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素逃跑了。
狼狈极了。
有军人端起枪,朝着他的背影。
“别打!我追他去!”一个嘶哑的老嗓制止了硝烟。
是圣灵研讨会的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头,头发白了后半边,另一半是秃顶。
“给我俩小摩托,我追他去。”老头说得义正言辞,不容拒绝。
其他会员纷纷点头,“老许去最合适了,让他去,让他去!”
一个兵看了看长官,长官点点头。
许姓老头跨上摩托,飞驰在田埂,飘逸利落。
“哎!那小子!等等我!”许老头加速,到水泥路上,越过李平素,转身漂移,刹车片紧缩,轮胎冒烟,一股橡胶燃烧的刺鼻味充实周围。
李平素脸色苍白,下意识甩手抖臂,一掌抽碎了后视镜,脚下不停,蹬着车轱辘起跳,凌空纵跃十米。
许老头像只老猴子,在后视镜被打碎的第一时间蹦跳到路面上。
他哈哈一笑,“好小子!”扶起摩托,再一次跨上车紧追。
这次他保持平速追赶,扭头冲李平素喊一句:“上来小子,咱们去城里!”
李平素看了看许老头狰狞的独眼,那种老江湖的气质,心里顿时明白了:人家这哪是来追他的,是要乘机跑路啊!看来明白局势可不止他一个。
田里的人群一脸茫然地看着许老头带着李平素一骑绝尘。
圣灵研讨会的成员议论几句,确定了——许老先生一定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做出反常举动,绝不可能是叛逃!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平静地接受这事实,又一次唱起了祭祀曲。
远远地,李平素依旧听见那歌声,那魔鬼般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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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哈哈!”许老头一路狂飙,越过封锁,闯入城市。
李平素点点头,下来地面,连谢谢都不说一句,扭头就要跑。
“哎!等等我!”许老头把摩托往路边一撇,小跑着追上李平素匆匆脚步。
老头独眼上下一扫,见李平素手里的凤仙花,愣了愣。
天色阴沉沉的,城市雾蒙蒙的,这花却明媚的很,甚至还带着水珠。
许老头挑了挑眉毛,“摘花送女朋友?”
李平素脚步一顿,又赶紧在巷道穿行,手指搓动几下,凤仙花微微旋转,他看了看那一抹娇羞,终究没扔下它。
许老头有点喘气,“要我说,呼…赶紧扔了,这一路过来,上面还有水珠呐!”
李平素停下了,他到了。
陈筱晴从商场大门跌跌撞撞跑出来。
她毫无血色的脸带着憔悴和恐慌,双眸带着闪烁的泪光,发丝枯槁,蒲柳迎风欲倒。
李平素迎面搂住她,这么搂着她,一言不发。
“李平素,李平素,里面,张婶她们……”她的喊叫呜咽,啜泣带着泪,颤抖不能自己。
“我知道,和我走。”李平素拢了拢陈筱晴的头发,把手里花插在姑娘耳鬓。
一朵娇艳的凤仙花。
“这是什么花?”她说话还有鼻音,但情绪稳定了许多。
“凤仙花。”老许开口了,“又叫女人花,以前农村娃娃拿来染指甲的……小子,快走吧,和老头我一道走,难得你们两个还算清醒,其他人那模样我看没戏……”
陈筱晴吃惊于许老头狰狞的外表,一时间不敢再说什么。
“……要不是看你跑了,我还怕就我一个明白人呐!我说那劳什子女菩萨就是歪门邪道嘛,哪有中国菩萨取个洋名的!”他摆了摆手,“咱赶紧走吧,看你小小年纪也是武林好手了,师父是谁啊?说不定咱老许还认识呢。”
李平素一点没拿正眼看这个话痨的老头,脉脉含情全在心爱的姑娘那里了。
“跟我走,离开这里,到山里去。”李平素此刻那还想着爹娘啊,有了女朋友不比什么强?
