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一章 问答与真空衰变

奥法御座指出真空衰变可以算是一种现象，而非一种推论。或者说曾经是推论，随后变成一种现象，背后的原因暂时不需要王庞知道。

既然真空衰变是有关文明兴衰生灭的，就有必要好好科普一下。

作为现代科学预言的宇宙毁灭方式之一，真空衰变的到来是不可预测而极端猛烈的。它能从摧毁一切物理上的物质，使得生命再也无法产生，并且改变现有物理规律使得衰变后的宇宙变得畸形而不可琢磨。

为了便于理解宇宙毁灭的方式，首先要了解两个概念。

第一，能量水平。

现代物理的核心思想是，任何物体都有一个能量水平。这方便理解，比如一块木柴，在未燃烧前具有相对高的能量水平，当燃烧释放了其分子键中贮存的化学能后留下的木炭就具有相对低的能量水平。

第二，稳定。

宇宙中所有物质都有趋向基态的特性，基态是物体最稳定的状态，并且这一状态下的物体拥有较低的能量水平。水往低处流，这就是一个释放势能以趋于稳定的过程，高山上的流水相对不稳定，拥有相对高的能量水平，当其流入深谷，变成潭水，就相对更加稳定，拥有相对低的能量水平。

这里顺便一提宇宙的另一个死亡结局——热寂。

由于微观的基态往往表现在宏观中是混沌无序，随着宇宙能量水平的不断降低，大分子断裂为小分子，小分子断裂为原子，原子裂解为质子、中子、电子，更近一步变为夸克，直到湮灭为虚无，黑洞也蒸发殆尽，最后一粒光子黯淡下去，宇宙陷入最终的稳定基态，也是最终不变的黑暗，不会再有任何变化了，这就是热寂。

很残酷，但我们其实看不到这一天，在此之前，宇宙的黄金年代结束，所有恒星熄灭，就该是一切文明谢幕的时候了。此后的宇宙不管是如何，也许消亡，也许重启，乃至下一个宇宙诞生，那也是另一个故事了。

真空衰变不同于热寂的是，其随时随地可能发生。

奥法御座用非常感慨的语气说道：“真是壮美的残酷景象，未曾目睹的人是不可感受其宏大的意蕴的。”

当这个老人用讲故事的语气述说往事，会发现其实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浑厚苍凉。他的语言是很精炼的，不会有让人产生歧义的地方，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专有名词。这就像一个优秀的说书人。

“一次真空衰变的发生是无声无息的，从直径一普朗克长度开始以光速扩张，就像一个黑球包裹着能量的外壁不断膨胀。途径的一切都呈现出平和的状态，但这只是已毁灭世界的镜像。外表看去真空衰变不会有任何特殊的现象发生，顶多从高维角度看去，那片悲惨的区域有一点点不自然的扭曲。星空依然是在闪烁，就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可你知道那里只有一个空洞了。那个‘黑球’会继续扩张，没什么能阻挡，就像一个果子的蛀洞，外表还是光鲜亮丽的，内里却已经腐朽了。”

王庞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有感触，接话道：“文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亡了是吧？”

奥法御座点点头，表情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当时，炁默墟文明联盟四十六相位总部的调查使虚空潮汐先生带着我前往黔笃墨三维宇宙大角星系团，我的老朋友元素统御正在那里的三维文明联盟——大角法庭。然后，虚空潮汐先生叫我停下，我问为什么，他就说，可以回去了，大角星系团完了。”

王庞沉痛地低头，“在下可以感受那种痛苦。”

奥法御座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法杖，“我和元素统御是一起经历了圣灵驱逐战争的，当时一起在奥术神座手下研究奥术，那时候的奥术还处于相当低层次的阶段，我们奥术师当时被蔑称为巫师，就是野蛮的智者的意思，可那些祭司们不会知道，我们掌握了怎样的奥秘。”

仔细倾听的王庞对这个奥术神座非常感兴趣。

奥法御座当然知道王庞的想法，可他暂时不打算谈论奥术神座，“奥术的秘密，奥术的宝藏。”

王庞复述了一遍，“奥术的秘密？奥术的宝藏？”

奥法御座就点点头，“对，最初的巫师是家族、师徒形式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符文知识通过一代人又一代人，言传身教，或是腐朽鹿皮纸上的支离破碎的古代存遗。”

他继续说道：“那个年代的巫师们生活是十分艰辛的，八圣灵中有七个是反感乃至厌恶巫师的，所以他们的信徒们在历史上有许多次大规模的有组织地屠杀、清洗巫师。我们的文明一度陷入停滞。”

王庞点点头，感同身受地说：“我们也正面临文明发展停滞的困境，敌人正是你们的老对手八圣灵。”

奥法御座摇摇头，“八圣灵不会有什么起色了，他们这样的原始思维聚合体没有什么发展前景。当初奥术神座带领巫师们开掘原初遗迹，大量奥术知识被破译，每分每秒都有新的突破性的进展，对当时的巫师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我们只花了两百年就将八圣灵驱逐了。两百年，就驱散了笼罩在安迪卡母星头顶数千年的阴云。在此之后，我们的文明蓬勃发展，埃索之眼、永恒之轮、陨星之月、余烬之月……无数伟大的建筑一一落成，那时的我们的无比骄傲的。”

王庞点点头。

奥法御座摇摇头，“好了，不说这些。真空衰变是不可阻止的，高等文明创造几十个低维宇宙，往往只有一两个幸存，再加上大过滤器，分支文明的道路是十分艰险的。所有你我这样的分支文明起源地周围几百光年一般是禁航区、禁言区。这是母体文明对我们的保护。”

王庞挑了挑眉毛，“所以大沉默……”

奥法御座哈哈大笑，“对的，宇宙其实蛮热闹的，许多高等文明会游荡在各个宇宙群，就是到处旅游访友、交流技术，相对来说这些高等文明的个体是十分幸福而悠闲的，而我们这样的低等文明在奋起直追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庞听着听着，感觉越来越心不在焉。

奥法御座察觉到这一点，严肃道：“你不要感到失落，在宇宙尺度上，任何文明中的个体都显得微不足道，你是被动于历史中随波逐流，但要意识到自己的不可取代。

你，是被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