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抵达新大陆

以恒星为能源的计算机，这样的设想其实地球上也有提出。一种名为matrioshkabrain的机器就是以一层层不同用途的空心球体构造包裹住一颗稳定的恒星，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只不过放大了亿万倍而已。

这样宏伟的构造，其内层可以一点不漏得接受全部的辐射能，经过转化为稳定的能量流，供应外层的超大型计算机组使用，这个计算机组的规模，完完全全可以支撑一个无边无际的虚拟世界，而外星人们把自己的意识转化为数据流生存生活在这样的数字世界中——在那里，他们是真正的神。

王庞先前感受到的那个横亘纬度的意志应该是埃索之眼的智能，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算作独立的生命了。这样的智能意味着背后有一套高级的数学逻辑支撑。

哥德尔不完备定理证明了一阶谓词逻辑系统的破绽，而地球文明的计算机科学都基于一阶谓词逻辑系统，也带有这个破绽，这意味着现在地球上的计算机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并且永远不能诞生真正的人工智能。

现在，对王庞来说，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出现了，同时也将是对地球文明一个直接的助推。

奥法御座打断王庞的思绪，“好了，让我带你去为你准备的房间，我们为你准备了传送权杖，你随时可以往返，过一段时间我们会为你召开欢迎会，希望到时候你已经把需要一同学习的人员带来。奥术师们讨厌重复欢迎会这样无趣的事。”

王庞问：“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一定要做呢？”

“形式主义的残余还是根深蒂固。”

他们现在正在埃索之眼的某一层。

不同于永恒之轮的黄铜色，埃索之眼是以泛着青色反光的黑色金属为主要材料建造的。

这种材质明显经过高超的符文附魔，完完全全抵消了恒星对脆弱人体来说过剩的引力。

这里就像一个大厅，抬头是青黑的穹顶，纵横交错宛如电路图的发光管道带来充沛的照明。这穹顶很高，大概有五六百米，真的很空旷，有一望无际的感觉，“地平线”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很平直的样子。

这里的温度适宜，空气湿度也到位，灰尘极少，也基本无菌，含氧量也叫人舒服。这样广大的空间，要填充的大气量是超乎想象的，粗略估计单他们所在的这一层也要“解压”二十到二十五颗木星这样的气态巨行星才能保证这里的正常气压。

以高维生命的技术，说不定奥法御座他们是直接从其他恒星系搬运来的气态行星。其间跨越数十乃至上万光年的距离，裹挟着一颗颗体积是地球上千倍，质量是地球三百多倍的球体，不说埃索之眼构建起来花了多少工夫，单说这么大规模、大气魄的收集资源的行为本身就是传奇了。

对普通人来说简直是幻梦里一般的伟力。

王庞思忖着自己母星的文明何时能如此先进，但自己是没法支撑起数十亿人的进步。

奥法御座建议他回去广募聪慧者到埃索之眼学习奥术，这当然是必须的，但可以有一个筛选程序，这方面，他已经有了初步构思。

奥法御座再次打断王庞的思绪，说了一句：“周围十万平方千米都是你的宅基地了。”

习惯了现代拥堵环境的王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的确产生了些许莫名其妙的荒诞与惶恐感了。

一个江苏省也就十万平方千米出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家房子有整个江苏这么大……

王庞哑然一笑。

那些说天为被，地为床的人，永远不知道一间房子可以比你目光所及处更广阔无数。

……

历时三个月，从奈所托莫尔大陆经北极航线南下到中纬度的破冰船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大洋对面的大陆，比奈所托莫尔大几乎一倍的赫莫尔南卡大陆。

当汽笛悠悠荡荡的尖声跨过波涛起伏的海面，丝丝缕缕地踏上坚实的陆地，觳觫的不止是高邈的流云，还有异大陆格外不同的风、川，花瓣上的露珠，啮齿动物细长的尾巴，土壤微粒，泥沼咕嘟的气泡，墙壁上雅奢挂毯的小小针头，座钟的黄铜机簧。自然到人工，脏污到洁净，在这悠悠荡荡的汽笛里万物睁眼，世界呈现浓浊的晕彩。出挑的墓碑，奄奄的灌木，汽笛声吹过掠过，时光也流过照过，蒸汽嘶鸣灿烂华章。离乡离乡，汽笛一声便是千里万里。

奥术师学徒们拥挤在船沿，那些素来在船舱探索奥秘的奥术大师们也出来呼吸咸腥的海风。

安托墨迪，也就是那个招生导师，一把提起钓竿，一条小小的乌狼鱼被带出海面，在空中疯狂扭动，一下就挣脱了鱼钩，安托墨迪狡猾地一伸手指，一个低级的念动力奥术把这凶恶的鱼类一下就拽进鱼篓。

