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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玉从肉铺出来的时候,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卖肉的和买肉的,面目多是麻木不仁,对容玉的异状视而不见。
每个第一次来买肉的都是这样子的,可等到饿极的时候,你会知道,饥饿感会比背弃伦理纲常更让人难以接受。
没有那么多人将自己那点骨气看的比什么都重,权贵文人瞧不上百姓的愚昧无知,可百姓,只要能活下去,就会老老实实的,这个时候倒没人想尽办法给百姓一口吃的。
甚至原本家境殷实的人家,过去对着这些事嗤之以鼻,可等到没粮了的时候,抢肉的时候,比自己过去那些瞧不起的人还要疯狂,甚至想要囤些肉在家里。
容玉进去了那铺子,也没招待她的伙计,只她问起的时候,那伙计才和她说了两句,看着似是极不满,看着懒散,但容玉觉得,那伙计或许是说厌了,他日日说着,待在这铺子里,便是再麻木,人心是肉长的,总会有所触动的。
“那这位姑娘,您要什么口感的?”
“我第一次来,不太懂。”
“第一次啊。”那伙计在肉铺做活,却是面黄肌瘦的样子,那伙计看着容玉的眼神,带着的兴奋都是邪性的。
“这不就和买猪肉一样吗?那猪崽,自是最好吃的,肉嫩,那猪养大了,量大,但味道也不错,可年纪大的猪,味道就不那么好了,肉柴得很。”
容玉看着那案板上,一块又一块的肉摊开放在那里,容玉捂住嘴,转身冲了出去,那伙计看了一眼,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这样的人,他见多了,第一次来都是无法接受的样子,可再等上两日,总会再来的。
温知渝和萧霁站在不远处等着容玉,刚才温知渝也去看过了,萧霁准备了薄荷糖,眼疾手快的给人塞了一块,温知渝才压下那股作呕的感觉。
温知渝看着容玉,递给她一块薄荷糖“吃吗?”容玉接过来,口中蔓延出清凉之感,脑海中顿时清明了不少。
“可准备好了?”
容玉点头“嗯,准备好了。”
温知渝看着围在姜家粮铺外面的百姓,杏眼中的瞳孔在日光下显得很淡,成了浅浅的琥珀色,日光太刺眼了一些,看不清眼中的神色,只觉得那眼神在其他人看来应是高傲无情的。
那些百姓已经很难了,可这一次,她却要让这些百姓来做这个先锋,破了冀州的局面。
谢明德知道容玉打晕了侍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谢家,他没有阻拦,只是任凭事态的发展,他甚至还有些好奇,这位公主能做到什么地步,却没想到,容玉又回来了。
谢明德来的时候,桌子前坐着三个人,容玉坐在那里,旁边坐着一男一女,靠得很近,那男人抬眼看向谢明德,薄唇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讥诮“谢大人,好久不见。”
谢明德一惯温和的笑容收敛起来,带着对萧霁的几分防备,谢明德看着萧霁“原来如此,陛下,是打算放弃我们谢家了吗?”
萧霁摇头“这个我可不知,我这一次来,是来给公主帮忙的,只看咱们这位公主怎么想的了。”
谢明德看着容玉,发现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这位公主身后站着的,可不知是谁呢?
“谢大人,这段时日,麻烦您也不要再出府了。”
容玉一摆手,谢明德身后就站了一个人,匕首抵在谢明德的脖颈上,容玉看着谢明德“自今日起,谢大人若敢出府一步,便杀了,反正冀州马上就要血流成河了, 多一个少一个,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的,您觉得呢?谢大人。”
谢明德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容玉,然后转身回房去了,萧霁一直都在旁边看戏。
容玉轻咳一声提醒他,萧霁只当没听,容玉瞧了瞧桌子“萧大人,接下来这场戏,您可以去了。”
萧霁拿起一块糕点“这谢家的糕点做的是不错,不过,阿应该不会喜欢,还是京城的好吃,是不是?”
