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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公主府灯火通明。
宫廷的衣匠正给有鱼测量身宽,以备赶制新的王袍。官仪在一旁给有鱼讲述基本礼仪,有鱼木愣的听着,手里把弄着系统表,感慨这几年活得阴差阳错。阴差阳错的当了汝公,阴差阳错的娶了媳妇,然后阴差阳错的成了御史,成了驸马,到现在要晋封北僚的王,不知不觉中系统表的积分已经有五万之余,仿佛冥冥中已成定数。可他想家了,心里一阵酸寒。
穆朗提了一篮美味佳肴进来,往桌上摆放,瞅见有鱼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劝道:“来吃些东西,瞧你一点精神都没有,怎么做表率。”
有鱼平常是个吃货,但到了燃眉之时,换谁都不会有胃口。有鱼微微抬起头问道:“封先生呢?”
有鱼笃定封淡淼在生一时之气,尽管自己常常喷他是个奸佞小人,但在有鱼心底他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不会抛弃北僚置之不理。
穆朗给有鱼盛上一碗热腾腾的汤,想了一会说道:“封兄弟授命去办一件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有鱼捕捉到穆朗若有隐瞒的眼神,“你是不是说谎,他不是因为生气才走的?”
“他是生气了,但他的确做任务去了。”穆朗拎了拎有鱼的胳膊:“拿出大王的气魄来,封兄弟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更要有胆气,在苍鸾面前不能示弱,不能让他以为你好欺负,变本加厉。看你这副软绵绵的样子,封兄弟不生气才怪,得多让他操心。”
有鱼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扬了扬眉,盯着穆朗,他的语气仿佛知道封淡淼跟自己有某层关系。“我会让他操心?你知道什么。”
穆朗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连忙改口:“你若担不了大任,他自然会操心北僚。你做好分内的事,别让兄弟挂心。”
有鱼虽然懵懂,但不至于愚昧到察觉不了封淡淼的意思。封淡淼的怒气不在于自己的胆怯,而是在于自己自甘平庸的想法。可自己从未想过当皇帝,是否从选择回来开始,就已经注定无路可退?
封淡淼不喜欢的脾性,他尽量会改,可是当皇帝,他还是硬不下心来。有鱼捂了额叹气道:“好了,我知道了。”
穆郎拍了拍有鱼肩膀:“封兄弟让我叮嘱你,今时已不同往日,既然你站出来对抗朝廷就已经是苍鸾的敌人,无论他们说什么,你只需听在耳里,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他们既然能称王称帝,他们的狡猾就绝非你能想象。”
成了苍鸾的敌人?有鱼心寒:“就是说我们没有退路了吗?”
“不是我们,是你。”
――
鹿州,皇宫勤政殿。
王阳将自己的计划案呈给苍鸾:“陛下,臣已想好伐郦之计。”
苍鸾等了好几天终于等来了回应,扬起满意的笑容。“好,速速说来。”
“郦王素来擅香,据探子回报,郦王近来向匈奴购买了一批香料,并邀商贩入宫畅谈用香之法。”
中原人对匈奴比较敏感,跟匈奴人做买卖……“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可诬告郦王与匈奴暗中苟结,意在谋反。”
自从前朝时期匈奴常来侵扰,中原与匈奴之间就有解不开的隔阂。即便是商人来往互通,也倍受地方百姓的冷眼,富商大贾欲与匈奴交易都谨记避嫌,更莫说潜入王族贵府。
“朕还恼出师无名,郦王倒自己刨了坑。”苍鸾轻蔑一笑,看向桌面上的地图,眸子里透出逼人的锐光,姿态桀骜不驯。
可凭心而论,舒晋的妄为倒是让苍鸾叹服,初登王位便与匈奴来往,若是少不更事则太过愚蠢,若是有意为之,年纪轻轻便开始毫无忌惮地广结人脉、铺张后路,则是锋芒毕露。但无论是哪一种,既然他做了,苍鸾便有理由拿他。
“与匈奴私交不浅,证据确凿,料定郦王无可否认。”
“即便他否认,臣也另有他法。以重金收买晋郦大臣指控郦王,若诱之不成,则以其亲族性命相威胁,凡能买断人心的计策臣已全部拟记在册。”
苍鸾看了王阳呈上来的册子,点头道:“有先生谋划,想必万无一失。”
大晏有三十万大军整兵待战,北僚乃一区区小国,发兵七万便能大获全胜,留下的二十三万便是留给晋郦。眼下,纵使舒晋拥有四十万兵马,可若无一个大智大勇的将军统率,终究是空有皮囊。而事实上,晋郦不可能拥有四十万兵马,而中原,除封淡淼之外,更无苍鸾刮目相看的将军。
苍鸾只手触着地图上的郦地,它就像一块肥美的肉,历来引无数诸侯争夺,而他即将唾手可得。苍鸾想象着那里富饶的山河,自言自语道:“沃野千里,是个好地方。”
这时太尉急赤白脸的匆匆赶来,就在方才他接到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此则消息一出,极大可能改变北僚的命运,使得他不得不第一时间赶来通报。
“陛下,陛下!”
