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血浪

致密的、乌黑的菌丝不断延伸开来，就像倾泄的流水，覆盖住王庞和铁素玉的躯体。

这一次不再是盗贼了，而是复仇者。

精致的、强韧的黑色肌肉覆盖在体表，这是菌丝转化的仿人体肌肉细胞，百倍于正常人类细胞强度，给脆弱的人体提供了额外的支撑。

同时菌丝进入体内，与神经系统相连，有着独立智能的同时，还有极强的可操控性，而且有完善的紧急应对措施，可谓真正的生物作战装甲。

面部的组织十分精巧，乍一看有刀削斧凿的刚硬线条感，覆盖着层层叠叠的薄甲壳。

两腮带有生物过滤装置，透气性和密封性兼备。

眼部是昆虫复眼，提供极强的动态视觉捕捉能力，可以看到比人眼更广阔的视野，更广泛的光谱。哪怕黑夜也是白天。

双耳的耳廓是苍白骨刺，两边各六根，向后贴合头骨，扇形打开，首端连接处成圆盘形，末端的传感器极度灵敏，可以捕捉0.1～1000000hz的音域。

复仇者的肩部、腿部、背部，有几个倒梯形小孔，用于透气、通风、储气，稳定了内外温差，保证了充足供氧。

胸口的菌丝合成荧光酶，组成骷髅头的图案，在黑夜散发惨白的光芒。

内部的菌丝承担了生物副脑的功能，计算力远超想象，可以做到精确制模、快速反应，完美接受外部传感器的信号，帮助宿主在危机情况做出正确反应。

这样一套结构精致的、功能完善的生物外装甲不是王庞独立设计的，而是储存在菌丝这种寄生生物的基因里的。

这说明菌丝很可能是生物科学高度发展的产物。

废土宇宙绝对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王庞心想：抽空可以再去那里看看。

回过神来，这一套被王庞命名为“复仇者”的装甲已经组装完毕。

对王庞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但对小玉儿来说。

世界完全不同了。

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掌上观纹，历历在目。

她心里陡然升起极大的掌控感，有些飘飘然，但在生物副脑的影响下却冷静到冷血。

仿佛自己成了外人，真正操控着身体的是一架冷冰冰的机器，这是她最直观的感受。

再详细品味一下，就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可以像摆弄玩具似的命令自己，包括装甲，做出一切想要的动作。

她灵活地翻滚、腾跃，身形轻巧得如同猎豹，但是一举一动蕴藏的力量却是一头巨象。

半分钟后，小玉儿的好奇心有所消退，开始更细致地研究这套装甲。

她看了看手指，修长，但缺乏战斗力，她心想：要是有些指甲就好极了。

生物副脑接受了指令，开始释放一系列有规律的脉冲，作为胞外信号，直接调控菌丝细胞的生命活动。

一种特殊的、坚硬的骨质细胞被翻译出来，大量复制，在脉冲引导下，排列起来。

原本光秃秃的手部装甲很快延伸出惨白色的利刃，包裹住手指。

整个手掌都扩大了一圈。

每一根利刃都有一个自然的弧度，不至于让手指僵硬，同时便于挥舞。

小玉儿摆手，利刃划过墙壁，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砖石，划出五道裂缝。

主观感受就像手掌挥过水面，有一点点阻力，但很顺畅。

估计当它挥过骨骼，也是这样顺畅。

“走罢，出发。”王庞催促一句。

小玉儿轻轻一跃就跳到他的肩头。

“到背上来。”

她乖巧地贴在王庞的背部，宽阔的躯体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身形，各自菌丝互相缠绕，把她固定起来。

王庞闻了闻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大致可以捕捉到那伙侵略者的去向。

是玉仙遗的方向。

体内窍穴震动，血气奔涌，复仇者装甲胸口的惨白骷髅发出鲜红的色彩。

“嘭”的一声巨大的响声。

坚实的砖石地板直接被踩塌，地基下陷，房屋摇摇欲坠。

反作用力推动王庞高速运动起来。

这种情况下，原本微弱的空气阻力变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四面八方都有巨大的阻滞感，仿佛在胶水里奔跑。

