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成熟大叔
温柔淑女
甜美少女
清亮青叔
呆萌萝莉
靓丽御姐
嘶哑的嗓音,空洞的语调。
“你为何不顶礼膜拜!”
虽然是严厉的指责,可听起来没有愤怒,只是冷冷的没有温度。
“笃”一声拐杖拄地声。
空气波动一下,王庞的面前出现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这人太老了,老到超出老的定义,倒像个复生的死者。
他的躯体干瘪瘪的,皮肤焦黄,薄薄一层,皱巴巴地贴合在佝偻的骨骼上。
他也是个德尔人,短促的金发稀疏,露出黄里发白的头皮,高大的身体虽然不堪重负地伛偻着,但也有一米七。
复杂繁重的袍服几乎要压垮了他,可终究没有。这些服装老旧而破损,灰白底色,红色的装饰条纹一丝不苟,古朴的韵味十足。
斑斓的祭祀挂饰到处都是,脖颈上、头顶、手臂、腰间、腿部,密密麻麻的骨制品、小乐器带来进一步的负担,但还是没有压垮他。
他撑着拐杖——一根上好的木头被赋予了实用、象征和装饰三重意义的时候,就不是单纯的木头了。笔直的杆,弯曲的拐头上钻了五个洞,细长结实的白色绳子穿过,垂挂几个金属制品,从上到下是一个黄金小太阳;两个月亮:一个是白银的,一个是红宝石,还有环形山似的斑点;一片云,黄铜的,有锈迹;一颗六角星,烤蓝的铁片。
他有些晃动,身上的物什呤呤啷啷响。
他的话不是当下的通用德尔语,所以王庞没听懂,所以王庞第一时间用气机去感应他。
然后就感受到他的瞬间移动。
不是高速移动,不是空间位移。
到底是什么?
王庞的气机有准四维视觉,能看见物体的内部,但是看不见这个老鬼。
他的移动是纬度上的移动。
王庞已经有所猜测了。
这个老家伙是先离开三维,到纬度间隙,再回到三维,这个过程就像从前门离开房间再从后门回到房间一样。
三维在四维上是一个点,四维是无数三维空间连结的线,这个老鬼已经开始向四维生物的领域进军了。
当他干瘪浑浊的眼球打量着王庞的时候,王庞会有刺痛感。
不是什么抽象的眼神,而是的的确确有能量辐射从他眼睛里发出。
王庞甚至能听到体表细胞惊恐的尖叫……
这是一个完全无法力敌的对手,一点点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
最近一段时间王庞的脑子被肌肉和暴力占据,如今面对更高等级的暴力,他猛地清醒过来,情商重新占领高地。
他丢开手上的颅骨,肃穆地打一个稽首,用优雅的、抑扬顿挫的古汉语问候这位强者,“老丈安好,在下王庞。”
这是最合理的应对方式了。
温和而有效率,显示自己的无害和友善,同时表明语言不通的事实。
老鬼看似苍老到迟钝,可事实上他很理智。
“wufa_klouk!”他猛地嘶吼一声,拐杖用力地拄地,“笃”一声响,一道无色的波纹贴地扩散开来。
王庞感觉微风拂面。
“现在可以了。”老鬼说了一句,王庞听不懂发音,但听懂了意思。
“老丈手段高明。”当然是赶紧恭维几句,什么傲气傲骨都可以见鬼去了。
“桀桀桀”老鬼的笑声似曾相识。
当年王庞也是这么恐吓江湖后辈的,而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被人恐吓了。
老鬼笑声短促,立即就停住了,“你是什么种族的。”他语气空洞。
“好叫老丈知晓,在下乃地球族人,今日误入贵宝地,还望勿怪在下不请自来,打扰老丈清静。”这一刻的王庞回想起一部部辉煌巨著——步步惊心、甄嬛传……此刻的他古人附体,此刻的他是礼节的化身,一举一动都是完美的。
王庞很清楚,哪怕他有扳指可以随时返回,但这也不是他放肆的理由。
