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五百八十四章 战略节点

“难得哦，娴妃居然愿意给我整上两口吃的。”陈曦听到丝娘的话笑了笑说道，丝娘愿意给别人投食的时候很少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丝娘在等别人给她投食。

不过话虽如此，陈曦也没客气，伸手就从丝娘提着的食盒里面捏出来一块鸭腿，也不需要蘸水，味道相当不错，不得不说，膳房的御厨在开拓了视野之后，也搞出来了不少经典的玩意儿。

“不错吧，我之前在外面游玩的时候发现有烧腊卖，专门买了一批，然后膳房的厨师们研究了一下，就做出来更好吃的烧腊。”丝娘很是得意的说道，完全没将后妃不能随意出宫这种事情当一回事儿。

“这东西什么价格？味道确实是很不错。”刘备也尝了两口，觉得味道很是不错，于是又捏了两块。

烧腊这种东西在被陈曦开发出来之后，刘备就特意去尝过，味道还行，但相比于丝娘现在吃的这种真正可以上桌的玩意儿，那就差的太远了，之前刘备觉得陈曦搞得腊肉只能说是物流业不够发达，新鲜肉类不能按时按点的送到百姓手上时的补充手段。

可现在丝娘整出来的这种东西，这直接就是肉类的另一种经典风味，完全不啻于新鲜烹饪的肉。

这么一来，刘备也就不觉得陈曦那套烧腊的方式是在浪费肉类，之前的烧腊推广，对于刘备来说多少是有一些可惜的，毕竟在刘备看来，那是将好好地一块肉，给整成不那么好吃，若非是为了让和远方的百姓能吃上，那纯纯就是浪费。

“价格？”丝娘想了想，说实话她还真没有这个概念，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她作为后妃，而且大型祭祀的时候，还要顶替皇后的身份进行祭祀，其待遇是和三公等同的，钱什么的还是一点都不缺的。

只不过宫廷的花销是出自少府，而少府早在元凤二年就被陈曦彻底兼并，之后宫廷的花销就是由陈曦这边划拨，所以准确的价格，丝娘还真不知道，可能很贵，也可能很便宜，就看陈曦什么想法，毕竟钱不钱的这种玩意儿，对于陈曦而言没啥意义。

“不贵。”陈曦摇了摇头说道，“但民间做不到这个水平的，这是厨艺的问题，而不是材料的问题。”

这份腊鸭腿切片，以陈曦的眼光看过去，不算人工，只算材料的价格也就十文左右，但算上人工和御厨的技术，那这玩意儿真就老贵了。

“这就是普通的鸭腿，只是选的比较大的那种罢了。”陈曦瞥了一眼当场开吃的丝娘说道，“至于用料，那点香料什么的，对于现在全占了东南亚的我们，其实也就是个成本价，这种能自产的玩意儿，都能给个可控的低价，唯一的问题反倒是厨子。”

东南亚是江东的？开什么玩笑，产出不卖给汉室，你东南亚自产自销想啥呢？什么叫做宗主国，说白了就是你们需要进贡的！

“等等如果是普通的鸭腿，为什么要十文？”刘备一脸古怪的看着陈曦，这要是普通的鸭腿，十文钱的价格可就真有些过分了。

“十文很贵吗？”丝娘一边吃着鸭腿，一边询问道，几下将剩下的几片干掉之后，又拉开了一个食盒，里面是片好的烤鸭，放酱汁的小碟子也在食盒的抽屉里面，甚至还有小卷饼，然而丝娘完全没有卷饼的意思，捏着片好的烤鸭蘸着调好的酱汁就吃了起来。

“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很贵，但也不便宜，以前鸡鸭的价格大概在四十文左右，子川稳定了物价之后，鸡鸭的价格掉了一些，在这种情况下，鸭腿怎么可能卖十文？”刘备皱眉看着陈曦询问道。

“因为鸭肉便宜啊。”陈曦根本不需要丝娘让自己，伸手也从食盒里面捏了两片还热乎的烤鸭沾了沾酱汁吃了起来。

“这里面涉及到的是另一个逻辑。”陈曦将味道相当不错的烤鸭咽下去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我们大规模饲养鸭子和灰鹅，其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搞什么烧腊，鸭腿，烧鹅之类的玩意儿。”

“这些本质上是副产品。”陈曦想了想说道，“在疫病问题得到解决之后，大规模养殖的成本远比各家各户养几只吃的成本低太多。”