“唉，乌狼鱼小是小了点，不过还是能炖汤喝的。”业余渔民安托墨迪从法师袍的内衬里摸出一块绸布，擦了擦油腻的头顶，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可身体还是中年的模样，仿佛一觉睡醒就会肿成两百斤，油脂无时无刻不在威胁他的体型。不过脸上的油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防风，那就不必刻意用奥术护盾来抵御海风吹刮了。

穿着白色海军服的大副走过来，恭谨地说：“奥术师阁下，目的地快到了，不知道那里是否有足够大的港湾？如果没有，我们必须乘小船登陆了。”

大副以为港湾肯定是有的，历来从奈所托莫尔到赫莫尔南卡的学徒都是乘船，怎么可能没有港湾，但毕竟这次的船不一样——高大的铁船！大副出身渔民世家，他的祖先从踏入卡拉多的那天就开始出海打渔了，可千百年从未见过这样坚固，这样稳定的船。别说听过，连想也没想过。要知道，他们家历来有极具冒险精神的人乘船出海时深入海域，但十有**再也回不来。风浪太大，小船说翻就翻，冬季还可能会被浮冰包围，被困在白茫茫海面上等死。哪有现在这么舒服，什么惊涛骇浪，坚冰厚壁，多看一眼都欠奉，直挺挺撞他娘就得了。

在大副眼里，船就像女人，如果从前自己看见的都是软绵绵干巴巴的精灵女人，那么这艘船就是高大健壮胸脯饱满的德尔女性，那么漂亮！那么有活力！她鼓鼓囊囊的肌肉简直让大副神魂颠倒了。

虽说这艘船没有名字——或者说那个冷冰冰的编码boat-i36也能叫名字的话，船上水手一般是德尔渔民，一半是生化人，生化人教授渔民汽船的使用方法，以后这些基础设施都需要卡拉多本地人自己操作，生化人有更重要的岗位。

大副知道渔民们给这艘船起了许许多多名字，但都不中听，什么尖牙，什么极地定标，亦或者坎沽女王号，要么是和那个编码一样冷漠，要么高高在上。大副把这艘船称为蜜妮维雅，梦中情人的名字。

大副被海风催折的粗砺的脸盘上一对忧悒的蓝眼睛看着蜜妮维雅俊逸不凡的船舷，投射着温柔眷恋的目光。

安托墨迪打断了大副的思绪，“没有，从来没有什么港口。”

大副吃了一惊，“什么？哦！明白了，那么我们这就去准备小筏子，找一个平缓的地方登陆。”

安托墨迪哈哈大笑，“没必要，我的朋友，没必要，奥术的力量会带我们所有人安全而舒适地踏上学院的土壤的。”他扭头对一个留着金黄髭须的奥术师打个手势，那人点点头，举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道浓郁的亮白的奥术灵光亮起，我们大副亲爱的蜜妮维雅，足足五千吨的蜜妮维雅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轻轻抬起，飘浮在空中了，瓢泼的水珠从船壁流泄下来宛如大雨。

大副懵了，奥术师学徒们欢呼起来。

“起飞咯！”

“再高点！再高点！诺南浦导师！”

大副舌头打结，两腿发软，“我我我我……你你你……”这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德尔男人慢慢扶着船舷蹲到地上，“阁阁……阁下，我有点害怕。”

安托墨迪这个油腻的光头佬恶作剧成功一样大笑个不停。

小男孩肖奈的授业导师立夫卡问学徒们，“说说这是什么奥术。”

肖奈兴奋地开口：“当然是系列奥术中的墨督涅斯的万用巧手。据说由浅入深，到了大师级难度就可以抓起山峰。”

立夫卡点点头：“肖奈不错。”

一旁的安穆卡撇撇嘴，嘀咕着：“谁不知道似的。”

这时候那个留着漂亮髭须的奥术师已经抓着破冰船进入陆地上空，一路快速前进，穿过沙滩、一片丛林，从湿地沼泽边缘路过，到一处莺飞草长的平原。如此高速，但很平稳，甲板上甚至没有漏进来一点点风，这位奥术师姿态游刃有余。

学徒们看见地上一片碧翠，起伏的坡地如同海浪，星星点点的繁盛野花丛点缀，庞大的黄羊群在阳坡进食，它们用柔软的舌尖卷起柔嫩多汁的鲜草，那只领袖的头羊站在一处眺岩上，看到天上飞过的钢铁巨舰，嘶叫一声，羊群隆隆逃离，宛如翠绿天空上漂浮的黄云。

地平线上成千上百座挺拔的高塔在视野中冉冉升起了，目的地到了。

学徒们以为这些高塔就是学院的全部了，但他们会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一片难以想象的宽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