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丑媳妇

韩招弟和她娘听说家里来了客人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是谁来了？”韩招弟她娘问韩大弟。

“我不认识，一个婶子带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上午就来过咱家了，这会子又来了！”韩大弟很不耐烦地吼道。“二姐叫你们回去，你们就赶紧回吧，问这么多干什么？”韩大弟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儿子，被父母宠得太过了，对他爹娘和大姐以及下面的弟弟妹妹是一点客气也没有，也就他二姐韩莲莲还指使得动他。而且他身上还有一个更大的毛病，那就是，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但是他除了农忙的时候，从来不会去下地干活，父母惯着是一方面，懒惰的性格已经养成了也是另一方面。

韩招弟默默地跟着她娘往家赶，在这个家里她是一向没有发言权的，她爹娘是各种不待见和无视她，但是要去下地干活的时候就一定会叫上她。

“婶子，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娘很快就能回来了。”韩莲莲指使完韩大弟之后，又进屋来客客气气地陪着客人，巧巧从赵杏花的神情和眼神里能够明明白白地读到她对韩莲莲的满意，巧巧就不乐意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黑黑的妇人带着热情和好奇的笑意进屋来了，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更黑的少女，两人的身上、头发上都沾了许多泥点。

“老板娘，您怎么来了？我这真是怠慢您了！”韩招弟的娘对着赵杏花热情地招呼道，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外村的人来巧巧家买东西的时候都习惯称呼赵杏花为老板娘，赵杏花想让大家改口别这么叫，奈何别人就是不改口。

“招弟姐姐！我是带我娘来谢谢你的。”巧巧亲热地跑过去，拉住韩招弟的手，高兴地说道，韩招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笑容很明媚。

“春香嫂子，我今天是特意来向您道谢的，幸亏你家大姑娘上午救了我家巧巧，不然……唉！”赵杏花又是感激又是伤感地说道，把特意来道谢的姿态都做足了，一般人听了她这番话都不会再往别处瞎想。另外，赵杏花是一个合格的杂货铺老板娘，她一次就能把来她家买东西的人的称呼和模样都给记住，这点巧巧就不行了，她不止是不识路，而且还记不住别人的长相，除非那人的特色非常地明显。

“老板娘你太客气了，一点点小事而已，哪里就值得您特意来跑一趟？”韩招弟她娘客气地说道。

“这哪里是小事啊？我这心里现在还后怕着呢！只是，我这一来，就耽误了您干活的时间，我很过意不去。”赵杏花客气地和韩招弟的娘唠嗑着，说着又朝着韩招弟感激地看了一眼，其实她心里正在惊呼：唉！确实是太黑了！这么黑哪里还能够看得清模样长啥样啊？于是她那原本来相看儿媳妇的心思也冷却了下来，不是她嫌弃韩招弟，而是因为凡是疼爱儿子的母亲都想给自己儿子找一个最好的媳妇，不想让自己儿子委屈了。可是，巧巧不懂这些啊，她穿越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女学生而已，那正是一个幻想美好爱情和追星的年纪，她哪里能够理解一个母亲的复杂心理呢？

赵杏花又和韩招弟的娘唠嗑了一会儿，就亲手递上礼物，然后起身告辞。巧巧从她娘的神情里已经猜出她娘的心思了，她依依不舍地和韩招弟告别，让韩招弟来她家里做客，赵杏花也拉着韩招弟的手亲口道了谢，然后才带着巧巧离开。

两人回到家已经快天黑了，因为赵杏花的特意叮嘱，巧巧没能和小燕、虎子他们诉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是第二天她和曾大树说了，还顺便同曾大树表达了一下她对赵杏花喜欢漂亮的女孩子的不满。

“爹，娘只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巧巧不赞同地说道。

曾大树听后，哈哈大笑，说道：“你娘她只喜欢你们，她要别的漂亮姑娘做什么？还不如一文钱来得实在呢？呵呵……”

——

日子似乎又变得平静起来，赵杏花依旧和客人们唠叨着别村的少男、少女的事情，巧巧也疑惑：娘她不是特别喜欢韩招弟的妹妹吗？怎么没有继续采取行动呢？

不过，巧巧也不想让那个韩莲莲来做自己的嫂嫂，所以，她也不主动和赵杏花提起那个雪白漂亮的女子。

有一天，赵杏花突然对巧巧感叹道：“想找个儿媳妇真是难啊！”巧巧听后，在心里反驳道：“不是找儿媳妇难，而是你的要求太高了！”其实，巧巧一直就对黑黑的韩招弟念念不忘，可惜不是她找媳妇啊！喜欢也没有用！而且，巧巧还很担心韩招弟，毕竟韩招弟已经十六岁了，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明年就要出嫁了，万一她爹娘给她定了一个不好的婆家怎么办？她又长得这么黑，她还能找到一个好一点的婆家吗？

