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1、文山道长

暖心吼的声音太大。

那大嗓门估计整个寨子都听见了。

莫安捂头，呲牙。心中无限咒骂：白痴，白痴，白痴！

不等葵出现在自己面前寻师问罪，她已经隐匿了身形，躲了起来。手捧琉璃珠，注视着它身上散发的淡淡光晕，一遍一遍的轻抚，像情人间的安慰与眷恋。

“你说你这个傻子。”良久之后，黑暗中只听她一声轻叹。说别人傻，她难道不是同样的傻子吗？

这几年为了公子所做的一切。她不否认自己在变，在那些高压之下，她若不是傻白甜，她也会变。虽然她尽量在避免彼此之间可能出现的冲突，但有的事情并非在她掌握之中。

她不是个喜算计的人。架不住别人总算计自己。她的计划肯定赶不上变化，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来对付所有即将和已经发生的事情。墨轩跟风飏做的那些安排，她知道。知道归知道，她仍然装作不知道。她跟穆休说，不管你想做什么，也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我肯定是不会有任何差错，你们却可能成为我的累赘。记得，保命第一。

这话能听明白的，知道她是爱护身边的人。听不懂的，八成还会怨她。她不在乎。怨与不怨都随意。不合则分，没什么负担。

珠子像在回应她的低叹，一闪一闪，七彩的光柔和得就像公子凝望她的眼眸。

“文山是不是很厉害？已经集齐一半了噢。我一定可以集齐所有的。一定……”

文山道士跟她算不打不相识。她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帮她找寻画夜的分魂灵魄，文山道士首当其冲的被她相中了。被她相中算倒霉，也算幸运。

文山不像墨轩那样书卷气的儒雅，也不像画夜那般似雾似幻美轮美奂的俊雅。文山是人，跟所有淳厚的道士一样，凭借悲天悯人的宽大胸怀觉得斩妖除魔就是己任。

文山不懂情爱，他是一个完美的除魔道士。单枪匹马对上莫安时，看到她一身的灵力真真觉得可惜。如此纯正的灵力，如此貌美的女子，为何要与鬼物妖魔纠缠？

他的目的就是她身边的妖，可见到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妖。宗门神器弑魔环被他隐藏在幻境中伺机而出，她灵力虽强，却经验不足。纵使有结界护其周全，也掩盖不住其中的不足。弑魔环随着渗透的雪寻到她身上的鬼气。不费吹灰之力。

文山可能到现在都没明白她那突然爆发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难道她身上有什么封印？可是近距离接触之后他并没发现过她身上有什么封印的存在。

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这个女人差点毁了他的宝器，并释放出了那仅剩的残魂。

毕生难忘的经历。

她封了他的灵力，一通拳打脚踢。最后野蛮的不顾形象的骑在他身上，脖子温热的肌肤感受着匕首的彻骨的冰凉，当时他脑子里想的是自己就那么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说什么？

她说：“想死？没那么容易。正好我相公十二道分魂需要寻回，这个艰巨的任务我就勉为其难的交给你了！”他以为她会在自己身上下点什么以便控制他。结果她只是鬼魅一样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直到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鞍前马后去帮她找分魂。

此后这么多年，他再没见过那时凶狠到狰狞的她。那时候是自己眼花了吗？还是自己被揍得太惨出现了幻觉？

再后来，文山心中的苦水如洪水泛滥时的氶江，滔滔不绝却无处可述。

她身边简直……猫妖，狐妖，花妖……那些妖……令他手中的弑魔环蠢蠢欲动，却不敢动。

文山悲叹，可怜自己一身本事，无处可用。

人往往都会因为一件事，不用太大，细节微妙就足以感天动地。文山真正愿意跟莫安合作是因为一件事。那件事之后她才知道莫安身边的人，都不简单。

门派大，好处多，走到哪儿都受人尊重。坏处也不少，视其为眼中钉的人比比皆是。文山自从学成，就鲜少在山中修行。天南地北奔波的感觉他很喜欢。因为自由实在难得。更何况自己喜欢这行业。

莫安做事不够委婉。大胆，直接且莽撞。尽管她大多时候的态度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遇到事的时候那狠辣劲儿，文山自叹不如。

