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大时代的小神明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留在这里吗？”李月天愣了一下，赶忙问道，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

“当然不是。”王秀才用力摇了摇头，目光在这一带的事物上扫过，今晚的月亮并不算是很圆，所以放眼望去，基本上是漆黑一遍。但对于城隍王秀才来说，他想看的这数百年的时间里早已经存在与心中了。

“我活着的时候，除了去赶考，一辈子都窝在这片土地上。而等我死了之后，几百年的时间之内，我享受着这一带土地上百姓的香火，同时又默默地守护着他们。对这里怎么可能没有留恋，对小神来说即使是传说中的神之乡再美好，又怎么能够比得了这片故土呢？”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里。”

“为了让小娃娃们有更好的机会读书啊。”城隍王秀才笑着说道。

“这一代的地形，我想检察官大人也很清楚，我们这里是丘陵地带，平地并不多，就算是有大多也距离山下小河不远，涨水的时候很容易被淹着。地势较高，又非常宽敞的平地，距离村里还比较近的，找来找去最合适的就是我这座小庙所在的地方了，村里人的选址是有道理的。”

“所以你想要将自己的庙让出来，给村里人建学校。”李月天也明白了过来。

“我是一个秀才，也是一个读书人，在家道中落时，更是亲自办过私塾当过先生，这次为了苟活着，妨碍娃娃们读书，已经是丢人丢到家了。现在亡羊补牢，也算是求个心理安慰了。”城隍王秀才自嘲的说道。他本就是一个好人，只不过有点胆小怕死的毛病而已，在没了死亡的威胁之后，自然不会要求更多了。

“建学校的确选在这里最合适。”李月天认可的点了点头。

“但是能够重新修建城隍庙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啊，你这座小庙也不算大，我们完全可以重建在其他的地方。五角村并不算是非常富裕，但筹点钱修一座小庙还是可以的，更何况这座小庙之中还有一个真的会显灵的城隍爷呢。”在李月天看来，这应该并不算难事。

而城隍王秀才却是再次摇了摇头，只见其转过了身，抬头指了指远方，在其所指的方向，包围城隍庙的白雾突然散开来，一片灯红酒绿的大楼街道突然出现。

李月天认出了那是市里，五角村是市郊，这里又是半山腰，能够看到市内并不算是奇怪的事情。

只见城隍王秀才此时却是抬起头来，眼中透着怀念与迷离。“这数百年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爬到这庙顶上，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着天地。这天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但这地的变化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

我看着泥泞的马路被平坦坚硬的水泥路取代，看着缓慢的马车被名叫的汽车的钢铁巨兽取代，木头瓦房在一点点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昔日举天下万民之力都难以修建的高楼。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用耳朵倾听着上香者的祈祷，去眼睛去观察外面的变化，而这终于使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城隍王秀才说着声音停顿了下来，看着李月天露出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亦或者是欣慰的复杂笑容。“这片土地上的人已经不需要我的庇佑了。”

“我虽然真的想要庇护他们，但我的法力太低微了，很多时候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过去他们有很多事情请求我，他们请求我保佑远在外地的亲人平安，请求我至亲好友的病能够早日康复，请求我能够在遭受灾害时早日度过难关。

而现在，手机让他们能够轻易知道千里之外的亲人情况，技艺高超的医生能够轻松治好大部分的病，就算是遭受到了难以抵抗的天灾，他们也可以求助政府。

这才是我的小庙衰落的最终原因，即使检察官大人您帮我重建小庙，也不会有多大用的，我和我的小庙就如同那些老建筑一样，消失是最终的归宿。”

“的确，神话时代的衰落，其实并不是神抛弃了人，而是人已经不再需要神了。”姜子牙也点了点头，颇为认同的说道。

“但这却是一种进步，人类因为无知愚昧而崇拜和恐惧神怪，却不知道神怪的力量恰恰就是来源于他们，神怪的能力其实就是人类渴望与欲求的具象化。而当他们逐渐觉醒民智，并且能够实现这些渴望与欲求之后，自然不会去信仰神怪了。”哈皮也在这时补充道。

而李月天却是并没有说话，他可无法站在哈皮与姜子牙那种高度说话，他能想到的只有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座小城隍庙的拆除，其实也是这个国家的缩影，这个国家近数十年来，正在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经济的发展，城市的扩张，教育的普及，正在快速的革除掉这个国家各个角落最后残存的愚昧与迷信。而作为与愚昧迷信属于一体两面的神怪，自然也会跟着退却。

这一刻，李月天真的强烈感受到，华夏的神话真的已经进入终结了。

“老夫子，我还是送你进神之乡吧。”城隍王秀才虽然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小神而已，但他能够看透到这一步，李月天也不得不心中升起一丝敬佩。对于他的要求，自然也不再过多的劝说。

银白色的光线快速的汇聚，在王秀才面前形成了一个光门。

“该走了啊。”城隍王秀才回头看了一眼小庙，眼中还是升起一丝复杂。

而一旁的李月天见此，突然开玩笑的说道；“老夫子，其实学校如果真的建起来了，你恐怕就会又有香火了哦。”

听着李月天的话，城隍王秀才顿时微微一笑，心中的感伤也消散了不少，只见其一边带着两只宠物走向光门，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那这些娃娃们就更该好好读书了，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明白，求神不如求己。创造与革新的世界，不是神，而是人啊。”

而随着城隍王秀才与光门一起消失，这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笼罩在城隍庙周围的白雾也彻底的消散，此时这座城隍庙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法力波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