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炼窍

这一天，小城很多人都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闷雷响，持续不断，忽大忽小。

这声音大时，家里的门窗都有轻轻的震动，而当它沉寂下去，就显得悄然无声，可又不是完全的安静，似乎是有强大的穿透力，跨过层层的阻隔，徘徊在你耳畔。

有的人不胜其烦，试图对抗，但不多久便精力衰弱、四肢无力、食欲不振；也有的沉浸于这美妙的韵律感中，一会功夫就感到心脏有力的跳动，血液快速奔流往返不息，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这一点，小玉儿的感触最深，她清清楚楚听到王庞体内传来的轰鸣。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厨房的高脚椅上，默默守着王庞。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眼前发生的是何等伟大的剧变，但就是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在孩子眼里，长辈既是保护自己的铠甲，但同时是束缚自己的软肋。

王庞现在是小玉儿最大的软肋。

她要做王庞的铠甲，哪怕，只能撑起一张伞的荫蔽。

此时此刻，王庞的体内，两股激流正鏖战不休。

两道漩涡，极速旋转着，不断有边缘物质被抛到胎窍的内壁上，撞击形成氤氲的雾气，弥散开来，越积越厚，就又像两朵乌云。

交汇、摩擦，能级不断攀升。

终于，“咔擦”一声霹雳轰鸣。

电闪雷鸣的剧烈变化给胎窍带来巨大压力。

这就是最经典的三方凝血法了。

在人仙的修炼体系中，三方作为独立于所有的一千多个窍穴的中枢，是提炼精华的场所。

根据《一千六百八十二人仙炼窍法》记载，提炼精华的过程对所在的胎窍有极大的破坏作用，但是凝炼而出的精华，有能极高速地修复窍壁，使其更加坚韧。

王庞的体质毕竟顽强，若是常人的胎窍，脆弱纤薄如纸，而他的胎窍像一块老牛皮。

常规的炼窍，初期提炼精华是很小心的，量也不多，而王庞可以放开手脚，大规模地凝炼精华。

如果说有的人赢在起跑线，那么王庞就是生在终点线。

巨大的能量激荡在胎窍，混杂着精气，凝聚成血红结晶状的精华。

这精华，因为“其赤如血，其华如晶”因此又称为“血晶”。

这些血晶只是粗胚，并不能直接作用于人体。

胎窍的雷声继续轰鸣。

在激烈的能量冲击下，血晶不断粉碎、升华，转化为“血气”。

就像血色的波纹，血气扩散向全身，王庞眼前的纯白人影被染上淡淡的血红。

主观的感受就是热。

王庞很久没有感受到热了。

这不是燥热，而是烈火灼烧的刺痛，就像到处有细针攒刺。

一下子，好像每一个细胞，每一缕菌丝都在欢呼、尖叫，兴奋地吸收这灼热感。

王庞明白，这是伟大的进化。

当自然选择无法满足人类，我们就应该主动踏上进化的道路。

迷蒙的血气被王庞引导着，涌向体内的窍穴。

简直是势如破竹，一个个主窍被节节贯通，不断发出爆豆子似的闷响，主观感受就是体内有些地方鼓涨起来，很有充实感。

不知多久，胎窍里激烈的反应停歇。

这一次炼窍，成果斐然，虽然是因为第一次，体内精气充沛，但是能一次贯通二百八十三个主窍，足够傲视群雄。

王庞慢慢睁开眼。

第一眼望去，只觉得眼前跃动的炉火从未有一刻，摇曳地如此动人心魄。

虽然没有气机感应，但初次炼窍带给他五感的高度提升，还是让他轻易发现小玉儿。

药汤快干了，王庞又加了一碗水。

这才站起身来，脸上笑眯眯的。

小玉儿有点困倦了，趴在餐桌上打盹。

王庞怜惜的看着小玉儿。

轻轻抱起她，这一下就感觉到小姑娘体内的精气有所弥补。

略微思考，王庞就明白是自己炼窍引起的。

炼窍至高深处，体内精气风起云涌，电闪雷鸣，躯体震荡发出独特的声响，称为“雷音”。

雷音不但对炼窍者大有益处，还能高效地提升倾听者的体质。

小玉儿的确是幸运的，能时常经历雷音洗礼，长此以往，体质必然远超常人。

现在小姑娘应该是很饿了，摄取食物带来的化学能被用来填补亏空的人体精气。

这样挺伤身体的。

另一方面，王庞有了炼窍法，对人体精气有了相当的研究和体会，有办法独自帮小姑娘恢复身体，单竹配的药便无用了。

毕竟能不吃药就尽量避免摄入药物成分。

把小玉儿放到床上，王庞回到厨房就把瓦锅里的药给倒了。

打开冰箱，里面有一斤半的猪蹄。

王庞打算做红烧猪蹄。

晚饭要营养些。

特地去了菜市场，买些应季蔬果，一条三斤多的扳机鱼，一只半大的土鸡。

两个人的晚饭也要隆重。

八菜一汤。

吃得饱足。

接下几天，都是配小姑娘到处玩耍，打电话同朋友们聊天，打电话同外星人聊天，同女朋友聊天，同路人聊天，同师弟聊天，同邻居聊天，同散步老头聊天，同广场舞大妈聊天。

如今的王庞还是当初那个王庞。

乐观、豁达。

没有了气机影响的王庞才表现出他的人格魅力。

不是说之前冷酷的王庞就没有魅力，但如今的王庞更让亲近。

相比在树林里逡巡的威严老熊，一个温和、健谈、幽默的风趣汉子更受人欢迎。

一星期不知不觉过去，一切都好，除了林安一直吵着要他陪伴，其他都是完美的。

经过一星期的滋补，加上王庞炼窍时发的轰鸣声，

小玉儿柔嫩娇美的脸蛋上有了血色，晶莹的唇瓣呈现桃花般的粉嫩。

一身黑色唐装的王庞慢慢走在路上，右边肩膀坐着穿着白色襦裙，捏着丝绸团扇的小玉儿。

不时有人打招呼，王庞笑着回应。

肩膀上的小姑娘总能俯视他人，居高临下的感觉很令人欢喜，她轻轻晃动脚丫。

“先生，晚膳可备了未？”

“小玉儿想食些甚么？”

“随先生意，玉儿总无妨。”

点点头，现在王庞脸上总是一副爽朗笑容。

“小南瓜饼如何？”

“可也腻了些。”

“腌笃鲜如何？”

“春笋已老。”

“尔究竟想要甚么？”

“随先生意。”

“……”沉默一会儿，王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女人这种生物总是这么难弄，不管年纪大小，她们的脑瓜子里总有让你头疼的办法。

王庞笑完了，刚想说什么，电话响起。

把电话接通，递给小玉儿，小姑娘把手机贴在王庞耳边。

“喂。”

“是我。”是单竹。

“怎么？”

“准备好了吗？”

一股子特工的气息扑面而来。

气氛变得严肃而诡秘起来。

王庞收敛笑容。

“当然。”

“三小时后，来找我。”

“白天？”

“对。”

“在哪？”

“看微信。位置共享给你。”

“好。”

言简意赅，就显得有点肃杀了。

挂断电话。

小玉儿问：“先生，单大夫何故来电？”

王庞想了想，回问：“小玉儿想不想做个白日鬼？”

白日鬼就是白天行窃的盗贼。

小姑娘一听就雀跃了，但还是保持大家闺秀的矜持，“随先生意。”

王庞又笑起来。

入室盗窃，对他来说就像游玩似的，一点点挑战性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