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屠龙者的背影

视野之中尽是一片黑色的石头，一个形容枯槁的瘦小孩子蜷缩在一块狭小的岩洞里躲避大雨。

瘦小的孩子颤抖着身躯，似乎被这连续下了数日的冷雨折磨的不轻。不过寒冷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却并不是最难以忍受的感觉。

他已经两天没有进食过了。

腹中的胃液好像在沸腾一般，孩子用手死死的将肚子摁住，尽量让自己好受一些。

眼前尽是一片荒凉的石山，这里的土地似乎受到过诅咒一般，到处都死气沉沉的。

孩子已经在雨中走了整整一天，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烟。甚至连飞鸟、树木都没有见过，偶尔只有几株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会在出现在乱石边上。

“连树皮都没得吃了吗？”

这几日，孩子早已经学会了忍住哭泣。但此刻的情况，依然让他十分难过。

生命的力量渐渐流逝，孩子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快要从身体里被剥离出去。

“不能放弃希望，你一定要活下去！”

孩子想起了那个护送了自己一路的高大侍卫长。

深吸了一口气，孩子咬牙站了起来。他不想死，所以他要继续前行。

然而，十岁的孩子，顶着这样没完没了的大雨和疲惫的身躯，又能坚持多久呢？

仅仅缓慢前行了十分钟，孩子的视力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在将要倒下的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猛烈的狂风迎面扑来，仿佛看到了一抹巨大的黑影从天空降下。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昏倒在了雨水里。

孩子缓缓醒来，视线依然有些模糊。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一股香气飘进了他的鼻腔里。

孩子几乎连滚带爬，的冲向了一旁的火堆。那里面有一块已经烤糊了的巨大肉块！

尽管视觉依旧模糊，但孩子还是凭借极致的饥饿感和敏锐的嗅觉找到了那块焦黑的肉块。用石块将火堆弄灭，顾不得肉块上的土尘还有滚烫的温度，孩子直接用手撕下一块黑乎乎的烤肉塞进了嘴里。

虽然嘴巴和舌头都被烫的生疼，但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体力。休息了一下之后，孩子的视力已经逐渐恢复了。

他终于有时间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救了自己，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正当孩子望着此时自己所处的巨大溶洞，啧啧称奇的时候，洞穴外突然吹进来一阵狂风。

孩子扶着墙壁，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缓缓前行，终于穿过冗长的穴道，走到了洞口。

他做梦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景。

眼前是一片巨大而平坦的空旷石坪。四周被高大的石壁包裹着，像是一个脸盆一样。石坪上很干净，没有任何东西，就连杂草的影子也没有出现。但这些还不足以使他如此震惊。

一只通体漆黑的双翼巨龙缓缓的从半空落在了石坪中间。

孩子读过很多书，知道诺伊大陆以前拥有巨龙的族群，但经过人类的围剿，巨龙已经在数百年前就被灭绝了。

无论读过多么详细的文献，都没有如此近距离的亲身体验来的震撼。

巨龙落地之后，晃了晃身子，巨大的龙首缓缓的扭向洞口。

孩子的身体被巨龙目光中与生俱来的威严气息所包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想要跑，但打颤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这时，一道温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他心中响起。

“你醒了？”

孩子下了一跳，开始四处张望，但依然没有发现声音的主人。

终于，孩子想起了典籍里有关巨龙的描述。

成年的巨龙，可以拥有与灵魂沟通的神奇力量。而且，通过声音孩子发现这是一条正值壮年的雌性巨龙。

“人类的孩子，休息好了，就离开这里吧。”巨龙向着洞口走来，巨大的龙爪震颤了整个大地，也震撼了孩子的心脏。

孩子急忙向着洞口一边爬去，给巨龙让开洞口的位置。当巨龙走近，孩子才发现如果巨龙愿意的话，可以一口将自己整个吞下。

不过巨龙并没有要吃他的意思，只是径直走向了溶洞里。

孩子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拄着依然打颤的双腿，向石坪走去。

过了一天，巨龙从洞里爬了出来。

而孩子依然抱膝坐在在石坪正中央，也就是他第一次见到巨龙的地方。

巨龙缓缓看了看四周的高大石壁，明白了这孩子为什么没有离开。

然而，巨龙没有说话，孩子却先张口了。

孩子鼓了鼓腮帮子，将积攒了一天的勇气奋力喊了出来：“在外面我无法生存，希望您能收留我！”

说完以后，孩子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低头打颤，再也不敢与巨龙对视。

“好。”

巨龙丢下一个字之后，便飞走了。

孩子看着巨龙飞远了以后，终于彻底泄气，躺倒在地。

之后的日子里，巨龙总会带来一些肉食，多数都是孩子所没有见过的大型生物。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孩子终于不再惧怕巨龙。似乎这条巨龙已经独自生活了很久，所以性格有些古板，不善于交流。

于是孩子大着胆子，开始跟巨龙说话。

起初巨龙的回答总是很单调，但是随着孩子的不停尝试，巨龙也变得话多了起来。

而孩子也通过交谈，了解到这只巨龙已经独自生活了一百多年，似乎也没有任何同伴。它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条龙了。

经过了两年的生活，孩子和巨龙的关系越来越密不可分。

孩子从小没有母亲，而这条雌性巨龙则在这段时间里扮演了母亲的角色，对孩子百般的照顾。一人一龙就这样在这片人迹罕至的青铜岩石山上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不过在享受母爱的同时，孩子也开始对这样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产生了厌倦。

