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在黑黢黢的通道中行走,来到台阶下,两侧视野开阔了些,有一个小厅。
小厅中央是一个记功柱,三人合抱的粗细,顶到十来米高的天花板,淡黄的石质在一片单调的灰白中十分特殊。
绕过这柱子,小厅尽头是厚实的、黑漆漆的大铁门。
这门五米高,半椭圆形,分成左右两扇,上面有许多纹理,像是云、鸟羽、孔雀眼,很漂亮,哪怕是铁黑的,也不减优雅,反而更多一种肃穆的庄重。
这门严丝合缝,在椭圆焦点处有一个圆盘结构的凸起,离地三米了,估计是开门的机关,可也不是给正常人用的。
这是最奇怪的,为什么一个古德尔人的陵墓要修建的这样高大?
之前的干尸们也都只有两米出头,同今天的德尔人体型相近,依照壁画里描述的,这些干尸都是生前追随在陵墓主人的古德尔战士——如果古德尔人的体型正常,那么这个墓葬的结构就是不合常理的。
之前的台阶、大厅还可以用特殊的建筑风格来解释,但这样的实用性的大门应该把开门机关设置在正常人够得到的地方才对。
不过一切不合理的现象终将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瞥一眼手上的颅骨,王庞表情淡定。
一脚过去,厚实的铁门在巨大的、不可阻挡的力量下发出“嘭”的一声炸响,澎湃的震荡波将金属结构扭曲、撕裂,不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这厚重的门,这历经岁月的门,这肃穆而美丽的门,残损了。
在火焰中诞生的实用金属,如今不再实用了,也就是死了。
它的死亡伴随巨大的声响,在烟尘中倒下。
当这门被踹飞的时候,王庞清清楚楚地听到一声喑哑的“嘶”声。
是手上的颅骨。
它似乎也震撼于王庞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一副强壮的身体往往会带来一些心理的改变,这种影响是双向的,因此可算是有趣的。
当黑暗中的烟尘散去,眼前又是一个通道,两侧又是整整齐齐的竖棺,这次更高大些,近二米五了,规制上比先前的棺材更端凝些,有许许多多的鬼面花纹,冷冷的发亮。
走在这冷森森的走廊,总感觉这些棺材盖上的花纹是死人的魂灵,恶毒的打量、诅咒着生者。
王庞耐心地等待棺材里的干尸们出来。
他走到走廊中央,就站住了,目视前方,微微昂着头,表情平静中带着傲慢。
不过十秒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周围安安静静的,依然是陵墓的死寂。
没有什么棺材震动,没有什么死灵突袭,只是安安静静。
王庞默默低头。
他的平静和傲然都作废了。
无用功最烦人,尤其是对王庞这样的人,有点点尴尬。
他瞥一眼手上的颅骨,埋头赶路。
走过长廊,又是一个小厅,又是淡黄色的记功柱,又是铁门。
唯一不同的是淙淙的流水声。
黑暗的空气中有淡淡的湿润水汽,很清爽。
“嘭”!
一脚踹开铁门。
眼前突然亮堂堂起来。
这里是溶洞,没有石板的装修,地面的泥土裸露出来,一条高山雪水穿过,带来勃勃生机。
生机是真菌们。
散发淡青色荧光的真菌们,照亮暗无天日的溶洞。
这里有一些木制结构,比如过河的吊桥、比如支撑洞顶的柱子。
如今它们都回归自然了,成为了真菌们的舒适居所。
孢子粉如同淡青的雾霭,飘落下来,许多落入河中,飘在水面,仿佛轻纱,又像粼粼的水光,它们是鱼类充沛的食物来源。
这些菌子大多是一种如同木耳的真菌,只是很厚实,很有肉感。
王庞摘了几朵菌子,把手上的颅骨倒转过来,当成一个小容器,把收集来的菌子放颅腔里,和那蓝色的火焰相安无事。
随意在溶洞里走走看看,到处是青光,丝纱烟霭似的孢子粉被他行走带起的风吹动,四处弥散、铺洒。
这场景不是第一次了,先前在玉仙遗也是这样的脱俗。
在流水潺潺的山中溶洞漫步是什么样的?
在迷蒙的青光薄雾中伫立又是怎么样的?
这样的体悟不是常人能知晓的,但那种幽雅的怡然自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顺着河流向上,到尽头,有面墙,墙壁上有一个不大的孔洞,清爽寒冷的雪山融水漱石而出。
钻过出水口,又是一个溶洞,又是繁茂的真菌们,不过这次是淡红色的光,长在山壁上,溶洞规模也小些。
没有孢子粉的雾霭,菌子不是木耳状的,而是小小的,像椭圆的蛋,表面深红、细腻,触感坚韧。
又摘了一些,放到颅骨里,现在红光、青光、蓝光交相辉映,组合出其他的颜色,像是彩灯,漂亮极了。
走走看看,十来分钟后,原路返回,到先前的洞里。
过河,又是铁门。
“嘭”!
豁然开朗!
一个广阔的大厅出现在眼前。
大厅中央穹顶有一个开口,亮堂堂的光柱笔直投射下来。
巨大的光柱照亮一个身影。
是一座雕像,淡黑色的石质雕像。
这样一座卓尔不凡的女性雕像屹立在光柱中,其姿态优雅而舒展,纤细的双臂舞至头顶,作捧花状。温柔端庄的面容朝向天空,淡黑的石质反射润泽的光。
她的着装是飘逸的,贴身的丝带衬托身材,但不至于太过暴露显得放荡。
她的身段让人想起绝代风华的维纳斯,一样的完美,一样的惊艳,有种流传万古的魅力。
塑像高四米,但却很匀称,给人的感觉是婷婷玉立。
王庞踱步到塑像前,抬头打量。
灰尘盘旋在光柱里,朦胧而有岁月感。
女神总是看着穹顶之上。
穹顶之上,湛蓝的天空,白云层层,永恒之轮定鼎中天。
前古的塑像、蓝天白云、黄铜环带。
一切都是不可思议,仿佛光阴扑面而来,是巨大的浪潮,让人窒息于这恒古的美感中。
可能一分钟,可能两分钟,可能更久。
突如其来的第二个人打断了王庞的观赏。
一个嘶哑、空洞的声音在塑像背后的阴影里传来。
“陌生的闯入者,厄运骷髅的拥有者,见到伟大的、慈祥的大气与风之圣灵之圣象,为何不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