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海下天空

基伦德投身进入时空信标，却仿佛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样的场景他见得习惯了。

毕竟是跨宇宙级别的时空迁徙，必须借助虚空的力量。

而虚空，基伦德见过许多次，却从未真正进入过。

毕竟，哪怕是被虚空侵蚀的半现实世界都从未有人走出过，任何选择亲身与虚空力量接触的生命都要做好迷失的准备，或者说，在原先的社会中除名。

现在他所在的位置就是一处被虚空侵蚀的小型临时空间，这个空间原本是时刻信标生成的，等到仪式彻底完成，八圣灵抵达，这个空间就会破灭，而虚空的参与导致这里会产生真空衰变，对任何滞留的生物来说都是末日，彻彻底底的完蛋。

基伦德其实并不感到恐惧，只是遗憾无法见证族群的新生。

天空中浓云翻滚，下方是浊浪排空的怒海，天地间有雷霆爆闪，轰然往回。

这是一个类似克莱因瓶的三维空间，没有边界，但是体积是一定的，往这个空间的任何一个方向移动最终都会回到原点。现在基伦德要做的就是找到星图，但不必着急，因为这里的时间是混乱的，相对而言，外界时间几乎是停滞甚至是倒流的，所以基伦德可以用无穷无尽的时间寻找目标。

那可能由几粒海沙或是几粒飞尘构成的星图。

……

时光倏忽飞逝，用基伦德自己的经验判断，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百万年不止了，这个世界的进化依旧没有什么起色，基伦德也已经不可避免地陷入衰亡。

八圣灵的神力被隔绝后，内核的神力印记就开始消失，直到三十万年前，他的意识再一次开始消散。

当初他没能成功凝结思维印记就被神力印记捷足先登，如今却用不着了，他发现星图了。

相对海面的狂暴，海底就显得安宁沉静，底部的一层沙砾，穿过沙砾层就是天空，整个海底的物质都处于一种不断循环流动的状态，基伦德仔细分辨哪些沙粒的移动轨迹是固定的，一直都毫无收获，直到今天，检查最后一滩砂子。

“找到了。”基伦德百万年来毫无波动的躯体终于发出一声低低的惆怅的叹息。

海底有二十六粒沙子是一起联动的，这是星辰的象征，与天上星辰对应，互相间的距离等比放大就是那些星辰间的距离，在偌大宇宙中有了这些信息就可以准确定位星球了，就像指纹一样。

基伦德的工作来到尾声，只需要稍稍改变这些沙子的移动轨迹，百万年的苦工就开花结果了。

“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一个虚幻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用冷漠的语气规劝基伦德，他是挲司羝的主祭，那个把异星体引入深渊的人。

基伦德衰弱的意志表现出了钢铁般的顽强，不为所动地推动水流冲击沙粒，星图勉强自我修复，但无法逃脱被击碎的命运。

“叛逆!”主祭大喝一声，如闷雷滚过，“你在葬送你的族群！”

基伦德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长久的沉默让他对外界的刺激缺乏反应，看着星图缓缓移动，他继续推动水流，他不能直接碰触星图，那会导致他陷入新的一处空间，必须重新找起，而他无法承受再一次的时光冲刷，不过他还是回复了主祭的话语，“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比你清楚，你们的文明没有经历过星辰大海的洗礼就沦陷在自我封闭与强权压迫之下，所以不会明白我们的坚持，你不要再说了，我们不会再相信你，也不会相信圣灵，异星体会活着看到八圣灵的消亡的，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主祭终究只是一个虚幻的投影而非本体进入，他无法对基伦德的行为做出任何影响，最终他目睹了星图破碎，留下一句：“在真空衰变中迎接你的末日吧！叛逆！”便消失不见。

“海底之下，是天空，这是我的末日，也是我的新生。”基伦德缓缓沉寂，整个空间的存在意义星图被打破，开始不可阻挡地死亡，在空间的某一处，一个小小的“泡沫”无中生有般出现，并且以光速扩张，在不到半微妙的时间里吞噬了一切，乃至外界的时空信标都湮灭于无形。

……

秦安山工业城。

王庞一众人默默仰视苍穹。

那八双眼睛不断虚化，直到留下一个浅淡的轮廓，就不再消失，保持了原样，天色逐渐回复正常，然而那八双眼睛还是可以同周围的流云区分出来，八圣灵暂时不会来，但也不会永远迷失道路，留给地球文明的时间不多了。

突然之间，在场的所有异星体都被迫退出身体，内核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他们核心的神力印记破碎了，化作虚幻的颅骨狰狞地噬咬他们的躯体。

周围人默默看着巨变发生在一众幽灵身上。

大量异星体无法承受冲击，直接破碎了，而第三代的异星体大多完好。

最后存活的异星体不过四成，他们的叛变刚刚开始就遭遇沉重打击。

不过他们心中燃起的希望的火苗给了他们无限的勇气。

虚弱的莫加巴回到先前占据的身体，随后走上前来，手里捧着灰扑扑的信息碎片，就像当年那样，她接收了基伦德留下的信息，现在她要去完成他的遗愿了。她对王庞说道：“我看出你的灵魂不完整，你恐怕也被意识消亡的问题所困扰吧？”

王庞并不遮掩，点点头就承认了。

莫加巴说道，“我的……父亲找到了一条捷径，可以很快的凝结思维印记，不过不一定成功，而且风险不低，越是努力可能越是走向死亡，我并不能保证使用这个方法之人的安全，但这毕竟是非常有价值的一个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必须在异星体与地球联盟之后。”

这些异星体表现出强烈的结盟意愿，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对王庞来说，这是一个突破口，毕竟异星体不久前还是挲司羝的眷族，肯定能感受到祂们的一些变化，这些信息能让王庞对恶咒的效果有一定的判断。

“外星朋友们，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千言万语可以互相倾诉，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体，是密不可分的盟友，也是相亲相爱的家人，来吧，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交流。”王庞露出和煦的笑容。

在八双神的眼眸下，两个文明终于迈出结合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