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众人都已经入睡。易子川虽然也躺在床上,却一直睁着眼睛,无法入眠。
想着自从带小龙女下山后,又是救人又是被追杀,天天都是惊心动魄,如履薄冰,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一闭眼,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安睡。
就在这时,窗台处传来了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声。
那声音并不大,呼!呼!一喘一喘的,就像一个鼓风机,有节奏的扇动着。
易子川翻身站了起来,此时已经是子夜,月光正好斜斜的,透过那个打开的窗户,照了进来。
他走近窗口,伸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微微的侧了侧,仔细的听着。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夜,却显得无比的清晰。
易子川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看见那高耸的城楼,连绵的城墙,墙脚的边上还种着一棵歪脖子树,歪脖子树再过来就是易子川所在的客栈。
这么来回的看了几次,易子川却丝毫没有发现那喘息的来源,但是那喘息声却一直都在,虽然不知道是谁。
感觉应该是一个运动了很久的人,终于放松的休息似的。
易子川见找不到,便想关上窗户,心里虽然好奇,但是却觉得没必要却追根究底。
就在易子川伸出手,正要关上窗户的时候,他可以明明确确的听到,听到一声很响亮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就像一个重感冒的病人。
此时的易子川,可以确认,这声音是从那歪脖子树传来的,那歪脖子树的后面。
就见易子川轻轻的打开原本被他半关上的窗户,然后蹑手蹑脚的爬上窗台,就见他右脚一蹬!纵身飞起!
而后,轻轻的落在了那歪脖子树的旁边。
他看着这斜斜的老树,在老树的背后,那喘息声,依然持续着,不过没有刚刚那么的急促。
易子川轻轻的靠上那老树,倚着老树,悄悄的探出头。
就见那树的另一面,一个约摸30岁左右的男子,摊坐在树下,他披头散发的,因为喘息他的肩跟背都不停的抬起又下伏。
那人,一直低着头,似乎也没发现易子川的到来。
这时,易子川突然开口道:“喂!”
那人一听声音,就像那受惊的野兔,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反射性的,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双手紧紧的握着,惊魂未定的盯着易子川!
“你。。。你是。。你是谁?”
易子川见他如此紧张,心中的好奇更是加深了几分,这人是什么人?是逃跑的犯人?还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逃命的人?
就见易子川在树后面走了出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反问道:“你又是谁?”
见易子川一身道士打扮,而且又年纪轻轻,那人好像发下了一些警惕,但是手中的匕首却一直没有放松。
“我是马镫山的人,被金兵抓了,前几天,金兵大举转移被抓的人,我就是其中一个,在路上,我趁守卫不备,便割开绳索,然后便一路南逃。”
一听这人是刚刚从金兵那里死里逃生,易子川便想先上前扶住他,因为刚刚说了一段话,这人就已经看起来摇摇欲坠。
谁知道,刚一迈开步子,那人便又紧抓着匕首,对着空气呼呼的划了两下。
“你!你又是什么人?”
见状,易子川便拱手道:“在下终南山重阳宫长春真人门下弟子,易子川。”说着便给那人打躬。
那人似乎听说过全真教,正要开口说话,就见他双腿一软,摊倒在地。
过了一会,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见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床上,在床前,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正半眯着眼睛,给他把着脉。
见自己睁开了眼睛,那小孩便回头喊道:“子川哥哥,他醒了!”
就见易子川快步走道床边,在易子川身后还跟着丘处机,郝大通。小龙女虽然也在房内,但是只是站了起来,远远的看着,没有靠近。
就见易子川开口道:“这位大哥,方才见你晕到,子川便擅自做主,把你带了进来。”
而后又给那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师傅,长春真人丘处机,这位是我师叔,太古真人郝大通,刚刚给你看病的这位是我弟弟,叫任平生。”
“后面这位。。。”易子川还没介绍完,就见那人“咳咳咳!”又不停的咳嗽。
咳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就见他用手在胸前顺了顺气,然后才缓缓的说道:“我本来住在马镫山下,一家人在山脚种了些庄稼,每天我跟内人都要赶着早市,去城里,卖些可卖的东西。我家娘子可聪明了,她会织布,会农耕,家里的鸡鸭也全是她在打理。日子虽然过得不是多阔绰,却也是井井有条,不愁吃穿。”
话说到这里,那男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总是闪烁着一些晶莹的泪珠。
这时,任平生在旁边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那个人。
那人虽然接过杯子,却没有喝上一口,就见他双目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但是,金人来了!他们就像一头头凶残的野兽!生拉硬拽,两个八尺高的大汉,抓着我娘子的手,硬生生的从家里拖到他们的囚车上!地上那一粒粒的沙石是多么的炙热,我在娘子的身后,一直这么看着,那一路,血淋淋的,她被拖上囚车的时候,已经忘了要怎么嘶叫了,就那么哼哼的喘着,声音很小,就像一头快要死掉的牛,哼,哼,哼!”
说着,他又拿起水杯,咕噜的咽下一大口,那凶狠的表情,仿佛喝的不是水,是那带走她妻子的金人的血似的。
就见他继续说道:“然后,我也被抓上了囚车,我那时候被吓坏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是犯了什么事,那一路,走了好久,道路很不平坦,坑坑洼洼的,车子每过一个泥坑,便会剧烈的摇晃一次。”
“摇晃很大,每一次摇晃,都能听得,周围其他被抓的人,因为牵动伤口而发出的呻吟。那时我就在想,我的娘子,她被拖了一路,伤口那么深,这一摇一摇的车子,她可受得了?我不知道,也看不见,她上囚车时,那呆滞,绝望的表情,就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样子。”
说着,他又停下了,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没有说话,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前方。
也没有人打扰他,都这么静静的等着,许久后那人才开口道:“然后,我就被带到了山上,一直被关着,没人来告诉我们,为什么抓我们,我们就像被忘掉的野菜,被堆积在一起,慢慢的等着发霉发臭。”
“再后来,又来了一队金兵,吆喝着要我们上路,我记得,我们刚刚到的时候,那个监牢里还有四十多人,在离开的时候却只有不到三十人被带走,其他人,有的在关押的时候被带了出去,有几个是在我们走那天,倒下的,那些金人看着他们,就像在街边看见几只死去的老鼠,只是吆喝着,要我们上路,不再管他们的死活。”
“在路上,我得知那些金人,好像要抓我们去对付来围剿他们的官兵,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我不知道有多希望,来围剿的官兵能够得胜,真的。”
“之后,负责押解我们这三十多人的那几个金兵,嫌道路崎岖,便拉着我们,到一边的小林里休息,我就是那个时候逃跑的,借着我这小匕首,割开绳索后,便一路狂跑,他们没有追我,但是我就是一直跑,跑累了就停下来喘一喘,休息好了就继续跑,直到到了襄阳,我也不知道是跑了几天。看到城头,那个写着‘宋’字的旗帜,我才安心的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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