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命运收束

轮日直射点缓慢而坚定地北移。

奥术师学徒们已经开始了第一课。

而王庞坐在黑暗的石室内。

长久，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他轻轻动了动。

他伸出手指，指尖亮起一点点黄豆大小的白光，弹弹手，光点宛如流萤飞落，掉在地上，一缩一放，呼吸一般，肉眼可见地变大，未几，突地分裂成两个，大小一样，呼吸一样。它们就像一个族群，一群细胞，不断生长、分裂。王庞面色木然，双眼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奥术光点。

不知不觉间，光点铺满地面，碰触到墙壁就自动停止分裂了。

这样一个奥术需要极高的水平。要构建吸能结构、分流结构、储能结构、稳态调节结构、结构复制结构……

他随手就完成了，一个精英级奥术师也需要花上几天构思，再用十天半月实验的精巧奥术不过是王庞一点点灵感的散露。他的的确确可以被称为大师，从这样细微处就能看出来了。

不过他没有什么欢喜。他依然沉思着。

他回忆起那天，他又一次走在凯曼的街道上，那时候他为了一笔生意必须亲自商谈，他路过了也还记得那个街口，他第一次遇到科列布的地方，那时他因为展露的极高的精神力被科列布欣赏，就被带到永恒之轮上，暴露了自己来自另一个宇宙，因而被窥视，不得不离开。

他谈完生意，科列布出现了。

他是有备而来，他要同王庞详谈一场。

在一家叫“寒透脚跟”的旅店。

“我还记得你，王先生。”

“当然，当然。科列布大师找到我有什么要说的吗，难道就是为了打招呼，那么在街上也可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别急，我被勒令不得干预你的一切行为。”

王庞吃了一惊，虽然有所猜测，但还是到了最叫他担心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到来？”

科列布喝一杯酒，“准确的说，是那些大人物的意思，叫我们不得干预你，他们总是什么都知道，神神秘秘保持高高在上——或许是同我们差距太大的缘故。”他说起话来遮遮掩掩的，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似是藏了很深的忌讳。

“你很健谈，或许当初我就该和你多聊聊，我们都是喜欢热闹的，不是吗？”

“……我这次同你交谈不只是为了闲扯，我受嘱托，带给王先生你一句话。”科列布的表情很严肃，可眼神里带着醉意，完全认不出是不是认真的。

“洗耳恭听。”

“你听着，‘命运收束，时空环转’。”

“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眼睛里的醉意越发严重。

“你到底是不是科列布？”

“呵呵呵，你知道吗，我对你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快要忘了你了，你的过去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消失。”

“健忘症可是个麻烦事情。”

“不，我是精英奥术师，能记住正五胞体在三维空间穿过的所有变化。”

“所以，既然你的记忆没有问题，那么出问题的是我。”

“是的，你。”他也许还有话说，可最终却拿起酒瓶，慢慢的，垂着脑袋，出门了。

王庞沉默着，从那时起，有个疑问就压在心底，越来越沉重。

人的记忆当然会改变，随着时间推移，人有时候会分不清记忆与幻想的差别，孩提时代就是现实与梦境交融的往事。

但科列布既然说他的记忆没有问题，王庞也是相信的。

奥术师的体系是精神层面的，奥术的级别没有严格的区分，只要能构建奥术模型，有足够的精神力沟通元素，哪怕是一个学徒也能释放大师级的高超奥术。

每一个奥术师都有出色的精神力，这意味着发达的大脑，当然不会也记忆上的问题。

就像王庞自己说的，问题在他身上。

科列布对王庞的印象越来越淡，说明他眼中王庞的过去在消失。这是很可怕的。

王庞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扳指的穿越改变了他的命运；一个，王庞的时间线在被人为收束。

前一个好说，既解释得通，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扳指带王庞穿越不同宇宙自然不是简简单单的位移。因为不同宇宙间的宇宙常数都不一定相同，哪怕表现出来的宏观世界与地球十分类似，但的的确确是完全不同的两片树叶。

一般来说，穿越是不可能的，哪怕技术上做到了时空隧穿，但到了另一个宇宙，物质存在的基础完全不同，所以理论情况是，王庞抵达的第一时间就会崩解成微粒。那真是死得极惨、极轰动。

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王庞不仅没事，还能活蹦乱跳，还能钻研奥秘。这就意味着扳指的穿越改变了王庞的底层信息。两个宇宙就像两台不同系统的计算机，需要修改底层访问协议才能互相传输数据。

那么王庞作为宏观物体的底层存在基础都被多次篡改，他的时间线被扭曲也是正常的，这个假说解释了为什么其他人看见他穿梭时空的时候会表现出视而不见的态度，而穿越时产生的恍惚感也有了说明，那就是穿越者的身体经历重构，自然会有不适应的观感。

不过，有一个解释不通。

就是大智慧宝轮的适应问题。

当初最初构建大智慧宝轮的时候经历了宇宙信息的收集过程，就是闭弦打击p膜的时候。按理说王庞到了新宇宙，也应该有这样一个过程，难道扳指还把所有信息打包给智慧宝轮了吗？那也会也记录，但事实是没有。

王庞隐隐约约也发觉自己的智慧宝轮里面有深层的内容。

那预示着第二种可能，有人在操控王庞的命运。

很有可能。

这一可能叫王庞喘不过气来。

人是很身不由己的东西，所谓自由意志从来是不存在的，所有出自**的想法不是自由的想法，自由不是好逸恶劳的遮羞布，自由也不是精神洁癖的代名词。若说自由是道德修养带来的高尚精神恐怕没有人敢于否定。但严格来说这样的自由只是人类社会规制的复刻，也不是人类先天性灵的流泄。

什么是自由，难道不被拘束就是自由，那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本身也是拘束。

好多东西本身是不存在，也无法证实其存在的可能的。或许就是因为其遥不可及，才叫人千百年来前赴后继地追寻。

人生在世，总是缺憾居多，而顺心如意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