汉代的食货志有关于鸡的价格的记载，大致在三十六文，这个价格在当时属于相当高的那种，县里面的书佐，月收入也只有360文，也就是说书佐这种县级胥吏的收入只够买十只鸡。

陈曦养鹅和鸭子最一开始的目的是搞咸鸭蛋这种能储存，且营养丰富的生活物资，后来搞出来了鸭绒，再后来开发出来了其他的吃法，到最后发现副产品的总价大于鸭子自身的价格了。

也就是说，最后的鸭肉哪怕卖一文钱，陈曦也是不亏的。

“本身鸭子的真实价格就达不到三十多文钱，再一个大规模养殖之后的人力成本被平摊了，外加鸭绒和鸭子拆开来卖，将一些看起来比较不错的部分以高价售出，然后烤鸭的那部分肉价自然就可以调低了。”陈曦很是随意的开口说道。

毕竟陈曦又不是资本家，并不需要追求所谓的最大利润，赚回了成本之后，剩下的部分便宜出售就行了。

这也就导致市面上有鸭肉、鹅肉、羊肉比曾经便宜了很多很多。

“换句话说就是，大头有人帮他们付了，所以鸭肉就便宜下来了。”陈曦撇了撇嘴说道。

后世的鸭肉便宜其实也是这么一个逻辑，一整只活鸭可以卖到五六十，甚至大型的鸭子可以卖到上百，但路边烤熟的烧鸭只需要二十块钱，其逻辑就是鸭子这种玩意儿最不值钱的就是鸭肉了。

鸭绒、鸭脖、鸭肠、鸭掌，鸭腿等等，一整只鸭子被拆开来卖，最后剩下的反倒是鸭肉，甚至仔细想想的话，哪怕是正经大店的北京烤鸭，有时候都会遇到没有鸭腿这种离谱的事情。

如此可见鸭子被分开来卖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情况，陈曦也遵循了这种习惯，然后鸭子的零碎卖出来了比整只鸭子还高的价格，于是陈曦转手将这部分的利润补给了鸭肉，以至于市面上鸭肉再次成为了最便宜的肉类，只不过便宜归便宜，必须限购。

没办法，哪怕是陈曦搞的鸭厂，也供应不起来汉室几千万人吃肉的欲望，虽说鸭肉在口感上不及其他肉类，但这玩意儿再怎么说也是肉，而且陈曦下本钱让专业的厨子研究怎么做到好吃，不限购的话，真的顶不住。

“为什么拆开来买，会比整个更赚钱？”丝娘代替刘备问出了自己的问题，然后又拽开了一个食盒，这次里面是切好的白水羊肉。

“拿鸭子来给你讲，不太好给你说清。”陈曦伸手捏了一块羊肉，沾了点酱汁说道，“还是拿羊来解释，因为这个最为直观，一只羊现在的价格大概在五百文左右，而绵羊一年能产大约十斤羊毛，而十斤羊毛在处理完之后能搞出来七身避寒的毛衣。”

说到这个数据的时候，刘备的面色变得凝重了很多，而丝娘则是继续傻傻的吃吃吃，然后吃着吃着也反应过来了。

“毛衣的保暖性暴杀麻衣，而一匹麻布价格大概在四百文钱，能制造大概八件麻衣，所以理论上十斤羊毛在经过处理制成羊毛布之后，价格可以达到六百文左右。”陈曦的神色变得异常的认真，“纵然这六百文需要剔除给织女的工钱，剔除收羊毛的钱，剔除一些其他的折损，但其中的利润在规模足够大，能使用机械化的情况下，也能达到五百文朝上。”

就是这么大的利润差，工业剪刀差为什么恐怖，就恐怖在这里，哪怕是最基础的手工业，只要形成一定的规模，都足以对农牧业造成碾压性的输出，更何况，陈曦还在内中进行了一定的优化，尽可能的让产业闭环，形成体系，这么一来，当利润在某一个环节体现的时候，会非常之恐怖。

所谓的农业社会产出上限就是如此，想要突破这个上限，就目前而言也就只有发展工业这一条路，而陈曦搞得的这些虽说算不上多少，但也确实是成体系，成规模，以一个完整的基础向上发展的。

以至于当陈曦提出一只羊，一年只算羊毛，就产出超过自身总价这个概念的时候，刘备都多少有些恍惚，这价差和利润着实让刘备觉得有些逆天了，而考虑到羊毛，刘备就不得不考虑奶酪这些东西了。