话说那日，文山回宗门祭祖。这一年一次的大事，宗门所有弟子只要不是死了的，都必须赶回去。文山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不在乎那宗门门主的位置了，可是有人偏偏要拿他来做点文章。

长老的推波助澜，师兄师弟的心狠手辣都在文山意料之外。或许他真的就如莫安所说情商不够，所以看不透。

难以想象，有着百年基业的宗门，从山脚到山上的阵法被一一破除，无论妖或者人，如此从天而降般出现，对宗门来说前所为有。可她，就这么做了。

就跟戏文里演的一样。

双拳难敌四手的文山被打出内伤，口吐鲜血，单膝跪地。那血就跟不要钱似的从他身上，口中，流淌，流淌……

一条白绫随着清脆的铃声欢快的窜了进来，就像招展的旗帜，告诉所有人她的来到。

白绫似活物般卷住用法器抵着文山心口的大师兄，勒住大师兄的脖子就提了起来。

知道十二尾的狐妖是什么概念吗？知道已经成尊师级别的九尾猫妖是怎样的存在吗？知道化形成人的兰君是什么意思吗？

莫安没有怜悯，也没有心慈手软。

站在那空旷的祠堂里，黑紫色的长发无风自摆，背对宗门列祖列宗，剪水金瞳，如浅浅的弯月。粉唇微勾，似笑非笑。袖口摆荡着紫色的花儿真的一样，感觉隐隐嗅到了花香。

“降者留，逆者死！”清幽的嗓音带着独特的风情，像在跟朋友聊天般，无拘无束的随性。

伴随她落音之后而来的是如死神降临的黑衣人。挥舞着镰刀收割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宗门的师弟临死前问她，为何要屠杀宗门？看她的面相，应该是个慈悲之人。

她一笑，清妍如孩童般稚气，“我不是好人。我也护不了太多人。于我相关，可为我所用的人，我为什么要放弃？”

她问文山，你要做这宗门的门主吗？

文山反问她，你需要吗？

她摇头，我不需要。

文山答，那就没什么用了。

她点点头，那就都杀了吧。

文山呆滞，杀掉？

她笑，你不要，我不需要。留来做什么？等着他们来报仇吗？杜绝仇怨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文山艰难的挣扎。他是真不想当门主。麻烦，累心，最最重要是不自由。可是，如果他真不要，这几百人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他看她，她却看向远处，似被什么景色吸引了目光与注意力。他也不知道她是故意不看他还是有别的打算。

花絮言嬉笑着靠过来，“莫安莫安，留着人罢。”

她问：“干嘛？”

“我发现好多奇珍异果还有药莆，人都死了谁来看管这些东西？”花絮言从怀里摸出两枚果子。莫安眼睛一亮，抢过一个就咬。

“你师尊呢？”她一边咬着果子，一边问。花絮言努努嘴，“药圃里去了。”

“跟你师尊说，我请他留这儿住了。”莫安把果胡丢给他，“他要不喜欢，我就一把火烧了。反正没人看管也就是荒山一座，我要毁尸灭迹！”

花絮言笑弯腰，“好，我去告诉师尊。”

明璟这时过来，先行了礼，才道：“明璟觉得，既然文山道长出身宗门，自是对宗门大小事宜都十分清楚。不如让道长做了门主，再找个妥帖的当副门主主管。师尊只需要后山就足够了。”

莫安招手。黑衣蒙面的穆休极快的移来。

莫安嘱咐道：“重建宗门，文山道长为门主，明少跟花少做副门主，垭山跟文山这名字还相近捏，干脆做亲戚算了。文山门主，养个亲戚在后山，还有两个得力助手帮你管理宗门，你照样自由自在，可好？”招来穆休是为了安排修缮与人员职位让他心中有个底。最后一句是跟文山说的。文山没话反驳。

就这样，文山赶鸭子上架，当了宗门的门主。后山供佛一样，豢养了猫妖垭山。

想来可笑。正宗的道教山门，居然养了一只妖。副门主也是妖……文山深深吐一口气，太他吗乱了。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文山上路了。

帮莫安找寻公子分魂。

虽然他对妖魔鬼怪心底有些抵触，但不似以前那么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