“你又要如何?”温知渝拍了拍他,知道萧霁这是在耍性子呢。
“阿姐同我一起去。”
温知渝略思索了一下,点点头“也好,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阿姐这么担心我?”
“我是担心你会去做多余的事情,公主,我和他去吧。”
容玉,容玉她能拒绝吗?萧霁一向我行我素,也就是温知渝向着她一些,否则萧霁还能顾忌她的话?
“萧大人自便,慢走不送。”
萧霁拽着温知渝回了卧房,临走的时候,萧霁扭头去看坐在桌边慢悠悠喝茶的人“大公主不知吧,这一次冀州的事情,清河崔氏也参与其中,我离京之前,大理寺卿递了病假的折子,听说可是受了家法呢。”
容玉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茶杯中的茶水甚至没有漾起波纹“这冀州,便不是谢氏说了算,我也不会拱手让给清河崔氏。”
萧霁跟着温知渝走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想避开着点他。
“这冀州是什么山水啊?竟让大公主这么清醒了。”
“有吗?我倒觉得,公主一直都很明白。”
萧霁想起他离京之前和崔元思见的那一面,那个人欲言又止,却到底是什么都不曾说。
崔元思背负的太多了,所以他一退再退,直到容玉那一点爱意被消磨殆尽,如今,就连萧霁都觉得,容玉大抵是不喜崔元思的。
萧霁和温知渝走远了,容玉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容玉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的,但她想的却是,对崔元思那一点感情,当真是不值一提。
她成不了崔元思想要她成为的好人。
城中又来了钦差,这冀州可是难得这样热闹,朝中的人,都在不断朝着冀州伸手,而这一次来的,是平阳侯世子。
萧霁来冀州,可和那个悄无声息来到这里的公主不同,萧霁可是大张旗鼓的到了冀州府城,冀州的世家豪强全都开始动起来了,却发现,他们见不到谢明德了。
萧霁的洗尘宴上,冀州的世家豪强,文人雅士,几乎都到场了,该是来试探萧霁的意思的。
而萧霁坐下之后第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乱了阵脚。
“不知这冀州,是民乱,还是叛乱?”
卢经业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陪着笑看着萧霁“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民乱,所以派来的是钦差大臣,可若是叛乱,那来的就是大胤的军队了,一旦成了叛乱,那整个冀州,都将面临一场屠杀,就连他们也要牵扯其中。
“陛下身为大胤的皇帝,听闻冀州百姓民不聊生,陛下心中自是担忧,卢老爷,你说,这冀州,是民变还是叛乱?”萧霁来了之后,手中的酒就没有断过,片刻就已经染上醉意了,看上去十分忧愁的样子。
谁不知道这位平阳侯世子乃是陛下的心腹,可世子来冀州,却是一副这样为难的样子,冀州的世家豪强心知肚明,他们之所以这样大胆,是因为他们在朝堂之上有靠山,但不代表他们傻,民变,陛下退一步,朝廷来解决冀州的烂摊子。
叛乱,株连九族,也不过是朝廷在斩杀的名单上加个人名罢了。
“萧大人说笑了,这冀州只是闹饥荒啊,百姓没有粮食,故此才闹起来,这怎么能是叛乱呢?”
“可朝廷得到的折子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萧霁说着,端起酒杯和来敬酒的姜家轻轻一碰。
“姜老爷,多谢你的礼物,本官很喜欢。”
这话一出,其他人看姜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姜家如今是冀州的大善人,如今想来,莫非姜家早就得了消息?