什么时候该装儿子,乃至装孙子,他很清楚。
老鬼似乎很满意于王庞的礼节,对他点点头,然后袍袖轻摆,对着依丝莱娜的神像示意一下,说一句:“外来者,去顶礼膜拜罢,伟大的依丝莱娜包容所有智慧的生命。”
“恭敬不如从命。”王庞又是稽首。
端着手,踱步到神像前,仰头望一眼女神的曼妙身段,心想:段誉拜神仙姐姐,我也拜神仙姐姐,希望能有神功秘诀……嘿嘿。
“扑通”一下跪倒,表情严肃,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拜倒。
地面微凉。
时间慢慢流逝。
明亮灿烂的光柱笼罩着庄严神像,也照亮神像下卑微的身影。
光柱边缘的老鬼慢慢吟唱,手上的拐杖有节奏地敲击地面,杖头的饰物呤呤啷啷响,好像风铃。
“kaluwa_kufa_yislaina(伟大慈祥的依丝莱娜)
lokawus_tibowusi(巡视苍穹,统御大气)
unlamushu_foukasi(春风温柔,秋风萧瑟)
pucfindro_ruqunsudro(威能无限,荣誉无限)
promufulasi_latinqrun(我们终身奉献,无所不能的主)
tifoulushu_yislaina(致于依丝莱娜)”
空洞的嗓音跨越时空,再一次回荡在这片土地上。
以往,这样的祭祀场面随处可见。
以往,像老鬼这样的祭司的仪式可以让八圣灵的意志降临,给子民以祝福和庇佑。
以往,到处是欢声笑语不休,到处是高雅动听的吟唱,一切都沐浴在美好中。
以往,以往的以往,老鬼的父亲带着他参加部落的年终祭典,那些堆积如山肥美猎物:岩羊、大角鹿、穆鬙熊……空气里是热烈的血腥味和油脂香,到处是高大的,刷成白色的大立柱,那些红色的条纹神秘而优美,部落的成员们围着大祭坛跳舞、唱歌、分享食物,穿着厚厚袍服的祭司们站在祭坛上,大喊着依丝莱娜的名,进献三眼巨魔的头颅——那是最强壮的战士,老鬼的父亲的猎物。
他清清楚楚看到依丝莱娜的神像发出绚烂绚烂的彩光,他感受到迎面猎猎的风……
还有女神温柔的面庞……
那是多久前的记忆了?
“唉”嘶哑的叹气声,好像垂死者的喘息,无力而无助。
王庞起身,对老头施礼,“老丈何故叹气?”
老头凝望着神像,许久。
半分钟,也许一分钟。
他枯萎的嘴唇开合,“自从巫师之王铸造永恒之轮,伟大的八圣灵就抛弃了祂们的子民……这是我这千年来第二十八万七千六百五十三次祭祀依丝莱娜……”他的脸忽然流露出深沉到无法掩饰的悲哀,干枯千年的眼球微微湿润,“可依然……”他一下子落寞起来。
“……”沉默。
沉默中酝酿愤怒,千年的愤怒。
空气不再流动,时间也仿佛停滞。
半分钟,也许一分钟。
“伟大的依丝莱娜啊!为何……为何!”他终究是爆发了,仰天对着冷漠的神像嘶吼。
可他虽然表情狰狞地大吼,声音却依然是空洞洞的没有温度,也没有太大的声响。
愤怒地无比无力。
女神温柔的脸庞仰望苍穹,没有一点点偏斜。
这精美的石像冷冰冰的。
老头侍奉千年时光的终点只是悲哀,浓郁的悲哀。
他终于是无法忍受这煎熬,这一件小事最终压垮了他的魂灵。
他激动地颤抖,身上的物什哗啦哗啦响。
不言而喻的,他快要被某种压力压垮了,这不是身上沉重的袍服,也不是那些零零碎碎的祭祀用具,而是某种抽象的、隐隐约约的痛楚。
如果生活是一杯苦酒,那么老头的苦涩可以倒灌四海。
“啊!啊……”他叫喊,乃至哭泣,就像一个神经质的鬼魂。
王庞不动声色地后退,心想:溜了溜了……
摸出扳指,临走前,最后看一眼老头。
他慢慢跪倒,跌坐,他的形体开始变得虚幻,向着高维跃迁,他依然嘶吼,声音依然空洞……
“依丝莱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