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伐交（五）

完颜宗翰余怒未消道：“宋朝皇帝买通土匪，杀我使者，大迪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并且有宋朝皇帝诏令为证，还有什么可调查的。”

完颜希尹反驳道：“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之事未必是真，诏令同样可以伪造，宋朝与我大金结盟一事干系重大，不能草率毁约，我赞成斡离不之言，彻查之后再做定夺。”

阿骨打看到堂中两派各执己见，争持不下，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向完颜宗望询问道：“关于如何彻查此事，斡离不，你可有主意？”

完颜宗望道：“宋朝此次行事有悖常理，如果这件事不是他们干的，那么定是有人企图暗中破坏我两国结盟。若真是他们干的，那就说明宋朝方面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宋朝内部出现了动乱，也许是辽国知道了我两国暗中结盟向宋朝施压。儿臣建议一面派出使者向宋朝问罪，让他们协助我们彻查此事；另一方面大量撒出人手刺探宋朝内部以及辽国动向。”

听完完颜宗望的话，完颜昌大声反对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们派去宋朝的两批使者都遭了他们的毒手，怎能再派使者前去。”

阿骨打蹙眉思索良久，沉声道：“就照斡离不说的办，高庆裔，这次你去，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把大迪乌也带上，他以前到过宋朝，熟悉宋朝的路径和汉语，同时也是这次事件的重要人证。你们明天就启程，两个月后，如果你们还没有回来，不管这件事情真相如何，我们与宋朝正式断交。”

大迪乌一听还要让他去宋朝，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但又不敢反对，只能听天由命了。高庆裔本是辽国降将，因精通女真语，现在完颜宗翰军中做翻译。他也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怎奈是阿骨打亲自下的命令，完颜宗翰也不敢反驳，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份苦差事。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走进了大堂，单膝跪地禀报道：“陛下，有加急文报。”

阿骨打接过文报认真查看后，脸色顿时大变，咬牙切齿道：“宋朝杀我使者乃千真万确之事，即日起，我大金正式与宋朝断交，从此誓不两立。”

完颜宗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不由得急切问道：“父皇，发生什么事了？”

阿骨打将手中的文报一把扔给他，余怒未消道：“你自己看吧。”

完颜宗望接过文报，只见上面写道：“查：宋朝境内发生严重内乱，江南方腊、荆楚王庆、山西田虎一时俱起，攻州占县，气势甚盛，大有席卷全国之势。宋朝穷于应付，为防辽国、西夏趁机袭边，已派出使者前往两国，商讨修好事宜。”

完颜宗望看完文报，也愣在了那里。一个月前宋朝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怎么一下子就叛乱蜂起了呢？

完颜宗望其实是不想在这时与宋朝交恶的，辽国虽已日薄西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竟还有几十万军队存在，金国发动全面灭辽战争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能与宋朝结盟成功，两面夹击，辽国就再没有回天之力了。但看过这份文报之后，宋朝在他心中的地位大打折扣，宋朝貌似强大，看来与辽国也是半斤八两啊，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完颜宗望一脸愤懑道：“应该错不了了，宋朝如今内忧外患，为了结好辽国，完全有可能铤而走险，杀死我国使者以向辽国显示诚意。”说着，完颜宗望将文报递给其他人一一传看。

完颜宗翰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义愤填膺道：“我早就说宋朝没安什么好心，如今事实确凿，待我大金灭辽之后，必定踏平大宋。”

阿骨打凛然道：“诸位回去早做准备，一旦时机成熟，就发动灭辽之战。”

众人轰然应是，匆匆下去准备不提。高庆裔与大迪乌也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去宋朝了。

且说宋江接到方腊、王庆、田虎同时发动起义的消息后，震撼莫名，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来。他已经预感到战争即将来临，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宋江推翻赵宋王朝、抗击外族入侵的雄图壮志固然需要通过战争来完成，但他对战争的态度却是极为小心谨慎的，因为战争不是个好东西，它会带来无尽的杀戮、恐慌、饥荒、战火、人间惨剧……几乎所有的负面词汇都可以跟它联系起来，它是这个世间最为残酷的一项事业。

