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生不如死

秀青绍醒来,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睁开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才慢慢坐了起来，一眼望去，屋内的许多摆放物因为和房间最初的设计不协调，显得有些凌乱,刚开始的时候,他总觉得秀心蓝的东西放在卧室里，显得格格不入,现在再看，却觉得有一种诡异的协调感,这种协调感让他心中突然升起浓浓的悲凉。

这些东西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秀青绍恍惚地坐在床上，目光在房间里游移。

每天秀心蓝苏醒后，会先在床上滚两圈，然后伸手把床头的闹钟拽过来看看，一般情况她会再拖上几分钟左右，才会不情愿的起床，然后汲上拖鞋，懒洋洋地揉着眼睛去盥洗室，刷牙洗脸后她就会精神了，然后会坐在那个白色的巨大梳妆台前，整理自己。

那个梳妆台很大，里面放着她很多的首饰，现在这些首饰孤零零地躺在各自的匣子里，泛着冰冷的光，秀青绍有些茫然地想，那一定是做梦吧，昨天他们才订了婚，再过几个月，他们就会结婚，会是所有人都称羡的一对儿。

“二哥，我很想你。”

他果然是在做梦，秀心蓝突然出现在梳妆台前，坐在软凳上，对他回眸一笑。

秀青绍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太着急，双腿差点被被子绊倒，他走到她面前，她仰着脸对他笑，秀青绍想，她笑得真乖。

秀青绍想伸手抚摸她的脸，他想把她抱到怀里，但最后秀青绍的手停在空气里，他也对她微笑。

这一幅画面真温馨，她对他笑，他也对她笑，两人静静地望着对方。

卧室的门滑开了，秀青铭站在门口，他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难过，秀青绍居然也开始用精神力制造幻觉，来隐藏失去所爱的巨大恐惧。

秀青铭站在门口，他有很多的话要说，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息。

几分钟后，秀青绍突然问：“她……，现在在哪？”

曾经秀青绍很狂妄的认为，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无所畏惧，但这几个月，他其实早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他害怕她不爱他，害怕她离开，现在她终于离开了，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并不是这样，当她离开的时候，他是那么无力，他的情绪几乎崩溃，最后是秀青铭打晕了他。

秀青绍心里很清楚，那不是梦，只是他不愿意接受，不愿意醒过来。

秀青铭听见他说话，心里松了口气：“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医生说，她可能……”

秀青绍猛然抬起头，他的声音颤抖不已：“她……还活着？”

秀心蓝从两百多层的高楼跳下来，神奇的是她毫发无损，但仪器却检测不到她的脑电波，她的身体还有生命波动，但是这样的活着和死了其实并没有区别，秀青铭叹了口气，“她还活着。”只是成了植物人。

秀青绍的眼眸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他的声音结巴起来，“我、我现在去见她。”

他跑到门口又停下来，慌慌张张道：“我先洗个澡，换一下衣服。”

秀青绍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他睡了三日，下巴生出了很多胡渣，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几天前的那件，早已经皱巴巴的。

他想着：看见她可以先用下巴蹭一蹭她的脸，再亲一亲，最后抱一抱，再……

一路上，秀青绍紧张地抿着嘴唇，不敢问秀心蓝的情况，通往研究院的路，秀青绍希望快一点，又希望慢一点，等他站在研究院的入口还是胆怯了，他问秀青铭：“我这样去见她行吗？”

秀青铭望着秀青绍，秀青绍是他的弟弟，是他最重要的人，往日里的意气风发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痛失所爱的惶惶不安，秀青铭心中一痛。

在秀青铭12岁的时候，他在研究院的育婴仓里看见了秀青绍，那个时候的秀青绍还只是一团肉，出于对新生命的怜惜，秀青铭想保护这团还是孕育中的小生命，他想一定是自己太孤单了。

秀青绍出生后，秀青铭就把这个粉嘟嘟的婴儿带在身边，慢慢看着这个婴孩长大，有一种为人父的喜悦心情，秀青绍是他的弟弟，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不止是兄弟。

秀青绍慢慢长大，有了喜欢的女孩，而这个女孩从血缘上来说，是他们的妹妹，秀青铭最后还是默许了，后来他又发现秀心蓝不是真的秀心蓝，从那时起，他才发现事情似乎早已不受控制。

如果这是一个悲剧，那他秀青铭便是悲剧的源头，因为他太忙没时间教育秀青绍，秀青绍的性格才会被这个充满黑暗气息的家庭影响，如果他能在秀心蓝求救的时候救下她，再好好教导秀青绍如何爱一个人，两个人之间也不会闹到如今的地步，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秀心蓝如此倔强，而秀青绍已经情根深种，他不会同意秀青绍如此仓促的婚事，如果那天他能一直看死了秀心蓝，……，但是，一个人心存死志，又如何能阻止得了。

秀心蓝还活着，但和死了并没有区别，而秀青绍在那一刻，情绪崩溃，他抱着秀心蓝的身体，像个疯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叫着她的名字，不准任何人靠近，秀青铭只好把他打晕，在秀青绍合上眼的那一刻，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秀青铭帮秀青绍整理了一下军装的衣领，鼓励道：“挺好的。”

秀青绍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两人一起走进了研究所。

秀心蓝躺在病床上，秀青绍站在房间外隔着玻璃墙望了很久，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秀青铭沉默了一下，然后把秀心蓝的情况说了一遍。

秀青绍听完后是长久的沉默，秀青铭的心提了起来，秀青绍越是沉默，秀青铭越觉得担心，等了许久，秀青绍只是像雕塑一样不言不语，目光静静地盯着床上的秀心蓝。

秀青铭问：“你要进去看看吗？”

秀青绍轻轻点了下头，“我想单独和她呆一会儿。”

秀青铭犹豫了一下，劝解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现在没有办法，将来未必没有办法，所以你……”

秀青绍打断了秀青铭的话：“我明白。”

秀青铭离开后，秀青绍滑开了门，走了进去。

秀青绍伸出手慢慢地抚上秀心蓝苍白的脸颊，他的声音暗哑艰涩到了极致，悲凉迷茫到了极致，更有几丝哽咽。

“秀心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这样不想和我在一起？”

“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有哪一点不好？……”

“我，以后都会对你很好的。”

“我不在乎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呵——，我说谎了，我在乎的，我想你也爱我，我一想到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留下来，就觉得……，有个地方很痛！不是很痛，是……，难以想象的痛！”

秀青绍望着沉睡的秀心蓝，沉默了很久很久，又慢慢说道：“你一直喜欢睡懒觉，现在可以睡很久了。”

秀青绍又停顿下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怕打搅沉睡的秀心蓝，“……，你是睡着了？还是已经回到了你的家乡？”

“秀心蓝，我真的觉得很痛，……，我直到现在也无法接受你用这种方式离开我。”

……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稳定发展吗，……，如果你从此不再醒来，那这个世界还有存在意义吗？如果我毁了它，这样你会不会醒来？”

秀青绍的声音越来越轻，他深蓝色的瞳孔中心溢出浓重的黑暗，很快便将他眼眶填满，那黑暗深不见底，神秘莫测，宛如黑洞一般，将所有的光芒都吞没。

在病床旁的仪器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在秀青绍慢慢地侧头看去的时候，显现着各种波动图的屏幕已经黑掉，上面出现了一行字： “冷静点！！！！”

秀青绍怔了怔，他微眯着眼，目光像刀锋一般锋锐，他的语速很慢，几乎一字一顿：“世界守护者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