“哼！”王庞冷哼一声，似乎把大自然当做了敌手，此刻，他向着这个世界发出嘲讽。

澎湃的血气在三百六十五个主窍身神的控制下爆发了巨大的能量，一股强劲有力的震波传出体外，把空气推挤开来，在周围形成真空，他的速度进一步提高，开始接近音速。

复仇者装甲启动内循环系统，保持正常供氧。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第一秒，宽广的人工湖掀起两排连天巨浪。

第二秒，残破的建筑群里弥漫烟尘，沉闷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各种废弃物到处抛洒。

第三秒，冲入主干道，路上堆积的尸体被冲击波炸飞，断臂残肢满天飞舞，内脏骨骼七零八落。

第四秒，成功突破音障，巨大的轰鸣摧毁了许多摇摇欲坠的楼房。

第五秒，继续提速，但加速度有所减弱。

第六秒，冲出倒塌的城门。

一道巨大的烟柱滚滚涌向群山。

路上凡是没有躲开的物体，不论动物还是植物，全都被巨大的动能炸飞。

这些动能来自被他排开的空气，高速移动下，他前方的空气形成坚固的屏障，无坚不摧。

《生活大爆炸》里面谢耳朵举例说：“通常在火车头前面有一个大铁楔，用来清理铁轨上的东西，通常俗称为排障器cowcatcher（直译为：抓牛器），而我喜欢更确切的说法cowexploder（直译：爆牛器）。”

现在，王庞就是一个“爆牛器”，把沿途所有障碍物炸飞。

这注定是一次一路顺风的出行，没有什么能阻挡住这位“爆牛器”先生。

一分钟后，翻过一处小土丘，眼前出现一支长长的队伍。

可以看到大量平民百姓在军队的驱赶下艰难走向远山。

至少有几万人，整个平原密密麻麻都是人，这还是队伍拉长的样子，最前端已经进山了，末端却在望山跑死马的距离。

军队和百姓掺杂在一起，一条条，一团团，连结起来形成这样的规模。

王庞毫不停歇，三秒不到就冲进了人群。

虽然尽量往军队人士冲击，但还是有许多无辜者遭殃。

先前的烟柱变成“人潮”，真的是人潮，血液像瀑布一样倾洒。

原本就闹哄哄的队伍彻底暴动了，尖利的嘶号、恐惧的尖叫、痛苦的呻吟像闪电一样迅速传递开去。

一时间天地失色，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数万人的声浪几乎把天空的云彩排开。

王庞慢慢停下脚步，这时候已经“深入群众中”了。

他不再粗暴地撞击，而是在混乱的人群中游荡，不时拧断几个到处镇压恐慌的军人的脖颈。

什么是顶级猎食者的风采？

这就是了，像遮蔽天空的乌云，带来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压迫每一个猎物的神经，在尖叫声中从容不迫地采摘死亡的花朵。

血液四处漫延，人群也四处逃散。

踩踏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殴打也是小菜一碟。

原始的暴力和野性彻底爆发。

就像世界末日。

所有人都沉浸在无法描述的惊慌中，互相传染，从队伍的末尾延伸到前方，不过半分钟的功夫。

许多一直压抑着的普通人向着身边的侵略者发起进攻，用几倍于对方的人数淹没对手。

“呜……”

突然有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然后是连绵的擂鼓声。

队伍前方有一个几千人的部队发起了镇压暴乱的攻势。

手无寸铁的平民很快各自逃命，溃不成军。

场面更加混乱，乱上加乱，已经不能用一锅粥来形容了。

不过有一个人却很开心。

是王庞，他先前没有注意到这支队伍，因为他们的大纛没有举起来。

现在他有了攻击目标。

“爆牛器”再一次全力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