一时间，整个聚义厅陷入了沉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都在静静地等待宋江下命令，他们都知道这场战争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要么杀出一条通天大道，要么为了自己的伟大事业殉葬，大厅中不觉间充满了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氛。

宋江从堂中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看着这些或沧桑或年青的熟悉面庞，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坚定和激动。不知道在这条漫无边际的血腥道路上，能有几人陪自己走到最后。

宋江冲众人挥了挥手，一脸镇定地道：“都下去准备吧，等方腊、王庆的使者一到，我们立刻发动战争。”

很快，大堂中只剩下朱武、吴用、杨志、林冲四人，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宋江，朱武开口问道：“主公，决定了？”

朱武的问话虽然很突兀，但宋江却十分明白他话中的内涵。从山寨草创到今天，朱武参与了二龙山所有的军政建设，他十分清楚宋江注重韬光养晦、稳健持重的政策方针，反对急切冒进，要不是宋江一直隐忍不发，青州早就被他们拿下了。

宋江霍然而起道：“决定了，有些时机需要等待，但有些时机却需要自己去创造，稳扎稳打固然不错，但也不能畏首畏尾。”顿了顿，宋江接着道：“方腊、王庆与我二龙山是盟友，如今他们已经发动，估计这两天使者也该到了，你们也下去早做准备吧。”

宋江一席话说得四人眼中精光四射，他们要的就是宋江的这个态度，一个领导者，如果没有坚定不移的心态、大无畏的气概和百折不挠的精神，在战争的一开始便已经输了。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他们便匆匆离开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呢。

战争即将来临，整个二龙山呈现出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宋江这两天一直在听取各军将领汇报军队的备战情况，军队调动、军器配备、粮草转运、辎重拆装……这些都是行军大事，宋江一样都不能大意。

阮小二等人十天后回到了二龙山，他们已从李俊处了解到国内最新的动态，听到方腊、王庆、田虎一时俱起的消息，心中也是震撼莫名；接着便又兴奋激动起来，因为宋江已经颁下命令，随时准备响应方腊，这也就意味着大战就要开始了，这可是他们来到二龙山之后即将参加的第一次战斗。

李俊同样也充满了兴奋与期待，二龙山水军自组建以来，还没有经历过大战，只在去年攻打魏虎臣夺取穆棱镇时小试牛刀了一下，还主要是负责为大军水运粮草辎重，干一些辅助性的工作，他心中早就憋足了劲。

宋江在聚义厅接见了阮氏兄弟，向他们详细询问了“护送”大迪乌返回金国的经过，并让他们将往返航线绘制出来，这可是二龙山水军自组建以来的第一次海上航行，宋江格外重视，他组建水军的目的可不仅仅满足于内河作战，更要将其打造成一支名副其实的远洋海军舰队。在宋江的战略规划中，从山东半岛登莱二州到辽东半岛的航线在未来与金国的战争中，可是有大用的。阮氏兄弟做完汇报工作后，宋江打发他们回去，仍然隶属李俊统辖。

送走阮氏兄弟后，只见朱武和吴用匆匆走进大堂，告诉宋江方腊和王庆的使者已经到达。宋江霍然而起，急忙出外相迎。

出乎宋江意料之外的是，方腊的使者竟然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虽是女子，身上却有一股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气概。宋江只觉得有些面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中暗暗赞叹世间竟有此奇女子。王庆的使者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端的是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地飘向旁边的女子，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倾慕之情。

两人看到宋江亲自前来迎接不敢怠慢，当即躬身行礼，方百花抢先道：“越王使者方百花见过宋头领，一别数月，宋头领别来无恙啊。”

宋江乍听方百花自报姓名，当即豁然开朗，他与方百花在汴京曾经见过，只是当时她女扮男装，如今改穿女儿装，却是没有认出来。

宋江道：“原来是方姑娘芳驾亲临，怪不得宋某觉得使者有些面熟。”接着宋江便又一脸疑惑道：“方才方姑娘自称越王使者，不知这作何解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