“实际上这还只是目前的手工业并非发展到巅峰，否则的话，利润会更大。”陈曦带着几分回忆开口说道。

哪怕在后世，一只绵羊按照肉价计算，也就一千块钱左右，但一只绵羊一年基本能产十斤的羊毛，在经过洗刷、烘干、针梳、加捻、卷绕，最后形成羊毛线，考虑到这些环节都能上流水线和机械化，规模够大成本可以拉到很低，十斤羊毛纺出三斤精纺羊毛线，或者七斤粗羊毛线。

前者一斤两百块左右，后者一斤六十块，一只羊一年产的羊毛经过纺线这个过程之后，就值五百块，如果这套生产体系继续延长，变成棉布，甚至变成成衣的话，羊毛的利润会远超羊肉的利润。

后世畜牧业需要考虑利润，纺织业需要考虑利润，成衣商家也需要考虑利润，需要算三遍，所以才有了后世那等价格，而陈曦只需要算一遍，考虑一个综合的利润即可。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国民幸福度，降低肉类价格，虽说一定程度上损害了部分地方养殖业的利益，但从整体考虑的话，还是很有意义的。

顺带这也是当年东巡的时候，陈曦让泰山青徐的那些搞畜牧业的百姓放弃搞畜牧业，政府给部分补贴，让他们转向其他行业的原因，因为那个时候陈曦已经快要完成产业闭环，就等下场降临到汉室中部，以陈曦的体量，只要降临，其他人搞得畜牧业基本都得完蛋。

诚然因为量上存在一定的问题，地方畜牧业的产出还是能销售出去一部分，但官方的这个价格基本就是在逼其他人去死，所以提前通知这些地方畜牧业人员退出这一行当是陈曦必须要做的事情，

因为不通知的话，北方牧场的低价羊肉到了地方，这些人损失的可就不仅仅是钱粮了，搞不好名声都得出问题。

陈曦有些时候的行为虽说也挺坑的，但陈曦还真不至于坑自己人，再怎么说从法理上来讲，青徐泰山作为刘备起家之地，都属于基础盘，就算真要祸害，也不至于祸害到青徐泰山这种地方。

故而当年东巡的时候，陈曦就特意聚拢了当地搞畜牧业的商家，然后提前进行了布置，并且给他们留下了转业的时间和政策性的补贴，为的就是避免自己下场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将这群人直接碾死。

工业剪刀差这种东西，只要成了体系，对于农业近乎是完全性的碾压，甚至说得过分一些，只要是成体系的工业，都属于是突破了农业时代的上限的玩意儿。

问题在于任何东西只要提到了上限，那就意味着正常根本没办法达到，所以当陈曦发育起来之后，就显得非常的恐怖，哪怕只是建立了一个基础，在经济、产出这些方面也已经十倍于曾经的汉室。

“喏，大致就是这样，以羊为例子的话，理解起来应该难度低了不少。”陈曦看向刘备和丝娘开口说道，“鸭子本质上也是这种逻辑，处于这种逻辑下的各种玩意儿，其创造利润的已经不是曾经的主体，而是新附加上去的东西，尤其是像羊毛这种东西……”

附加值碾压了主体，这就是当前刘备和丝娘所见到的事实。

“所以理论上我如果只考虑赚到曾经养羊的利润的话，羊肉的价格可以直接几文钱。”陈曦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有些事情并非这个逻辑，除了利润逻辑以外，还有另一套供应逻辑，目前汉室北方畜牧业的产出，并不足以维持后面这个体量。”

“总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刘备神色复杂的开口说道。

“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只是常规的不仅仅追求主体产出，多元化的开发而已。”陈曦摇了摇头说道，“所以技术这种东西非常重要，一个新的技术被开发出来，如果能投入到适合的地方，所能带来的利益会非常惊人，官僚的清廉和能力，本质上只是在现有技术层面中进行调整和分配，想要真正打破上限，只能依靠技术实力，或者外力。”

“这样的话，我吃的羊肉为什么那么贵呢？”丝娘带着几分疑惑询问道，“我之前找了一只小羊，做白水煮羊，光购入羊肉花了我八千文？”

说这话的时候，丝娘非常的疑惑，按照陈曦这么说的话，羊肉价格应该不贵啊，为什么，自己上次突发奇想买了一只羊做羊肉，花了那么多。

刘备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睑自然地下滑，毕竟去年宫廷伙食变得难吃那件事刘备也是清楚的，最后还是丝娘将搞事黑钱的采购和膳房的管事给逮住了，当时这群玩意儿还想反抗，被丝娘以惊人的战斗力暴杀。