“萧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自大胤建朝之后,还未曾出过叛乱,没有帝王能忍受地方上的叛乱。
萧霁身边多了一个柔弱无骨的美人,戴着面纱,依附在萧身边,对着将姜家的那位家主轻轻点头。
“叔父。”
冀州城中,人人都知道,姜家有美人,那是姜家的掌上明珠,如今竟被送给了萧霁,莫非当真是大祸临头了。
文人雅士看不惯姜家的做派,竟然卖女求荣,可那些豪强世家却忍不住活泛了心思,看来这位萧大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不过这姜家倒是消息灵通,这世子才到了几日啊,他们这三催四请的,才终于和人见了一面,可这姜家,竟早早的将人都送出去了。
温知渝今日穿着的衣裳是让人特意从花楼买来的,比不上现代的短裙小背心,但在古代,这衣裳可太清凉透气了。
温知渝穿着这衣服倒没什么感觉,但在其他人眼中,这衣服算是有伤风化了,尤其是萧霁,那眼神还能不能扒了那衣服,被温知渝横了一眼才算罢休。
不过,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萧霁仗着温知渝不会在这个时候凶他,便尤为不老实,一边和人说话,一只手就在温知渝身上游离着。
温知渝悄悄去拧他身上的软肉,萧霁也是处变不惊的样子,甚至更起劲了,温知渝是想来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而不是给萧霁理由骚扰自己。
没人注意到那位姜家家主回到自己位置,悄悄抬起袖子擦了汗,这戏,可真不好演啊。
“如今,二皇子带着人就在柳州境内,只等消息了,我也来和各位大人交个底。”
萧霁笑了,这是惯例,如今可是太平年间,陛下仁善,自不能赶尽杀绝,可要活着,总是要付出些什么的。
萧霁将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不经意的透露出,京城中的大人也寻了他,这冀州是个烫手山芋,无人敢接,却落到了他手中。
想来萧大人不知道多为难。
人人都觉得冀州这事不好办,倒不是饥荒的问题,说到底,天灾这事,每个朝代都有沿袭下来的条例,到大胤这一代的时候,已经算得上完善了,朝廷拨款,至于能不能到百姓手中,便不是朝廷会盯着的事了。
原本,冀州也该是如此的,温知渝觉得无法接受,只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温知渝以外的人,都各有心思,但温知渝已经很满意了,总比无人关注的好。
可现在,冀州的事早已不会以饥荒为结果来轻易结束了,如今,所有人盯着的,实际上是谢氏和陛下的博弈。
世家还能不能牵制皇权?或者说,皇权是否依旧给世家高人一等,仅次于皇权的地位。
有人看戏,有人害怕,也有人等一个结果。
所以,冀州这事是个大麻烦,便是真的将冀州的谢氏拉下马,那也是得罪了其他世家啊,即便是有陛下保下,也成了其他世家的眼中钉啊。
而这事若是不成,那皇帝自要推一个人出去来当那个替罪的。
怪不得要让萧霁来,这位虽是个纯臣,身后却站着平阳侯府,那平阳侯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开国功臣,谁不知道平阳侯在三年前,主动交付了所有权利,整个平阳侯府都在逐渐淡出朝廷,只留下一个萧霁,这位平阳侯世子,作为忠于陛下的纯臣,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如今来见萧霁的人,便不是谢家的人,也总是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若陛下真的要在冀州做局,谢家的根在陈郡,而眼前这位又是宠臣,陛下自会顾忌良多,可他们就不一样了,若没遇到这事,他们便是冀州的清贵人家,可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也是最先死的。
这接风宴,到底是没有人能尽兴,或者说,只坐在高位上的萧霁尽兴了。
萧霁看上去醉的厉害,抱着身边的女子,行为孟浪,只温知渝知道,这个人只是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小话。
萧霁见惯了这些人的嘴脸,所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反正不及对温知渝有兴趣,而现在,温知渝不会反抗,当然,萧霁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让自己解解渴罢了。
只是萧霁有些后悔,越靠近温知渝,他就越发的不知足,最后还是温知渝受不住了,在萧霁耳边说话,外人看来,像是耳鬓厮磨一般,“是不是想滚去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