苍鸾闻声抬起头向殿外看去,哂笑道:“这老头可笑,有什么大事迫不及待来告之朕,在殿外就嚷嚷了。”
太尉从未这番失礼,想来定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王阳的隐约感到不妙,往往暴风雨来临之前越宁静,如今出兵伐僚之际有了动静,八成是个不小的麻烦,定是为阻碍伐僚而来。
王阳垂下头闭目养神:“看来是有麻烦事。”
“噢?”苍鸾不可思议的看了王阳一眼,跟着严肃起来。
太尉马虎地行了礼,愤慨道:“陛下,宸王他还活着,现在已经是北僚王了。”
王阳眉头一皱,猛地睁开双眼:“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宸王他是北僚王,这…这伐僚之战还打不打?”
苍鸾脑海里轰隆一声响,瞬间哑然失色,一时间竟做不出选择。他滞愣了一会,然后转为阴森的苦笑,一把扫落案上的地图,盛怒中含有气急败坏:“北僚王?哼北僚王,他果然命贵,左右逢源,总能得天庇护。”
王阳震惊过后很快冷静了下来,捡起地图重新铺好,问太尉:“此消息从何而来?”
“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了纸片,写着‘宸王王于僚而陛下欲亡之。昔宸王殁,乃陛下……’”太尉心有怯意,欲言又止。
苍鸾察有恶意,隐忍着怒气道:“说。”
“乃陛下…计之。陛下,宸王是在抹黑你呢!”
太尉替苍鸾愤愤不平,然他对有鱼遇害一事全然不知。
此时御史大夫也匆匆赶来启禀:“陛下陛下,宸王乃北僚王一事,一时半会间竟然散布了全城!”
探子也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疲惫不堪道:“陛下不好了,我从晋郦快马加鞭赶回来,半月前郦地一夜之间满城风雨,都说陛下您谋害宸王!”
“混账东西!”
苍鸾气得起身一把将探子踹倒,双眸顿时幻如烈焰。郁有鱼逃到北僚就罢了,得知大晏伐僚便应该识趣的溜之大吉,他何时来的胆气敢协助北僚抗衡朝廷?反了!
苍鸾越想越怒,咬牙切齿道:“把林氏捉拿关押!”
――郁有鱼,既然你不识抬举,莫怪朕心狠手辣了。
王阳遇事镇定自若,思量了一会后说道:“陛下莫急,林氏该拿,但现在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给百姓一个说法,若匆匆捉拿林氏岂不落人口实。还有,除了林氏,陛下还当抓一个人。”
“谁?”
“宸王起事,最大的隐患是他――封淡淼。”
无论封淡淼真傻与否,如今有鱼造反,他都是不可忽视的祸害,必当除之。
有鱼广散谣言,此举说蠢也蠢,说智也智,蠢在激怒了苍鸾,智在笼络了人心,看对手如何处理罢了。换而言之,在封淡淼站出来反晏之前,则是智举,否则便是自寻死路。
听王阳一提醒,苍鸾冷静下来,遣走众人后重新坐回垫上,自嘲道:“朕果是姑息养奸,苦酒自酿。早知如此,当初朕一定杀了他,如今他敢反我,看来是羽翼已丰。”
“先散布谣言于诸侯再传到皇都,并不止告知天下这么简单,而是在策反。”王阳一边思索有鱼的动机一边说道:“宸王是在赌,赌我们敢不敢动他。”
苍鸾不屑一顾:“笑话,朕岂会忌惮他。”
“可惜他赌输了,他愈是这样触怒圣威,我们愈要让他输得彻底。”
苍鸾眼前一亮,问道:“先生有办法了?”
“办法有一个,但陛下怕是要吃些苦头。”
“先生但说无妨。”
王阳倾身凑近苍鸾,“陛下亲赴北僚向宸王致歉,但绝不能承认谋杀一事,然后……”
苍鸾听罢,怒气消退,转而换上势在必得的傲气。