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出现在南王府。
不出一刻钟,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应该知道的人的耳中。
莫安当然不会把温琅瑄几人的行踪暴露。画夜十分清楚这其中的深浅。所以两人带着暖苏苍穹,穆往穆来,还有强势跟来的暖心。既然有暖心肯定不会少了见月。八人浩浩荡荡回到南王府。
路上六合与金团嬉戏,时不时联合逗弄白团子。急得不能上天的白团子嗷嗷乱叫又无可奈何。爪子愤愤挠地,恨不得立马长出两只翅膀。
陈嬷嬷不知已经在门口侯了多久,见到莫安回来,连忙吩咐身后的侍女下去,双手交叠,平举齐眉。行礼后靠近莫安。
“公主殿下,二驸马与六王爷已经在厅堂等候许久。”
“二驸马?!”莫安一头雾水。她认识这么个人吗?
陈嬷嬷这才反省:“二驸马便是步宗步将军。”
莫安挑眉。牵着画夜的手一松,提着裙摆匆匆跑进去。暖苏招呼佐雍佑趵,领着白团子下去安顿。苍穹左右观望一番,身形一纵,便消失无影。
画夜指着暖心见月,穆往穆来让陈嬷嬷领去休息。临走前说了一句:“你们安心去休息。这两天莫安大概不会有动作。养精蓄锐,等她再做安排。”
暖心噘嘴。不待她有话,见月强行抱着她的肩将她带走。穆往穆来朝画夜行礼过后跟着前来领路的侍女转向另一边。
莫安如影鬼魅的身形一跃而进。步宗与曼单同时抬头,一见是她,同时起身打算行礼。
莫安见鬼似的躲开:“你俩吃错药了?”
步宗面不改色。曼单噗哧一笑,尽显风流,“公主殿下金安。”
“得了吧。”莫安坐下,侍女奉茶。公子白衣长发,若清莲临风,雍容闲适的浅笑挂在脸上,人畜无害的样子惹得曼单连连看他。
画夜进来,遣走了四周伺候的人。“还没恭喜步将军成为驸马。”莫安做样要拱手。曼单先他一步说,“步将军与二公主本就情投意合,陛下一直以公主年幼为借口不允。现在时局动荡,陛下松了口,也算成全。”
“我本打算进宫见见女王陛下,既然你们来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莫安单刀直入。
步宗沉下眼眉。曼单神情也严肃几分。
画夜清眸一眯,端起茶水淡淡一啜。滤着浮在水面的茶末,没打算说话。但眼中泛动的凌厉与冰冷让人心不由地提起。
“是我王失策。没想到朝中两派互斗,尽然斗胆拿国运做文章。”曼单面露愧色。
莫安两指捏着一块糕点一点一点的咬着,优雅的姿势闲散的微笑带着玩味,“后来呢?”
“本以为苍蓝两国出兵可以缓解局势,没曾想到我国竟能策划领兵出战的将军半路反水。”短短几日的事情已经风起云涌,叫人措手不及。
“现在婆娑国局面如何?”
“女王陛下大刀阔斧斩了右相,震慑其余心思叵测的臣子,现在局面还算平和。”步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脸上却一直没变神色。
莫安放下手里的糕点,微微一叹。“陛下连失两位公主,还望节哀。”
曼单突然一跪,“殿下,请勿怨我王。”步宗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兀然握拳。“我王仁慈,才被人钻了空子。我王并非存有异心,此事生得蹊跷,我王已下令彻查。”
莫安嘴角含着一丝笑容。这一笑,散开淡淡的冷意,眼中又似乎缠绕着几缕情愁。
画夜看着这样的她,黑瞳中宠溺之意涌现。哪怕眼下她敛尽一身光华,依然耀眼至极。
“可有抓到主谋?”
“我等无能……”曼单愁色满面。他们用尽办法却未曾抓到任何线索。右相被斩,一夜间数个重臣被灭杀。完全没有给他们反击的机会。步宗正因此一腔怒火无处宣泄而肝火旺盛。
“曼单。”莫安念及他的名字。
衣摆一荡,人已站到曼单面前。
曼单抬头。
她蹲身,双手交叉抱在身前。像个孩子。却是个不容人忽视那抹严谨的孩子。
“那些兵。是我千挑万选,用尽心力培养出来的。他们救过你的命,救过步宗的命,为婆娑国捐躯,为你们的子民牺牲。我要给他们建墓立碑。”
步宗垂头。紧握的拳,指节分明。
曼单右手握拳,连捶左胸三下,“我曼单以我的生命起誓,定让他们魂归所依。”
莫安倏然站起,“步将军的婚宴我就不去参加了。贺礼随后我会让暖心送去。莫安心焦挚友,不日离去。女王陛下那边,还请六王爷多担待。”转过身去,“穆往与穆来我就留给六王爷差遣。以方便行事。”
这是下逐客令。同时也在告诉他们,她会继续与他们合作。能差遣穆家阁的人,唯有穆家人。
步宗与曼单离开南王府。翻身上马,步宗回望府门前那金色的灯笼,蓦然夹击马腹。
她本可以要求他们为她卖命,为她的计划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她却没有那样做。
他们欠她的,何止一队轻骑?因为他们的牵连,因为他们的失策。她的势力,她的人脉,那些被她视为兄弟手足的拥护她的那些士兵……
千金难换,万金难买的人心……
他们赔不起。
不管她的计划中他们处于何种位置。现在,他们欠她的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南王府,南王居住的院落里,人人谨严。待画夜与莫安回房。门口的陈嬷嬷犹豫了一瞬,在画夜投过淡淡的一斜之后,全身一个颤栗,严厉地将一干侍奉的女婢遣走。
“老奴告退。”最后离开的陈嬷嬷低头行礼,连抬头去看主子的勇气都消弭殆尽。她不敢。对画夜的敬畏深深的刻画在心坎上。
门板合拢。陈嬷嬷抚着心口,跳动的心脏无时无刻不提醒她,现在的局面不容她出任何差错。站对位,认对主子,才可以长命百岁。
沐浴后的莫安站在窗前。简单的白衫,长发用悸祤簪松松的绾在头上。月光倾洒而下,映照在她的身上如一片柔和的水面投入一枚小小的石子,波纹一层一层,缓缓荡开波澜不知荡了谁的心,拨乱了谁的情。
画夜从后面拥她入怀。
“还在想?小心白头。”点点她的鼻尖,溺爱不言而喻。莫安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我要是撒手躲起来,你说这世事还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牵扯了那么多人进局,你自己想抽身而退?”画夜笑出声来。也只有她才会如此任性的说这种话。现在撒手?她如若撒手,那些人掘地八尺也会把她挖出来。
“我才不信,天大地大,想躲还不容易?”她噘着嘴,皱着小鼻子。
画夜静静的看着她精美的侧脸,细白的肌肤在遥月下仿佛浮现辉映的水光。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本公子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你周全。”
莫安幽幽地抬眼去看他。为他这句话深深叹息。
拼了他的命护她周全?奶奶的,那她拼了命救他还有什么意义?
他笑着取下她头上的簪子,揉乱她的长发,用力搂在怀里,紧了紧胳膊。目光清幽,越过她的头顶望向远处。
那四只狐狸,竟敢不尽其责?该给他们松松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