少就是多少。这源生之毒是活的,进入人体后,会自己行繁育,越来越多,直到……”
何辜抿了抿嘴:“直到整个人都被侵蚀。”
他有点无奈的看着我:“你和蛇君当真是两个死倔,他强忍着锁骨血蛇和透明晶钉,你就强忍着伤痛。”
“两个表面都是风轻云淡,内里都伤成这样。”何辜轻呼了口气。
终究他自己也伤得重,干脆坐在我身边:“如果蛇君在的话,你告诉他说不定……”
“他不能出镇。”我将那只腿收回来,反正感觉不到痛,先就这样吧。
射鱼谷家果然是打猎的高手啊,带着这种毒,只要我逃了,不想死,总得找她们解毒。
所以她们只要等着我找上门去就好了!
这大概就是蛇棺选中射鱼谷家护棺,准备迁移巴山的原因。
以墨修的性子,知道我中了毒,肯定会直接去巴山找那个谷家的家主谷遇时要解药的。
现在小镇事情多,动荡不停不说。
他自己还有抵抗蛇棺的控制,更是难受。
我倒是庆幸,自己因为一口气撑着,不想在墨修面前示弱,撑着他走才瘫坐下来。
反正这毒一晚才长到小腿,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等阿问到了,让他解就行了。
“吃,吃……”阿宝见我们靠着树没动,捏着果脯往我嘴里塞。
当初反胃吐过后,吃这个盐津的果脯倒是感觉还行。
这会跑了一晚上,口渴又累,这盐津**一入嘴,那一层盐霜入嘴,咸得不行,我感觉舌头都麻了。
实在是不好吃。
阿宝却吃得很开心,见我吃了,又捏一粒到自己嘴里。
不过见到一边的何辜,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舍不得,在袋子里翻转了两下,找了一粒小的递给何辜:“蜀黍,吃。”
何辜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可阿宝对自己人,十分的热情,已经强行塞到他嘴里了。
“师尊做的**啊。”何辜叹着气,低声道:“其实是捡落在地上,没熟的**做的。”
我正咬着一粒话梅的核,听着何辜的话,一时感觉那梅子越发的酸了。
转头看着何辜:“问天宗,很穷吗?”
我记得牛二说,满山都是**的啊?
阿问是问天宗的宗主吧?
上次去镇上,给我们泡茶啊,煮包子什么的做宵夜,照顾胡先生,好像都做得很熟练啊。
可吃个果脯,还得捡地上的落果?
这穷成这样了吗?
“穷是穷,可也没穷成这样。”何辜有点为难,迟疑的往山上看了看:“就是师尊有点,怎么说呢……”
我不由的看着何辜的衣着,好像当初陈新平带人在我家闹事,要钱的时候,何辜一给就是二十万来着?
应该比较有钱吧?
正思索着,就听到头顶有人道:“在说我什么。”
一抬头,就见阿问带着何极,还有一对青年男女站在一张极大的符纸上,轻飘飘的落到我们身前。
何辜吓得立马转眼恳求的看着我,咕噜起身,急急的道:“刚才是蛇君送我们过来的,我和……和何悦在讨论。”
“师尊和蛇君说了什么,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蛇君,怎么突然变得铁骨柔情了。肯定是师尊一番话,从大局上,让蛇君幡然醒悟。”何辜急忙将话题从问天宗宗主为何要捡落果做果脯,转成了大局势上,同时还拍了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