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原初

基伦德再一次看见当年的景象，虽然时隔多年，但仍然是感慨万千。

“我的孩子，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族群的未来，不再为了艰难求存而前赴后继，大家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理想与追求，那些曾经一度被我们所抛弃的美好再一次回到我们中间，滋润我们那如铁石彗星般干枯的心肠。你若要问我为什么奋斗，我想这就是理由，孩子，虽然你遭受的苦厄是我难以想象的，但你要克制心中对愚昧落后的亲切，一切宗教信仰都只不过是智慧生命给自己的思维套上的枷锁，与强权的征服是一样的。”

“八圣灵不是臆想出来的泥胎木偶。”莫加巴并不为他的深情演说打动。

“是的，这正是我要摆脱祂们，乃至反击祂们的理由，被暴力恐吓乃至不得不为之效力的自由灵魂无法永远忍受这样的屈辱。”

莫加巴似乎是微微叹气，整个形体都波动了一下，‘很有趣，你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族群，那么你如何解决意识消亡的问题？“

”预言中的那个人会解决这一切的。“

”嗬！真是好笑的天真！“莫加巴似乎是被逗笑了，”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迷信力量是错误，迷信语言反倒成了理所当然！基伦德，想想你的所作所为！“

基伦德点点头，“当然，我知道想要解决意识消亡的关键是要形成自己的思维烙印，这是最正确也是最正统的解决方式，我的孩子，你也知道这条路是困难的，不是所有族人都能跨过这道坎，这我也清楚，道路险阻，但任何路都有捷径，我知道那个捷径，事实上，当初若族群不相信那个死亡与骨之圣灵的主祭，我会顺利凝结思维印记，随后在族人不断消亡，族群日薄西山的痛苦中选择自我流放，去星海播种文明。”

”对你来说，确实不像是体面的活。“

”也许吧，对个人来说，体面和自由的价值也许高于生存。“

……

在一片超乎想象力极限的奇妙世界里，基伦德感受到的是最极端的情绪波动。

昨日的一切在眼前闪回，未来的境况也不断出现，宇宙本真的模样他看之不尽，生命的演进与文明的发展更是让他泪流不止。

在这超越时光的一片虚无里，他看到的是比沉重更沉重的历史。

在一切故事开始之初。

一个被尊称为原初的伟大文明从最初的宇宙产生。

由于大过滤器的无情筛选，祂们成为偌大宇宙中的唯一生命。

祂们满怀壮志地冲入太空，经历急速的发展，最终达到了一个后来文明不敢想象的境界，但祂们却被孤独击垮了。

这种孤独是漫长的，哪怕祂们去播种生命，但这些后来者也无法逃离宇宙寂灭的冲击，原初文明在无数次宇宙重启后，终于厌倦了。

祂们是勇毅的开创者，祂们决定为这个无趣的世界带来无穷的希望。

随后祂们消失了。

而虚空在那一刻，第一次出现在后来者的目光下。

虚空的伟大，是其能无中生有。

虚空的狠毒，是其带来了真空衰变。

从最初的单一宇宙，到无穷的多元宇宙。

从三维，到十一维。

后来的文明前赴后继，不断发掘虚空的奇妙力量，创造了数不胜数的奇迹，但对原初文明来说，他们都只不过是孱弱无能的弟弟。

虽然祂们不再现世，但祂们的无私与强大永远流传在广袤的无限宇宙中。

……

“看到了吗？这就是文明的来源，这就是世界的本源。原初文明的伟大，不仅仅是给后来者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世界，更关键的是祂们告诉我们这些后来者，对生命的尊重，对自由的追求，对后来者的关怀，对理想的献身精神。”基伦德感叹连连。

莫加巴冷漠的情绪陡然被击垮了，他发出一连串含混的、不自然的声音。

而目睹这一场精彩裁决的异星体们轰然发出赞美的声音，他们幽灵般的躯体开始微微闪烁起光芒，一时间好似群星坠地，万千的华彩都献给那伟大的原初文明，同样也献给所有为了文明延续而奋斗终身的个体们。

基伦德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中的情绪激荡不已，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只要让莫加巴取消仪式，八圣灵就无法进入这个宇宙，无法来到这颗星球，那么自己文明的延续就有了希望。

“来吧！孩子，我们出去，把一切错误都结束，我们的未来就在此一举了！”

莫加巴回过神来，语气慌乱，“不，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基伦德感觉不对劲，“只要我们现在出去就能挽回这……”

“不，真正在举行仪式的不是我，是我的副官，他马上就要完成了，我来不及阻止了！”

“快联系他！”基伦德觉得意识中某根紧绷的弦断裂了，不受控制般声嘶力竭地大喊。

“没人能找到他，就连族群意志也不行，他带着圣物！”

“我们先出去……”基伦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慌乱解决不了问题，他不断对自己说冷静冷静，还有机会，但事实上，越是去想象可能的结果，他的心就越凉，当初在时光里确实看到过这个文明被八圣灵完全吞噬，成为和他们一样被奴役的行尸走肉的场景。

“难道这一次，命运依然没有站在异星体这一边吗？“基伦德痛苦地喃喃自语着，”难道奋斗的结果就是绝望吗？“

转机在哪儿?基伦德疯狂地回顾自己的记忆，想要看到当初见到的未来，但是那场景本就不是低维生命能够记住的，虽然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但无论如何他都回忆不起来。

……

外界，地球的一端。

辽阔的太平洋，海底一处不知名，也从未有人类足迹踏入的小海沟里，上千个异星体正在围绕着一根悬浮在水中的塔柱盘旋飞舞，下方是板块的裂隙，地下的岩浆溢出，接触到海水冷却化作岩石，在水与火的交界处，是一线暗淡的红光。

仪式完成地很顺利，莫加巴完全吸引了所有异星体的注意力，给了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随着仪式来到尾声，那根塔柱微微震动起来，随后不断虚化，这是一个时空定标，位置已经锁定。

八圣灵，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