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扩散

三天后的正午。

金钟广场。

这是小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可接待超过三千人同时进行活动，而现在却被挤得满满当当。

数以万计的人群涌入，在某种指引下各安其分，显得秩序井然。

在这里的都是“伟大的依丝莱娜的虔诚信徒”，是“和睦的兄弟姐妹”。

他们中有平民，有公务员，有小人物，也有许多大佬……如今都被强行洗脑了。

他们面朝广场中心的大理石圆台，那里有一座十米高的“捧花的依丝莱娜”。

男性东侧，女性西侧，年幼者在最前端，年轻力壮者在中间，老弱者则在最外围张望。

太阳暴晒。

他们却一言不发，甚至面无表情，数万人的呼吸声连成一片，就像一个整体，一个巨大的集团，数万人灼热的体温辐射开来，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内里的一切都陷入炽热的躁动中，表面却是不露痕迹，冷冰冰的，气氛压抑极了。

几乎整个大半的城市的居民都在这里了，其余的多数逃离了这疯狂之地。

还有个别漏网之鱼悄悄躲在坚固的房屋中，不敢迈出家门一步。

此时，有几个特别观众正躲在广场外的一处高楼里，仔细观察着这些被洗脑的信徒。

“局长，现在怎么办。”某甲问领导。

领导想了想，说一句：“按兵不动。”

某乙问：“我们哪来的兵？”

领导斥责：“你要相信国家，人民部队不久就会来解救我们的。”

某甲惊喜：“领导，您联系上中央了吗？”

某丙：“政府库房里有一部量子通讯器，专门用于紧急通讯，还可以用。”

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领导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腾声响。

巨大的声浪把窗玻璃震荡地嗡嗡颤动。

领导大惊失色：“什么事！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了！”

某丙：“是那个红领巾来了。”

当“崇高的红领巾大祭司”从天而降时，所有的数万人都沸腾了。

一身白色的厚重袍服，鲜艳刺眼的血色纹路，卓尔不凡的装饰物，高大挺拔的身姿，一切都是那么威严，那么引人注目，巨大的阶级暗示性让任何人都感到恐惧和敬畏。

信徒们高举双手，大声呼喊“红领巾大祭司万岁！”、“依丝莱娜万岁！”。

攒动的人头和挥舞的双手密密麻麻的。一股不可见的、抽象的力量汇聚在高空，像海浪。

正在旁观的漏网之鱼们有的脸色惨白，满脸惊恐；有的忍不住惊讶，发出“哦”的叫喊来；也有活泼的，凑热闹地喊着“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

“红领巾”站在依丝莱娜的神像前，张开怀抱，仿佛把天地都包拢。

“哦！”

欢呼声更加激烈，有的体质差的信徒直接晕厥过去。

“亲爱的虔诚者们……”

“红领巾”的声音威严而温和，清清楚楚地扩散到方圆几百公里的范围内。一句话没说完，欢呼声掀起更大的浪潮。

“我们今天聚集在一起，为了伟大的历史任务……”

这个恶劣的神棍开始长篇大论，听众们聚精会神，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远处高楼的屋顶，王庞看着这一幕，表情满意。

单竹、徐铁树、小玉儿各自站在他身边，表情复杂。

看了一会儿，单竹忍不住问王庞：“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

王庞点点头，解释说：“这个‘红领巾’是我的基因克隆体，功能完备，那祭祀传承也都能熟练应用，更有相当的智慧，可以应付突发情况，是十分神奇的妙法，汇聚信仰，再把独特的‘恶咒’混合在其中，提供给依丝莱娜，足够把这个婊子污染，到时候，再把人们的思想解放，就能把不良影响降到最低，乃至使得地球科技转型，开始研究圣灵的本质，掌握更高层次的文明技术……”他的语气激烈，声音尖锐，富有鼓舞力，他的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火焰，带着无比的自信和野望——弑神的自信和野望。

单竹点点头，“好，需要什么都告诉我，我尽全力帮你。”

徐铁树默默的不说话。

小玉儿也茫然失措的样子。

各自沉默下来。

突然，王庞说一句：“开始了。”

“什么？”

“轰”！

巨大的涡流涌动声响彻云霄。

圆台上的“红领巾”高举权杖，一道气旋从他头顶冉冉升起，连接苍穹。

这飓风越来越大，噪音越来越重。

远处的人开始在风中摇摇晃晃，一些细瘦的行道树已经被连根拔起，老旧的房屋摇摇欲坠，破烂的铁皮棚顶“嘭嘭”响。

广场上却风平浪静，信徒们站得笔直。

围观者惊恐了，向同伴高声呼喊，却只有一点点仿佛垂死者的身影似的声响传出来。

仿佛沉入深海。

风实在太大了。

高空云层被旋风慢慢撕裂，所有围观者都有一种，天幕坠落的惶恐不安。

云层中一个巨大的、规则的圆孔出现了。

“红领巾”手上权杖中属于依丝莱娜的神力同天空中依丝莱娜的障壁连接、沟通。

“lucfasi_roledafushu（圣言·神赞）”

下一秒，一道蓝色的射线笔直冲入圆孔，猛地扩散开来，形成涟漪，掠过大气层。

“woo……”

全世界的人们，不论清醒还是沉睡，都在同一时刻听到一声宏大的、沉闷的嗡鸣，好似有一座巨大的机器启动了。

这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让听者感觉仿佛自己在加速掉落深渊，幽闭的恐惧浮上心头。

夜半球的人们穿着睡衣跑到街上，大喊大叫宣泄压力，日半球的人们聚集起来，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行。

各国政府都陷入窘境，缺乏沟通渠道的现状使得情况无法挽回，急剧恶化——除了中国。

墨子号升空前，中国政府已经研制出初步的量子通讯系统，秘密派送到市一级的政府单位，以防发生特殊情况。

高楼里的某丙大喊一声：“解放军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把这个邪教组织清缴！同志们！坚持住！”

他用尽所有的气力来喊这一句话。这鼓舞人心的一句话。

不是真的用来鼓舞人心的。

其实是他自己快坚持不住了，是他本人快在那莫名的恐惧中崩溃了，他必须喊一句什么壮胆的，给自己喊的，这么大的噪音里别人不一定听见，可一定要喊，不然就要像某甲一样，尿裤子了。

另一处高楼上的王庞感受着迎面猎猎的风……他笑了……

不知多久，可能半分钟，可能十秒钟。

突然地，在一片嘈杂中有其它声音混了进来，它是如此的清晰，就像一股清流，一下子就把其他杂音压低了。

一股“呲呲”的电流声从低到高，渐渐响彻全球，那声音好像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发出的沙哑的喊叫。

“呲……全世界……的人类同胞们……呲呲……”红领巾那激昂的富有热情的声音在电流声里隐隐约约，他说的是德尔语，可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这是依丝莱娜的功劳了。

“……呲…我们伟大的圣灵依丝莱娜莅临地球了…呲…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呲…人类向…呲……进化的道路就此开启……不要犹豫……呲…加入我们圣灵教……信仰祂……一切都会有一个更……呲……的未来……”

一切都会有一个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