没错，确实是惊人的战斗力，丝娘当时表现出完全不下于普通内气离体的战斗力，虽说在正常内气离体眼中看来不算什么，但作为连马都打不过的丝娘而言，那绝对是爆发态了。

故而当丝娘说这话的时候，刘备自然而然的就认为又有混账在宫廷贪污，居然连贵妃的钱都黑，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对于这种行为，刘备这些年在地方瞎转也见到了不少，有些官僚真就是不知所谓，完全是为了搞钱连命都不要了。

“啊，八千文？我想想？”陈曦感觉这个价格有些即视感，“你是不是买的少府特贡的玩意儿，就是北疆那边一个专门给少府贡这玩意儿的牧场的产品，号称有特殊的风味什么的？”

“啊，对对对。”丝娘连连点头，她之前想要吃羊肉，但少府表示已经连续吃了九天了，再吃下去身为人类的刘桐就该上火了，不能再吃了，给丝娘上小灶可以，但小灶的羊肉量也要降。

丝娘震怒，于是表示我自己去搞一只羊，让膳房给我整了吃了，以前的妃子没有这个能力，我丝娘可是有这个能力的，我直接出宫，自己采买，然后在少府后背街买的羊，八千文。

当时丝娘就觉得有些贵，但区区八千文，我堂堂贵妃在乎吗？买就是了，冲冲冲！

“所以没买错?”丝娘很是认真的说道，她刚刚已经在摸武器了，就等陈曦说自己被宰了，传送过去直接抓人，敢黑我娴妃的钱，不想活了是吧，敢惹我，汉室政府就在老娘的背后！

“官方价格就是这个水平了。”陈曦点了点头说道，“而且所谓的具备特殊风味也没错，实际上除了大牧场，在每一个大牧场的旁边都有一个小型的牧场，用来驯养这些当地特产。”

“哦哦哦。”丝娘表示理解，而刘备这么多年已经意识到陈曦有多坑的，所以在听到这话之后，自然的斜视陈曦，什么叫做官方价格就是这个水平，官方价格不是你陈曦一时兴起，用来宰人的吗？

可能也是感受到了刘备蔑视的眼神，陈曦干笑了两下说道，“不过价格高一些也是真的，但谁让是少府特贡，还有数量限制，而且味道确实比正常同类的肉好吃了不少，所以价格高点也能理解，对吧。”

“好吃吗？”丝娘挠头，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美食家，她是能分辨出来这种东西的，可陈曦说是少府特贡比其他的同类肉质要好一些，丝娘还真没发觉，就她吃了这么多次的情况，回忆起来，好像没啥区别。

“长点心啊，娴妃，你以前吃的就是少府特贡的玩意儿！”陈曦很是无奈的说道，这一方面陈曦还是不坑人的，要卖少府特贡，皇室精选，那刘桐和丝娘当然也吃的是这种东西了，而不是所谓的另一套，这方面陈曦的节操还是可以保证的。

顺带也正因为这个，一些能参与到宫廷宴会的长安人对于少府特贡，皇室精选这玩意还是非常信服的，这玩意儿除了卖的贵，还真就和皇室宴席用的东西一模一样，所以长安有钱人在搞宴席的时候，请人吃饭的时候，愿意下点狠心的话，也会搞所谓的少府特贡产品和皇室精选。

而长安富豪们这么搞了，各地方的富豪也就跟着这么整，毕竟是首善之地，起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带头效果。

以至于少府特贡、皇室精选这个牌子啊，供不应求，硬生生将价格从一千文给顶到八千文，就这还是陈曦觉得心不能太黑，给按住了价格，否则就现在中原富豪经济的玩法，这玩意儿能给长到上万文。

每年光是卖这玩意儿，供应灵帝年间的三河五校毫无问题，甚至还有富裕，没办法，人就信这个东西。

不过真要说质量上的差距，这种据说是全流程监控，加特殊饲养的羊，也就比大牧场的普通肉羊能好10%左右，但卖出了十倍以上的价格。

所以宫廷吃这个“超级贵”的玩意儿，陈曦是完全不收钱的，毕竟这东西的品牌全靠丝娘努力在吃，没丝娘这个牌子在那里撑着，就算是陈曦的营销手段，也不可能在只提高了10%的质量的情况下，卖出十倍价格，还能卖的如此顺畅，供不应求！

总之，丝娘是带货大拿，非常重要，需要捧着的那种。

“哦哦哦？”丝娘听到陈曦的回答双眼一亮，低头开始算自己白嫖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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