陈筱晴下意识说:“我爸的事情……”
李平素按住她嘴唇,“我爱你。”
许老头猛地住了嘴。
李平素认认真真地重复一遍,“陈筱晴,我爱你。”
陈筱晴看着李平素的双眸,那里有自己的倒影。
“……好。我和你走。”
许老头咧开嘴,“好啊,走吧!走吧!”
他转身离去。
李平素叫住他,“老先生,慢点走,一道吧。”
陈筱晴拉了拉他衣袖,凑到他耳边,“这老头有点吓人…”
李平素点点头,“他可能是跑江湖的。”
许老头站在原地,侧头,“怎么,咱老海盘子念啃,就不是个钟祥点啦?”
真是个跑江湖的,说的什么江湖黑话。
李平素和陈筱晴都茫然失措。
许老头眉头一皱,摸着剃不干净的胡渣,“怎么,你师父没教你春点?”
陈筱晴悄悄对李平素说:“春点我知道,他是说相声的。”
许老头不耐烦了,“咱不是团春的!咱算是明白了,闹半天原来你是个空子!”
李平素心里一惊,这看来是谈话破裂了啊,接下来干什么?大吼一声“老贼拿命来”吗?李平素纠结——太社会了吧!
一时间倒是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小陈啊!你在这儿啊!”一声鸭子似的呼喊打破僵局。
商场里汹涌的大妈扑面而来。
李平素吓得抱起陈筱晴就跑。
许老头还愣了一下,看到这些妇女不正常的神情立马明白了——都被洗脑了,不止是辛苦劳作的男人,还有这些愚昧的女人,都不再是平时模样了。
他赶紧逃窜,像只老猴,顺着李平素的踪迹在城市四通八达的巷道挪移。
“小子!别瞎转!和我来!”
一路跑,许老头钻进下水道,又跑一阵,在一处餐馆后巷出来,又兜兜转转,到近郊的一处破棚屋里。
里面有食物和饮水,最关键是有车,越野车,黑色哑光。
李平素放下陈筱晴,没喘一口气,许老头却累的不行。
“好小子,功夫真了得,呼…哪个教你的?”
李平素没回答,自顾自拉了拉车门,锁上了。
电子车钥匙可没用。
许老头也发现了,不信邪得试了好几次。
又一次陷入僵局。
李平素抓住门把手,“喝呀”一声,门锁芯断裂发出大响,吓人一跳。
陈筱晴激动地问:“你力气多大?”
许老头眯了眯眼,试探着问:“北方拳?”
李平素笑嘻嘻的,十分得意,“别问了,走吧走吧!”
……
没有车载导航,夜路就不开了,万一走岔可完蛋。
一行人在国道未知的中途暂时搁浅。
抬头就发现星空越来越爽朗了,乃至可以看到银河了。
李平素是看到过银河的,小的时候看到过牛郎织女的相会,而今同满天星斗久别重逢,又是另一番心情。
陈筱晴和他一道躺在车顶,看着从未见过的星河。
他们说些情话,彼此只有对方,没了其余牵挂。
不知不觉,夜深了,星空幽紫。
周围没了声音。
一点点响动也没有,虫鸣鸟叫没了,风吹草动没了,他们俩彼此嘴唇开合,可声嘶力竭也发不出一点点回音。
李平素觉得好累。
又有什么该死的打扰他谈恋爱啊!
“嘶……”穹庐之上,陡然有低低的叫喊入耳。
越来越响了。这熟悉的作风,熟悉的谢泼德调,熟悉的恐惧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子民们,吾乃死亡与骨之圣灵,挲司羝,敬畏吾,献上信仰,否则将受无尽之苦。”这声音喑哑,冷到骨髓里。
隐隐约约有人群在狂热地呼喊“tifoulushu_soysaty”
同样喑哑。
……
千里之外。
小城的神殿深处。
红领巾睁开眼,冷光闪烁。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