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三种,一种我们称为普通人,一种称为二逼,还有一种叫天才。
小孩子也分三种,一种叫“自己家的小孩”;一种我们蔑称为熊孩子;一种尊称为“别人家的小孩”。
可能所有人都觉得只有前面两种孩子会给自己惹麻烦,但事实上,只要是孩子,你就别指望他们能一直安安静静的。
有时候孩子笨一些对大人们是好事,因为你可以肆意地糊弄他们而不必担心其在成年前揭穿谎言。
聪明一点的小孩子那可就大为不同,他们对你的小把戏了解得清清楚楚的,有时候他们会选择毫不留情地反驳你,和你作对,让你下不来台;也有个别内向型的孩子,他们不会对你提出意见,只是默默地把嘲讽藏在心里,在他们绵长的余生里不时翻出来,进行一次“复嘲”;最后一类情况是最难办的,极个别聪明过头的小子会无师自通地打起感情牌,把自己装扮的楚楚可怜,以博取同情,站在不败之地。
说实话,总有那么几个人,从小就表现出了超高的交际手段,这样的天才,注定有一个无敌的人生。
王庞不认识什么感情游戏上的天才,或者说他自己就曾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所以在他的社交生涯里,从未遇到这样为难的时刻。
铁素玉,这样一个小姑娘,十来岁,乳臭未干,心智还不成熟,但已经是个十足的磨人妖精了。
其实王庞已经后悔答应治好小玉儿的病了,现在想想,玉山帮的一顿饭怎么就那么金贵,其实厚着脸就当蹭饭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那个软蛋帮主不敢冲王庞要饭钱。
人们面对眼前的棘手情况会情不自禁地回顾一下原因,然后后悔莫及,最后该棘手的继续棘手。
当然,如果小玉儿不是那么聪明的话,问题也就好解决了,甚至根本不会有问题。
真是想不明白这个小娘子怎么听懂江浙的方言的。
神童的世界不是我们这些“自家养”的小孩能搞懂的。
就像你问人家“你是怎么把牛津词典背下来的?”
对方可能会一脸淡定地回答:“随便翻了翻,不小心背下来了。”
这就是个人情况不同了。
那么,既然小玉儿可以轻松听懂一种地方性语言,以其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很自然就可以听出王庞的谎话。
所以,哄骗是不成的。
真是可惜,毕竟这一招曾给无数焦头烂额的家长以“继续忍受自己那闹心的孩子而不是一掌呼死”的勇气。
在王庞发表意见之前,他先是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是那种既无奈又悲凉的叹息。
“唉~”
平复一下心情,他轻轻抚摸着小玉儿瘦弱的背部,低沉地说:“玉儿,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等二人相逢是缘,离别也是缘。
“缘之一物,妙不可言。若是缘来,春风化雨,若是缘去,雨霁云消,此诚自然之理,不可违也。”
小姑娘没有回答,缩在王庞的怀里,似乎是不作抗争了,似乎是平静下来了,不过王庞很清楚,有一点点的水珠沾湿胸膛。
这样的感情牌的确横扫全场,这一点王庞是承认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于心不忍。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必须送走铁素玉。
这个孩子不是一个流浪的孤儿,远在另一个宇宙,还有她的亲生父母。
王庞不能剥夺一对父母扶养孩子的权利,也不能阻止一个孩子去享受父母的爱。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称心如意的,更多时候,一个人的选择不过是一时冲动。
就像你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不能让人否定自己的选择。
小玉儿自以为王庞是最佳选择,可她毕竟只是未成年人,有一点点盲目的叛逆,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厌倦了原来的生活。
这就是见仁见智了。
人总是会厌烦一成不变的生活,但有人选择适应,有人选择出离。
小玉儿还不明白,安稳是对人生的最高评价。
王庞明白。所以他不会把铁素玉留在一号宇宙的,她必须返回仙人宇宙,回到砀陽。
不动声色地把气机探入扳指,选择仙人宇宙,穿梭!
“滋”
恍惚间天地变化。
这里是夜晚。
黑漆漆,暗沉沉。
周围是砀陽,但也不是砀陽。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不是雕栏画栋,不是灯笼的迷蒙光晕,而是一片废墟,到处是断裂焦黑的木楼,遍地散乱的纸屑、碎瓦片,倾倒的砖墙,横陈的尸体,远处还有火光,橘红似血,照亮天际。
能听到一些声音,不是喧嚣,不是吆喝,而是死寂中隐约的木柴爆裂声,是食腐鸟类的尖利叫声,是无声的嘶号、呜咽、啜泣。
浓重的焦味下是掩盖不住的尸体腐烂的臭味,形成一种可怕的、阴魂不散的气味。
王庞抱着小玉儿,按住她的脑袋,防止她左顾右盼。
默默行走在着燃烧后的世界,不时跨过支离破碎的尸体,穿过空洞焦黑的房屋。
他想去看看玉山帮。
那儿不远,所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废墟。
玉山帮连绵的建筑群成为历史了,不知道百年后的人们如何评价这里原先坐落着的精品豪宅,但至少,王庞感到可惜。
很明显是人祸,因为地上躺着的不止平民百姓,还有穿戴整齐装备的职业军人。
小玉儿在颤抖,她就算是看不到,但也闻得到。
“先生……”这惊慌的语气,就像迷途的小鹿。
“莫怕、莫怕。”轻轻安抚她的背。
走进玉山帮遗址,看到断壁残垣。
精美的园林被焚烧殆尽,只有一地木炭和焦灰。
所有能走的路上都有尸体。
可以肯定这场兵燹之灾发生在白天,因为这些家眷们穿戴整齐而正式。
侧面来看,入侵者有着压倒性的武力。
如同砀陽这样有种完整城防体系的大城,想要攻打下来的确是不容易的。
哪怕这座雄城坐落于一马平川的草原,很容易四面受敌,但这些高耸的城墙、优良的卫兵足够顽强,一般情况能坚持很久。
但屠杀发生的很快,出人意料地快。
人们甚至有心情在上街前打扮一下,可见当时情况不严峻,或者说他们不知情。
这样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只能是入侵者武力有压倒性优势。
那么就是江湖高手做的。
先是这些人破城,然后是职业军人进行屠杀。
王庞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
真是奇妙,一个现代人见识了古代的战场。
走在废墟之间总是让人心生感慨。
在废土宇宙是这样。
这次也还一样。
他感觉走在历史的倒影里。
几乎所有墙壁都被熏黑了,也有残破的,是武者打击的痕迹,密密麻麻,像伤疤。
几个人工湖上飘满尸体,有人的,有鱼的,有植物的。
覆压湖面的长廊只剩下露出水面一点点的支柱了。
那些木雕、雕漆都被烧的精光,沉在水底下了。
有时候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那么宏大的建筑会被摧残地如此彻底。
总有点伤怀地,在湖面上漫步,震波从脚底传出,提供了反作用力,让他不必绕路。
到了对岸。
慢慢停下脚步。
脚边一具尸体。
是那个五大三粗却人情世故的帮主。
他的背上插了三把刀,手上捏着一把,都粘着血,干透的血。
这么大一个汉子,倒在地上,却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死相不体面。
死相这东西从不体面。
不知道那个殡仪师鲁年华会不会认同。
想必会的。
轻轻抚摸小玉儿。
这下不得不养一个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