这一天，孩子要求跟巨龙一起外出觅食。但是却没有遵守跟巨龙的约定在大树下等待巨龙回来，而是擅自跑到了东面的白雪森林里探险。

然而，他低估了白雪森林的面积。两年前他穿越这片森林借助了那个高大侍卫的力量，而现在他只是孤身一人。

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迷失在森林里，整整两天才走出了森林。

经过将近一天的跋涉，孩子终于走到了青铜岩石山。

“看来傍晚之前就能到达石坪了。”孩子从衣服里摸出最后一块肉干吞下，开始埋头赶路。自从两年前险些被饿死的经历之后，他总是会在身上准备一些应急的食物。

当他历经艰辛，走回石坪以后，终于见到了巨龙。

巨大的黑色龙躯匍匐在石坪中央，一身坚不可摧的漆黑背甲和宽大双翼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看着母亲如小山一般巨大的背影，孩子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孩子一边大叫着：“妈妈！妈妈！”一边不顾一切的顺着岩壁向石坪滑了下去。他快步奔跑到背对着自己的巨龙身边，一把抱住巨大的龙尾。

然而，巨龙并没有一丝动静。

“对不起，妈妈，你不要生气了，我再也不乱跑了！”孩子大声哭着向母亲道歉。

“嘿嘿，没关系妈妈不会生气了。”终于得到了回应，可孩子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吓了一跳。

因为，声音的主人并不是巨龙，而是来自一个男人。

接下来的一幕，深深的刻在了孩子的脑海里，终生难忘。

一个如棕熊般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夕阳，浑身浴血站在高大的龙背之上，用极为宽厚的臂膀托举着巨龙的头颅。与这幅血腥场景极为不相称的，那个男人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孩子的脑中一片空白，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

“喂喂喂，老大赶快把龙头放下来吧，你受伤不轻呢，要是因为耍帅挂掉可就要闹笑话了。”

“老大，龙血收集的差不多了，还有一点剩的，不要浪费了，用这个小子先试验一下吧。”

棕熊般的男子将巨大的龙首随意的抛到了一边，然后扯了扯嘴角：“啊，伤口又裂开了，真是伤脑筋。”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梳着中分发型的瘦高男人走上龙背，站到高大男子身边躬身微笑说道：“老大，我觉得斯卡的提议不错，我们可以用这个小孩实验一下。”

高大男子坐在龙背上开始胡乱的包扎伤口：“恩，你们看着办吧。看来我们得拉个医生入伙了，这种事情太难为我了。”

“等老大屠龙的消息传出去，肯定有大批的医生求着入伙，到时候您可以随便挑选。”眼镜男笑了笑。

“这……这怎么可能？”孩子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小声颤抖的呢喃着。

高大男子咧嘴一笑：“确实不太可能，没想到这只龙这么强。如果不是发了疯跑去白雪森林寻衅精灵族的聚居都会格威奥，被打成了重伤，我们这老哥几个可真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会去找精灵族的麻烦？多年来母亲为了不引起注意，一直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会主动去挑衅人多势众的精灵族？难倒……难倒是为了找我？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孩子随着心中的思索，他的身体感到愈发的寒冷，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心如死灰的孩子一动不动，任由被叫做斯卡的黝黑壮汉随意摆弄着，似乎已经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了。

随着一根根导管深深的插入孩子的各个静脉，母亲的血缓缓的与自己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巨龙血液里所蕴含的能量，像是沸水一般将孩子的身体烧热。

周围的几个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个在地上不住颤抖，变体通红的孩子。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的石壁上传来。

“哎？又让你们这群王八蛋捷足先登了！？”

似乎跟声音的主人很熟一般，高大男子缓缓转身：“呀呀呀，看来巨龙的消息传得真快呢，连您都被惊动了？”

在高大的石壁之上，出现了几个人影。他们或站或坐，甚至还有一个躺在了石壁的边缘摆出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石壁上众人散漫无序的外表下却又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然而只有最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们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居然完全相同，连一毫米的误差都没有。

这些怪人无一例外都带着黑色的帽子，但又风格迥异。为首说话的男子带的是一顶黑色的小礼帽。

此刻孩子的身体已经开始渗出鲜血，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伴着温度极高的热气从嘴里迸出。

“已经开始排斥反应了，估计活不成了。”瘦高中分男用手往上推了推下落的金丝眼镜。

周围的众人察觉到了老大缓缓握紧的拳头和愈发浓烈的杀气。在老大刚要冲向石壁的时候，便将其拦了下来，除了高瘦的中分男，其他人都手忙脚乱的将老大快速向后拽走。

“黑帽团的各位，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身材高瘦的中分男，说完缓缓的后退就要转身离开。

躺在石壁上的一个头戴毡帽的消瘦男子打了个哈欠，偏头对着众人中间的团长漫不经心的说道：“团长，不趁这帮家伙负伤灭了他们，以后可能会成为有力的竞争对手呢。”

位于居中位置的团长摸了摸头顶的黑色小礼帽，笑容醉人：“好不容易有个实力相当的对头，就这样弄死了多无趣。”

正当双方都放下心中戒备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龙尸旁猛地的坐起来一个血人！

“喂……喂……喂！！”浑身浴血的小孩冲着渐行渐远的高大男人竭力嘶喊着。

高大男人的同伴们停下了脚步。

“你……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喘着粗气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清晰可闻。

高大男人停止了与同伴的争执。

背对着孩子缓缓转头，露出半边笑容狰狞的脸颊：“亚历山大·丘彻”

孩子此刻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两个布满血色深蓝眸子瞪的如铜铃一般。

“活着！等我……”

说完最后两个字，孩子便晕倒了。

“要亲手杀我报仇吗？那也得先活下来再说，白痴小鬼。”如棕熊般高大的亚历山大·丘彻的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血泊里的小孩，然后不再与同伴争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