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晟犹豫不决,低头去看王后征询意见。
王后微弱的点点头,乾晟直起腰把寝宫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回头,江伊心怯怯的站在无人注意的一旁,她冲她点点头。她也跟着出去了。
莫安打开药箱,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取出一盒干粉,倒入盛有热水的铜盆里。药粉搅拌均匀,她滴了一滴自己血融进水里,再拿了柔软的布条浸泡在里面。等取出来时,温热的布条带着微红的血色。
“娘娘,当断则断。您只是一介凡人,承不起那些情,也受不起那些爱”她的声音低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王后失神的看她。
“本宫十二岁进宫便是贤妃。十五岁贵为王后,至今,无人能超越本宫在后宫的地位。”王后像在讲述她的回忆。慢慢的想,慢慢的说。莫安将带着微红血色的布条一点一点缠在她脸上,脖子上,手上,身上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十五岁啊,在这深宫里,本宫早已知道,早已知道的帝王无情,王家无爱。所有事情都是利益的牵扯,所有的人都在互相利用。一步错,步步皆错。本宫小心翼翼过了三十年,最终还是栽了”
“娘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您经历了什么,或者做过什么,有恩就要报,有仇也必究。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却不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您急躁了。”莫安软软柔柔的嗓音在空荡的寝宫像佛经一样定人心神。
“本宫这被掏空的身子,算报应吗”王后干哑地声音像庙里深夜敲响的木鱼。突如其来,有些渗人。
“您只是着了道,并非报应。”莫安话音一落,原本还虚弱得几乎睁不开眼的王后猛然睁开了双眼,莫安看着她那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险些怀疑她下一个动作会不会跳起来。
“莫秀的意思是”被人试探与怀疑的感觉不太好。但莫安已经习惯了。想来她被墨轩试探无数次,怀疑无数次,最后差点鱼死网破。王后这点锌俩,算得上什么
“娘娘久病,**数月。来给娘娘看病的人,怕是都被噤口了吧。”莫安褪下她的中衣,顺着身体向下,一圈一圈缠上布条。
王后蜡黄如枯叶的小手紧握。莫安牵过她的手,放了一个香囊。
“多爱惜自己。别再受伤了。那么用力,皮肤被指甲扎破了,疼的还是自己。”
王后看向她的目光时而浑浊,时而清晰。呼吸由急促到平稳相隔时间很短。果然是真经百战的后宫娘娘,大起大落经得起,大喜大悲受得住
“本宫还能活多久”
莫安继续化散药水,浸泡布条,缠好后站到**边行了一个蹲身礼:“娘娘,请恕民女直言。以民女的医术您最多,还有一月”
“换做别人呢”王后问完自己嘲弄的笑了,“换做别人,怕是活不过三日吧。”
莫安没接话。这种把世间百态看得比自己个儿双手还清楚的女人,不需要她来宽慰。最后一条,蒙住了她的眼。
“你给本宫敷的什么”摸着自己全身的布条王后问她。
“说得再多是浪费唇舌,解释不过的掩饰一些想掩埋的东西。娘娘稍安勿躁,等一炷香。”站在**边的莫安,声音带着虚幻的飘渺,七彩灵芒自她脚下升起,逐渐形成一堵彩墙,把王后整个儿嵌了进去。
莫安头一次觉得时间是这样的漫长。只一炷香嘛,她吃力的支撑灵芒的输出,暗自诽腹自己是不是太过自大了
“咣当”
“砰咚”
寝宫外守候的人听见里面的响声叫了两嗓子,没听见人应。急忙推开了宫门。
铜盆打翻,水洒了一地。莫安歪倒在**下已然是昏了过去。王后坐在**上,一点一点摘下莫安裹在她身上的布条。她刚才清晰的听见莫安对她说:“娘娘,可以摘了。”
然后,就是盆摔水洒的声音。
宫人们四散去做自己的事情。扶王后的,拿干软布巾的,拿壶端水的没人去管地上的莫安。江伊心进来看见就是这番场景,当下眼眶就红了。
匆忙过去把莫安扶起抱在怀里,轻声唤:“莫姐姐莫姐姐”
莫安纹丝不动的靠在她怀里,眼皮连颤都不颤一下。
最后进来的乾晟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母后那拆下了布条后光润貌美的脸。一愣,就听见江伊心唤莫安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许是给本宫治病脱力而至。”王后沉静无波的面容在说完这话之后斥责宫女:“你们个个眼都是瞎的吗”
被骂得一哆嗦,马上有宫女去帮江伊心扶起莫安。乾晟眸色一闪,上前拦腰抱起莫安。王后见状眼帘微垂,“去偏殿休息。”
莫安并没有昏厥太久。浑浑噩噩揉着自己的头从前榻上坐起,江伊心关切的到了热茶水给她,“莫姐姐,渴不渴喝点水小心些,有点烫。”
莫安接过水试了试水温,一口就喝光了。口干舌燥得她想干咳,“伊心,再给我一杯水。”连喝四杯水入喉,她才觉得好些。“王后呢”
“不知道。”江伊心把茶杯放回案几上,“我们进来时看你昏了过去,还是王子哥哥把你抱进偏殿来的。”
莫安没再问,下榻去看王后恢复情况。
“你说,本宫该如何谢你”正座上的王后容光焕发,母仪天下之势锐不可当。
“娘娘。”莫安静静行礼,“每过七日民女回进宫来为娘娘安神。这期间娘娘不可饮酒,不可食甜。”
王后心明,莫安亦懂。
聪明人为什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因为许多事不用放在明面上把前因后果都讲通透。
出寝宫的路上,乾晟手攀上莫安的肩头,看似随意,颤动的手指出卖了他的紧张。他对她说,“你救了本宫母后,想要什么,拒开口”口吻豪气万丈。
莫安幽幽看他,“民女已有婚配,被夫家看见与男子这般亲密实为不妥,还请殿下体谅。”废话说这么多就一个意思,离我远点
江伊心在旁边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莫安不知道乾晟的脾气,她可知道得一清二楚。乾晟并非谦谦公子,相反,从小得**现在又贵为王子的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果然,乾晟并不在乎莫安说她已有婚配。他又不娶她为妃,说那么多没用的有意义吗与外人冷,与身边人暖。这种多变的性子就像被千万只小手在心上挠似的,痒痒得他难耐。
莫安也沉得住气,总带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淡淡的看着乾晟,“殿下,娘娘的汤药还差几味,容莫安出宫找寻,以免七日后耽误了娘娘诊疗。”
“七日后”乾晟还在考虑,莫安对他说道:“莫安七日后进宫,还请殿下”那小眼神,赤果果的,那种不言而喻,点到为止的语气正是乾晟想看到的。
乾晟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肩,松开了手。勾唇笑得理所应当,笑中赤果果的淫意无丝毫掩饰。≈lt;/sc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