——

日子还在继续，到了六月中旬，大家开始忙着“双抢”，双抢过后，虎子、小峰和小山依旧每天上学。学堂里的学业正常的话，要持续十年的时间，虎子他们已经念了四年的书了，还要继续念六年书才算完成了最基本的学业，虎子因为入学晚，他要到二十三岁才毕业。

前几天，赵杏花听说了一个叫颜颜的姑娘，家住在附近的颜家村里，据说这姑娘相貌俊俏，聪明能干，赵杏花就动了心，然后又托人去打听了一番，据托的那个人回来说，那个叫颜颜的姑娘确实是长得跟朵花似的，品性也好，在颜家村里人人都夸她好。赵杏花听后是心花怒放，对这个新的儿媳妇人选满意极了！不过，当托的那个人问她是不是立马就去提亲的时候，赵杏花还是犹豫了，她想着还是先跟虎子通通气，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晚饭后，赵杏花把虎子单独叫去了东屋里，开门见山地和他说了这事。

“虎子，娘要和你说件正事？”赵杏花说道。

“什么事？”虎子好奇地问。

“是关于你的亲事，娘想给你订一门亲事，明年就成亲。”赵杏花缓缓地说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虎子听后，眉头皱得紧紧的，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坚决地说道：“娘，我现在还不想成亲，我想先把书念完。”

赵杏花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意外，她笑着说道：“傻孩子，成亲后还是可以继续念书啊，哪有男子到了十八岁还不成亲的呢？现在不娶媳妇，以后可就娶不着了！而且，娘已经帮你看好了一个姑娘，想问问你的意思，看你愿意不？”

要是一般的人听到自己母亲说已经替自己挑好了媳妇的人选，肯定会害羞地说：娘你做主就是了，我都听你的。然而虎子可不是一般的人，虎子继续皱着眉头，沉稳地问道：“是个什么样的？”

“是个聪明能干的，而且长得很俊俏。”赵杏花笑着说道。

虎子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认真地说道：“娘，我不要长得俊俏的，你给我找个长得丑的，还有，心眼要大的，我不要娶个醋坛子回来；嘴巴要严实的，我不要那种喜欢到处说人是非的。而且，我想等我从学堂毕业后再生孩子。”在虎子的眼里，娶媳妇无非就是来操持家务、生养孩子的，他娘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他对于成亲的认识也仅限于此，他觉得好看还是不好看，一点也不重要，娶媳妇又不是摆在家里拿来看的，媳妇是要干活的。

赵杏花震惊了，娶个丑的？毕业后再生孩子？那时候他都二十三岁了！“虎子，你为什么想找个长得丑的媳妇呢？娘不明白。”赵杏花不解地问道。

虎子看着他娘，认真地回答道：“夫子说：色令智昏，读书人不能沉迷于美色，否则会怠误学业，而且还会玩物丧志。娘，我想考秀才，我不想去服劳役！娘，你就帮我选个不好看的吧，反正我不会嫌弃她的。”

赵杏花哑口无言了，她觉得心里酸涩涩的，很想劝劝虎子，却又开不了口，孩子因为害怕服劳役，所以想娶个丑媳妇，不想生孩子，只想一心念书、考秀才，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忍心去为难孩子呢？“你是打定主意就要找个这样的吗？娘不想你以后后悔，娶了媳妇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不能换的，而且咱家不是只有考秀才这一条路可以走，你可以跟着你爹学做菜，花钱免劳役也是可以的。”赵杏花满嘴苦涩地说道。

“娘，我喜欢念书，我想先把书念好，如果我到了二十六岁还没有考上秀才的话，我就跟着爹去学做菜。”虎子满脸沉重地说道，他似乎已经把他以后的人生都计划好了，让赵杏花很无奈。

赵杏花原本那着急娶儿媳妇的兴奋感都荡然无存了，心里满是酸涩和无奈。“虎子，你容娘再考虑考虑，你自己也再想想，好吗？成亲不是玩闹的事，娘想看着你过得好。”

虎子不忍看着他娘伤心，顺从地说道：“嗯，娘，我会再好好想想的，想好了再告诉你，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长大了。”

“嗯，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是娘不想你委屈了你自己。”

“娘，我不觉得委屈，好看与不好看也只是外面的一副皮囊罢了，看习惯了都是一样的，只要她心眼好、不惹是生非，我就觉得挺好了。”

“那假如她长得很黑呢？比干活的男人还要黑，你也不介意？”赵杏花突然就想到了黑黑的韩招弟，想来试探一下虎子。

“嗯，不介意，只要心眼好就好。”虎子坚定地说道。“娘，其实我不急着成亲的，你可以慢慢地看。”

赵杏花心想：给儿子找丑媳妇，还慢慢地看，那岂不是越看越伤心？还不如就像割肉一样呢，一刀下去，免得多受折磨！

“等你想好了告诉娘之后，我再帮你找个你满意的，娘暂时不找了。”赵杏花说道。

“喔！”虎子听他娘说先不找了，不由得有些遗憾，其实他也想像割肉一样，一刀下去，免得日后麻烦，反正依照习俗，他明年是一定会成亲的。

——

赵杏花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开心，对附近村子里的那些少男、少女的事情也不热衷了，那个托的人后来又来问了赵杏花一次，要不要去颜家村提亲？被赵杏花回绝了。巧巧见赵杏花不开心，就去问她是怎么了，赵杏花只是叹气，就是不肯告诉巧巧她不开心的原因。

巧巧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该干活的时候干活，嘴馋的时候就找东西吃，香瓜、桑葚、桃子、李子、黄瓜，各种吃不完的美味每天等着她去品尝。

小燕会偶尔向巧巧打听她娘最近的新动向，她不再问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了，她只问关于虎子找媳妇的事情，当巧巧第五次回答她赵杏花最近没有任何新动向的时候，她也疑惑了，巧巧肯定是不会骗她的，难道娘不着急了？

赵杏花不着急才怪呢！她都快急疯了，可是虎子还没有来向她改口，她总不能真的去给他找个丑媳妇吧？她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啊！

——

有时候，机缘也会来得恰如其分！巧巧都已经放弃了让韩招弟做她嫂嫂的念头了，可是，缘分总是会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啊！

当虎子和小峰推着平板车快要走到乌山村的村口时，平板车的一个车轮突然坏掉了，卡得死死的，怎么都推不动了。虎子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车轮，发现车轮是被一根变形的木棍给卡住了，一时半会肯定修不好，车上还装着满满四大桶的猪食呢，看来只能先把猪食提回去，再返回来抬平板车了。

就在虎子和小峰准备先提四桶猪食回家，让小山留在这里看守平板车的时候，一个提着篮子的黑黑少女从他们身边跑过，然后又回过头来，朝他们问道：“你们的车是不是坏掉了？需要我帮忙不？我正好要到乌山村里去。”

若在平时，不认识的少男、少女见了面，肯定要羞涩地回避的，可是这个少女坦荡荡地，丝毫没有羞涩的意思，而且一个少女独自走在黄昏的路上在这个社会里也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虎子和小峰听到她的询问时，还吃了一惊，见她长得这么黑，也没再把她当成一般的陌生少女来看待了，虎子客气地回道：“多谢，我们家不远，不需要帮忙。”

“我可以帮你们抬车的，这样你们就可以快点回到家了。”黑黑的少女热心地提议道。

小山想着还要赶时间回去割猪草，所以在虎子开口拒绝之前，他就抢着答应了。

“谢谢你！待会我让我娘送你酸话梅吃！”十三岁的小山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他的心理年龄估计只有五岁，他每天惦记的事情只有干活、念书和吃！什么男女之防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关心。

小峰也是对这些规矩无所谓，但是虎子比较在意，他朝小山瞪了一眼。

“谢谢你，我们不……”虎子谢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山和那黑黑的少女已经把平板车抬了起来，准备出发了。

“大哥，二哥，我先走一步了！”小山说着，就抬着平板车快步地走了。

路上，小山还和那黑黑的少女聊起了天。“你要去乌山村的谁家啊？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我要去你们村开杂货铺的那家。”黑黑的少女回答道。

“那就是去我家嘛！你是去我家买东西的吗？你怎么一个人啊？”小山好奇地问道。

“呵呵……你是巧巧的哥哥吧？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娘让我给你们家送一些莲蓬过来，因为你娘上次也给我家送东西了。”黑黑的少女回答道。

“我娘为什么要给你家送东西啊？你是哪个村的啊？”小山疑惑地问道。

“我是韩家村的，你娘来我家道谢，送了很多东西给我娘。”

“为什么要道谢啊？你娘帮我们家的忙吗？”小山追问道。

“你娘没跟你说起吗？”

“没有啊！”

“那你还是去问你娘吧，其实就是一件小事罢了。”

“你娘怎么让你来跑腿啊？你没有哥哥和弟弟的吗？我家都是我和我大哥、二哥跑腿的。”小山心无城府地说道。

“我有三个弟弟，但是我娘就是喜欢叫我跑腿。”

“一定是因为你走路最快！”小山天真地说道。

“呵呵……我确实是我们家走路最快的！”黑黑的少女有些自嘲又有些自豪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黑啊？是被太阳晒黑的，还是你天生就这么黑啊？”小山口无遮拦地说道。

“当然是晒黑的了！我小时候也很白的。”

“那肯定是因为你太不禁晒了！我们村的朱剑就和你一样，我们一起在收稻子，收完稻子之后，就数他变得最黑。”

“呵呵……”

……

小山又和人家聊了一会儿吃的和玩的，然后就到家了。

两人抬着平板车刚走进院子里，小山就开始大声地叫起来：“娘，我回来了！我们家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